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谢谢你,任务者池芫。”
“不用谢,我想,你或许可以自己重来一次。”
女子欢快的语气继续说着,“我帮你。”
少女睁开眼帘,还有些头晕,她想到梦里的那一切,最后记忆停留在她战死,用最后残留的意识同一个穿着打扮古怪的也叫“池芫”的女人做了一场交易。她希望那个池芫,替失败的自己重新选择一次。
对方完成得很好,只是,任务结束后,她以为自己要去投胎了,却没想到,那女子忽然又找到了她,说让她自己选择一次。
小姑娘坐起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周围的一切,熟悉却又久远到有些陌生。
这……是她少女时的闺房,而她摊开手,手心白白嫩嫩,没有后来常年练枪的老茧,她再垂眸,长发披散,也没有束胸的带子勒着……
池芫立即掀开被子,顾不得穿鞋便下了地,来到了铜镜前,只照了一面,她便愣怔地定在了原地。
这是,她十三岁时候的模样。
她激动地就赤着脚跑出闺房,“哥,哥哥!爹!娘!”
“哎哟我的姑娘啊,你怎么不多穿点就跑出来了,哎哟喂,鞋子,鞋子穿上啊姑娘!”
外边伺候的嬷嬷瞧见她这副打扮,焦急惊慌往外跑的模样,立时吓得进屋里给她拿了披风鞋子,拉着她穿戴好。
池芫却睁着通红的眼,哽咽着问,“哥哥,爹,还有娘,他们在吗?”
她怕这只是一场梦,但就算是一场梦,她都想再见一见那些至亲。
嬷嬷看她这慌张可怜的样子,只道她是梦魇了,便忙拍抚着她的背,轻声道,“别怕,别怕,都在呢,公子一早就出门给小姐买糕点去了,老爷夫人在前厅……”
话未说完,就见小姑娘飞快地奔向了前厅,彼时国公府夫妇正在前厅讨论俩孩子习武进度的问题,忽然就看见女儿披散着头发朝他们飞奔而来。
国公夫人面上带着温柔又不解的笑,“这孩子怎么……”
就被小姑娘一把抱住,用力到勒着她脊骨都有些疼。
“娘……”
半晌,池芫才哑着嗓子唤了一声。然后从母亲怀里抬起头,看向高大威严的父亲,眼红得可怜,“爹……”
她那一生短暂却极其痛苦,所有的快乐都在那场宫变中戛然而止。
从高高在上的娇小姐,变成孤女,一开始她每个夜里都想着哥哥死在眼前的惨状而彻夜不能眠。
那是她打小一块长大的同胞哥哥,可是,他为了救她和表兄,死了。
后来表哥将哥哥的枪送来,她抱着枪才能入睡,等她睡醒后,她便换上了哥哥的衣裳,握着枪,以国公府仅剩的男丁池远的身份从了军。
“好了,都多大了,你这孩子怎么还这么粘人?”
池母不知女儿怎么了,但看她哭得这么可怜兮兮的,便温柔地摸着她通红的眼角。
池芫眼眶通红却没有掉下眼泪来——从家破人亡后,她便宁可流血也绝不再落泪了。
国公威严的面上罕见地露出一丝慈父的笑,“女儿还小,撒娇不妨事。就是远哥儿大清早的怎么还没起?”
“他啊,天没亮就跑出去了,说是给妹妹买她最爱的杏仁酥。”
闻言,池芫眼中晶莹闪烁,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唯恐不盯着些,他们就化作一缕烟消失了。
“对,别骂哥哥。”
她虽然回到了小女孩时候,却心性不再了,唯独在提及哥哥时,会有些小性子。
不多时,外边一月白短打装的少年郎便提着纸包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近了。
“怎么了怎么了,我就出去了一小会,爹又要骂我了?”
少年明朗如天上骄阳,笑起来令人眼前一亮,英气的眉入鬓,走近时,还冲妹妹抬了抬一边眉梢。
“谁惹我妹妹不高兴了,怎么眼睛如此红?”
话没说完,就见小姑娘松开母亲的怀抱,转身就死死地抱住了他。
“咳,咳咳,怎么了这是?你轻点,你这力道是要勒死你哥啊……”池远手中的糕点都险些掉地上了,他喘不上气来似的咳嗽了两声,然后不解地看向同样讶异的爹娘。
池芫死死地抱着哥哥温暖的身躯,不是冷的,没有满身的血窟窿,没有浓稠的血……
“不,不提‘死’这个字,不许提了……”
原先强撑的眼泪,就在这一瞬,崩溃决堤。
眼泪如连串的珠子似的,顺着眼角往下掉,她抱紧了池远的脖子,声音哽咽,断断续续的不成句。
可将少年吓坏了,虽说两人是同时出生的,但他先出来的片刻就决定了这一生,他都会护着这个妹妹。
他将她当眼珠子似的护着,从小就没有人敢欺负国公府的千金,因为不仅有个宠女儿的国公在,更有个为了妹妹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小世子在。
此时她哭得这般难过,池远本想说“你像是在给你哥哭丧,不知道的以为我死过”,但想到她才哭着说不让提“死”这个字,便忙止住了话头。
忙哄着她道,“别哭,别哭了,好了好了,哥哥再不瞎说话了,求你了,阿芫,你一哭我都慌了。”
池芫没有哭声,但上气不接下气的,眼睛都肿成核桃了。
这下可真是将一家子都给吓坏了。
等池芫稳了下来,她便伸手抓住池远的胳膊,哽咽着道,“哥哥,从今天起,你,你给我好好,好好地习武,不,不许出去玩,你,你要做大内第一的高手……你,你要和我一起,一起,防着外贼入侵……”
池远从这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悟出了什么,立马失望地望着妹妹,“好啊你,合着,你就是想劝我习武……”
池芫又开始掉眼泪,于是,池远举起双手,一脸无奈,“好,好,我答应你就是。”
于是,这一世,池远仿佛少了个妹妹,多了个习武师傅……每日盯着他习武练功。同时,国公爷也多了个军师,每天醒来就被念叨着“藩王割据,迟早为患”,弄得他也跟着神神叨叨,提醒着皇上削弱藩王势力,养兵以备不时之需。
而这一世,池芫想要的大晔安定,父母兄长皆在身边的愿望,实现了。
临死前,她看着兄长苍老的模样,眼含热泪地笑了,“真好,我总算,知道兄长年老时长什么模样了……”
也总算,是大家送她离开,而不是她眼睁睁地一个一个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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