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夫人被洛昭的话一噎,僵在原地,没有接话。确实,她进去的时候,甄玉琴只是在床畔昏睡着,衣衫完整。
若凭此就说是慕夕芷陷害的,的确没有什么说服力。
只是,这两个该死的男人是慕夕芷手下的人,这事情肯定和慕夕芷脱不了干系,她很清楚自己的女儿和慕夕芷素来关系不和。
“陛下,”一直端坐在旁的韩如风突然站起身来,对政帝拱手行礼,道:“洛昭公主所言不错,臣也认为这夜王妃应是清白的,今日太子大婚,举国同庆,除了车夫,随行的小厮都被分了美酒佳酿,许是这两个小厮喝多了些,才犯下这样的大错,夜王妃顶多有个驭下不严的过失。”
两个公主、当朝右相都接连为慕夕芷说话,群臣及家眷现下都有些摸不清楚情况了。
在众人的不解中,慕夕芷像是终于缓过劲来,颤颤巍巍的抬起头,对政帝道:“陛下,臣妾请求太医查看他们四人的身体情况。”
韩如风看一眼慕夕芷,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慕夕芷的害怕是装出来的,他认识的慕夕芷,不像是会在这种场合害怕的人。
洛昭道:“儿臣觉得夜王妃的法子不错。”
韩如风也道:“臣亦觉得可行,这样便可以查看出小厮是否被下药。”
秦煜看一眼韩如风,眼底写着不悦,韩如风已经不是第一次替慕夕芷说话了。
政帝对韩如风的所为也略微不满,但这毕竟是他宠信的臣子,且此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只能道:“宣太医!”
太医很快被召来,分别查看了殿内两个小厮、安置在偏殿的甄玉琴,以及扔在殿外的那个侍女。
不多时,太医院医正进来汇报:“陛下,臣等已经查验过,这两个小厮喝了不少酒,并未被下毒,而侍女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也未曾饮酒,更没有被下毒,若臣推测不假,应是自愿跟着两个小厮离开的。”
众人视线移向下首的两个小厮,他们此刻虽然衣衫不整,却挡不住俊秀的脸,确实是小厮里面顶好的相貌,侍女久居后院,一时鬼迷心窍、春心萌动,跟着他们离开也是有很大可能的。
医正又道:“而甄小姐体内同样没有被下毒的痕迹,但是嬷嬷查看到她的手臂有数条淤青,后颈更是有一条十分明显的淤痕,微臣猜测,甄小姐不愿就范,在和他们拉扯之间,伤了手臂,又被人从后颈劈了手刀,这才晕倒被带走,所幸还未发生什么,就被人发现了。”
医正这话一出,满殿哗然。
洛昭问道:“也就是说,并没有人算计甄小姐,而是她不甚被这两个醉酒之人带走了?”
“是。”太医拱手行礼,从检查的结果来说,确实是这样。
洛昭道:“那么,此事便不是夜王妃陷害的。”
事实摆在眼前,就算是甄夫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
慕夕芷虽然依旧脸色苍白,但端庄持重地对着政帝行了一礼道:“陛下,这事虽然不是臣妾所为,但是这两个小厮毕竟是从夜王府出来的,臣妾管教不严,还请陛下降罪。”
慕夕芷跪的笔直,被鲜红胎记横亘的小脸,表情严肃,这落落大方的姿态,让底下的众人略微震撼。
这骄纵无礼且不学无术的慕大小姐何时变得这么大方识礼了?
韩如风心下了然,也难怪慕大小姐居然能入得了他们夜王的眼。
洛昭却十分不解的看向慕夕芷,这事明明和她没有关系了,她为何还要自己请罪。
得理不饶人才是她洛昭的处事守则。
既然慕夕芷这样说,政帝便也顺着她的话,摆出公正无私的姿态,道:“夜王妃驭下无方,罚俸三个月,以示惩戒。”
慕夕芷盈盈一拜:“谢陛下。”
政帝的视线转向下首软成两滩烂泥的元实元在,变得锐利无比:“这两个男人,还有那个不知廉耻的侍女,给朕拖出去乱棍打死,丢到乱葬岗去!”
