塞北的风呼啸而过,打到皮肤上火辣辣的生疼。原本嘈杂的现场忽的安静了下来,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变。
在场唯一面色如常的人,便只有慕莞齐了。
她不仅不生气,甚至还有着几分和气,问:“月影,你说什么?”
月影瞪着眼,一开口,竟真要再说一遍——陈蔚最先反应过来,着急忙慌的便要打断月影。
却见身侧几步的姑娘忽然转身,对着凌舒止,笑得人畜无害:“王爷,月影是您的手下,也是您的私将,我一个下堂妇不配管他。”
凌舒止古井无波的面容,隐隐出现几分裂缝。他抬眸,望着尚且义愤填膺的月影,泠然道:“跪下!”
月影一愣,随即有些不可置信:“王爷....”
“本王让你跪下。”
月影膝盖一弯,整个人跪倒在地,眼中燃烧着的怒气与不服却是叫人无法忽视。
凌舒止开口,语气缓缓:“天下所有将士,都是陛下的将士。慕副将是陛下亲指的副将,军中士兵,皆受她管辖。”
月影这才意识到自己失了言,但少年心性,他自是不肯向慕莞齐低头。
慕莞齐却也不介怀,她只问:“王爷胸怀宽广,那么,此事我能管了吗?”
“能。”
凌舒止简洁一句,慕莞齐这才放下心来,转而看向月影:
“无正当理由阻止军中同袍,并与其大打出手,按律责十棍。对将领出言不逊,人身攻击,责五棍。”
“共十五棍,去领罚吧。”
她一字一句说着,脸上却并非是大仇得报的快意,而是对军中不服从军规之人的果决与严厉。
对于慕莞齐的惩处,凌舒止自始至终,未出一言。
见月影受了罚,牛飞这才悻悻然起身,裤子一提,就要往旁边的军妓营帐走去:
“时间还没过,枝儿姑娘长得漂亮,我今天非得去找她。”
“你不许去!”原地一声大喝,把凌舒止和慕莞齐都吓了一跳,慕莞齐面色不善:“月影,你又怎么了?”
方才被罚了军棍都铁骨铮铮的男儿,此刻竟带着几分哭腔:“将军,副将,枝儿真是我媳妇。”
.....
月影极尽恳切,慕莞齐也不由得顿了顿,疑惑的看向凌舒止。
凌舒止轻轻摇了摇头。
慕莞齐皱眉:“你们王爷都不知道这事儿,你什么时候讨的个媳妇?”
“昨天晚上。”月影神情伤悲,却又忽然显出几分红晕来:“枝儿说她愿意嫁给我,等我得胜还朝就给她赎身,以后我们俩一块清清静静过日子。至于这段时间....我和枝儿约好了的,绝不让别的男人碰她!”
月影说的信誓旦旦,到后来,神色竟显出几分羞涩与坚定来。
慕莞齐带兵多年,还是头一次碰到这种事儿。
她默默退到了一边。
牛飞却是纳闷了:“诶?老子操你奶奶个蛋,你这臭猪还真看上那破娘们儿了?”
“你再骂一句,我就废了你一条腿。”月影冷冷的。
气氛又紧张起来,慕莞齐面露难色,凌舒止思索不语,牛飞更是个嘴上没把门儿的。
陈蔚只得把月影拉到一边儿去,压低了声音:“影兄弟,那赵枝儿可是个军妓,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睡过,她这样的残花败柳,怎么配得上你?”
月影语气依然僵硬:“你管不着。”他忽然想到什么,又说:“你还说我,你自己不也在追慕莞齐么?她也是残花败柳,你为何不嫌弃她?”
“话不能这么说嘛....”陈蔚皱了皱眉。
赵枝儿和慕莞齐,一个军妓,一个将军,这二人哪里能比?
况且赵枝儿说破天也只是有那么三分姿色,但慕莞齐的容貌——那可是娇美的跟朵花儿似的,气质又是女子中少见的孤傲与英气,像极了炽热盛放的玫瑰,明媚动人。
他这样想着,却并不和月影争执,只是拍拍他的肩膀:“女人嘛,好看就行,不必想那么多。行吧,我去帮你说说情。”
两人再走回的时候,陈蔚果然换了口风:“将军,副将,影兄弟待枝儿姑娘情深如许,属下也不免动容,你们就成全了影兄弟吧!”
月影感激的看了陈蔚一眼:“多谢蔚兄弟仗义执言。”
凌舒止思忖片刻,看向牛飞:“此事,待我查明之后再做定夺。”
牛飞急了:“那今天的军妓时间....”
“换人。”
牛飞一噎,对上凌舒止淡漠的神色,却也只得不甘心的退下,不再言语。
赵枝儿不必侍奉牛飞了,但月影这顿罚却仍是免不了的,军棍一下一下落在人的肉体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月影的脸上流出豆大的汗珠,却咬紧牙关不肯叫疼。
月七在河里洗完澡,一回军营就听说了这事儿,飞奔赶过来的时候,月影刚受完刑,趴在地上耷拉着头。
两人是一起长大的兄弟,月七见状,心疼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月影,月影!”
他扶起月影,不可置信的问:“王爷下的令,让你被打成这样?”
月影喘着气:“是慕莞齐下的令,呵呵,我就骂了慕莞齐两句,王爷就压根不管我了,还对慕莞齐说要杀要剐随她便,我跟着王爷多年,竟还比不过一个女人。呵呵,王爷他,他简直是重色轻友!”
月七望了一眼不远处正在说话的两人,神色有些纳闷:“可是咱们王爷也不是重色轻友的人啊,你看他对完颜姑娘....虽然也挺好,但是绝对不至于到偏袒的地步。”
言外之意,王爷对慕莞齐已经到了偏袒的地步。
月影重重躺回去,伤口牵扯发出一声“嘶”的声响,他紧紧瞪着慕莞齐,神色是毫不掩饰的恨意。
慕莞齐其实早就感觉出来了月影对自己的不喜,因而趁着今日,她颇有些疑惑的问凌舒止:“你这名手下,为何这么讨厌我?”
“他不是讨厌你。”凌舒止说:“只是相比之下,他更喜欢完颜初。”
凌舒止说得不算隐晦,慕莞齐很轻易就明白了过来。
好在军营中同吃同住这些时日,两人渐渐熟络,有了几分同袍情谊,因此再提起这个话题,也并不尴尬。
慕莞齐神色磊落,语气更是磊落:“我与你清清白白,你难道从未与他解释过么?”
“解释过了。”凌舒止说。
“但他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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