“是!”底下的侍卫立刻应了,把人拖下去了。
皇后在政帝之后开口:“今日之事,事关甄家大小姐的清白,尔等不得将今日之事传出。”
“是。”众人纷纷跪下应答。
政帝站在上首,眉头微微皱着,完全被这出闹剧乱了兴致:“时辰不早了,太子今日大婚,也不宜在此处操持太晚,都散了吧,朕先回宫了。”
下首众人忙俯首在地:“是,臣等恭送皇上、皇后娘娘——”
直到政帝和皇后公主等人的身影消失在大殿之中,众人这才纷纷站起来,甄夫人瘫软在地,三个侍女齐齐上前搀扶,这才勉强站起来。
慕夕芷带着抱歉的神色,来到甄夫人和甄尚书身侧,道:“甄尚书、甄夫人,今日之事本王妃确有责任,明日必定让人登门送礼,以传达本王妃的歉意。”
甄夫人眼中带着恨意,语气极为不善:“不必了。”
甄尚书瞪了甄夫人一眼,恭敬地对慕夕芷行礼:“臣谢过夜王妃。”
“尚书大人客气了。”慕夕芷微微点头。
慕夕芷仪态端庄得体,不卑不亢,身为夜王妃,竟亲自给甄尚书夫妇致歉,让殿内所有人都对她刮目相看。
秦煜看着慕夕芷这边一来二往的交际,俊秀的眉毛皱起,现在的慕夕芷让他越来越看不懂了。
韩如风嘴角微勾,看着慕夕芷落落大方地和甄尚书夫妇二人说话。
别人可能不清楚,但是韩如风却知道那两个小厮的身份。
且刚才总管太监看到这两个小厮时,突然僵硬的表情,也完完全全地落在了他的眼中。
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小厮怎么会被慕夕芷带到了宴会上,但是现下的结果就是很好的解决掉了他们。
不知道政帝回宫后,知道了他刚才亲自下令赐死的人,正是他让贴身太监安排进夜王府的眼线,他该是作何感想。
韩如风觉得这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一会儿他回府后第一件事,就是要修书一封寄往江南,把今晚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的告诉秦北夜。
他带着浅笑,朝上首一身红衣的秦煜拱手行礼:“太子殿下今日大婚,时间不早了,臣等不便叨扰,先行告退了。”
秦煜不动声色地将视线从慕夕芷身上收回,端着他那招牌的温和笑容,对众宾客道:“也好,夜间风大,诸位回府注意不要受凉了。”
众臣忙携家眷行礼:“是,臣等谢太子殿下,祝太子殿下、太子妃永结同心。”
慕夕芷的笑容没有任何破绽,仪态大方地随着众人行礼,与他们一同退出大殿,对或明或暗中传来的视线,视之不见。
出了太子府大门,上了久候在此的马车,车帘放下,慕夕芷这才卸去了全身的伪装,直接瘫倒在软垫上,和刚才端庄得体的王妃,简直判若两人。
映月笑着给慕夕芷倒了杯清茶,递到她的手边:“小姐,喝点水吧。”
慕夕芷坐正身子,接过水杯,仰头一饮而尽,今日算是打了场硬仗,许久未干体力活了,还真有点累。
那甄玉琴果然是养尊处优的,身高不高,却有点重量。
“映月,”慕夕芷惊奇道:“我只知道你力气大,没想到居然可以凭空扛起元实元在两个男人。”
元实元在虽然瘦弱,但是毕竟是实打实的男人,映月一口气扛了两个人,连口气都不带喘的。
闻言,映月微微红了脸,道:“当时太傅就是看我虽然年纪小,但力气大,这才特意让我到您身边服侍的,还请了武功师傅教导我,所以……他们两个的体重不算什么。”
慕夕芷点点头,道:“外公果然好眼光。”
“小姐……”映月更是不好意思了。
“我是在夸你呢,” 慕夕芷笑道,她另取了一个杯子,倒了一杯茶递给映月:“喝点。”
“是,”映月接过水杯,抿了一口,又问道:“小姐,您为什么还是放了甄小姐一马,不直接假戏真做了?”
甄玉琴以前便时常对慕夕芷冷嘲热讽,现在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饶是映月生性良善,也不想轻易放过甄玉琴。
想到今日只是让甄玉琴在众人面前丢了颜面,映月觉得实在是太便宜甄玉琴了,就应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慕夕芷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弧度,问映月:“你觉得直接让人绝望,和给点希望再让她彻底绝望,哪个更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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