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落下。
血红色的大地与昏暗的黄昏相照应,交织形成了一幅血色的美景。
旷野之上,层层叠叠的尸体堆积在一起,只能凭借着尸体上的盔甲与皮衣亦或者皮甲才能分辨的出他们属于哪一个阵营。
无数面周军、匈奴的旌旗倒伏在地上。
吴信勒住战马,满脸疲惫的趴在战马上剧烈的喘息。
他头上的头盔早已不知丢在了何处。
身上的甲胄也插满了箭矢。
半残破战袍上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也在诉说着它的丰功伟绩。
疯狂的血战从午时持续至黄昏。
到最后,厮杀早就失去了章法。
周军的甲骑和匈奴人的骑兵来回冲击,各自疯狂的厮杀着。
周军的步卒也举着盾牌,战刀踏出了营垒。
甚至于,吴信也数次陷入了生死危机当中。
他冲的太前,杀的太凶。
他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名匈奴的将领。
也不记得杀了多少名匈奴人。
他只记得,他最后也跟所有人一样,失去了理智,只是不停的挥舞着手中的兵刃,杀死任何敢于拦在他面前的敌人。
想到这,吴信抬首,环顾四周。
满目疮痍。
残臂断肢,死去的战马随处可见。
受伤未死的军兵,躺在地上哀嚎着。
将死的战马,徒劳的躺在地上悲鸣,希望能呼唤自己的主人前来救助自己。
但很遗憾的是,也许他们的主人永远不会来了。
因为他们已经成为了这血野中的一员。
“这就是战争啊…”
吴信伸手撑起身子,心中茫然。
这就是不管看几次,依旧会让自己升起厌恶的场景啊。
不过并非是厌恶杀戮,也并非是厌恶战争。
只是单纯的厌恶自己不够强罢了。
毕竟很多战争终究是无法避免的。
所以,如果他足够强的话,那么他完全可以带人直接把那个匈奴大汗阿尔曼杀死。
这样一来,他们的损失就会减少。
就能有更多的人能活下来。
以杀止杀…
“匈奴人退了!”
而就在吴信思索之际,一声欢呼声直接将他的思绪打断,把他拉回了现实。
同一时间。
激昂的战鼓声又一次响彻在落下帷幕的战场上。
无数周军举起手中的兵刃,或举起双臂,或搀扶起身边受伤的袍泽,向着匈奴人离开的方向歇斯底里的呐喊着,发泄着劫后余生的恐惧,也迸发出一种渴望。
这是属于胜者的欢呼。
也许后面收殓尸体的时候,他们依旧会为了死去的袍泽感到悲伤,但也不会过多缅怀。
因为这就是他们身为士卒的宿命…
马革裹尸。
也许史书上并不会记载他们。
只会记载那属于他们头上将军的名号。
但现在,却是真正属于他们的欢庆时刻。
他们击败了匈奴,又一次战胜了匈奴!
为自己在天上的亲人们亡魂复仇。
也守护住了属于自己的一切…
国仇家恨,当以血洗之。
而这一切只是开始。
他们依旧望着匈奴人离开的方向。
他们心中的斗志还没有结束。
他们依旧在渴望着最后的落幕到来。
“吴司马…”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吴信收回视线,转头朝着身后看去。
夕阳下,落日的余晖将吴信的影子拉的老长。
跟随他身后一起拼杀的百名甲士几乎死伤殆尽。
只剩下了区区三十人都不到。
而这三十人,也是遍体鳞伤。
而此时出声的,正是卢升。
“你说我们最后会赢吗?”
卢升强撑着身体,扶着战争一结束就昏迷不醒的郑明,望着匈奴远去的方向,用着沙哑的声音询问道。
他的脸上满是畅快还有隐约浮现的仇恨。
跟随着吴信经历了数次生死。
也许是迷茫,又也许是单纯想说。
导致他终于情不自禁说出了心中的掩埋已久的仇恨。
“我以前在村子里是个孤儿,是村子里的人可怜我,给予我一口饭吃,才使得我活了下来。”
“后来,他们都死了,死在了匈奴人的屠刀下。”
卢升说着,双目血红,但瞬间又变得期待。
“您是京城来的大人物。”
“所以…您说这次朝廷真的会愿意让我们去追杀匈奴人,而不是单纯的驱赶他们离开,再让我们固守吗?”
卢升话语刚落,吴信便明显感觉到那些幸存下来,遍体鳞伤的甲士们也开始用着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
里面透露着希冀,期盼,在明确的诉说着他们希望从自己这里得到明确的答案。
毕竟以前的大周过于软弱。
所以使得即便到了现在,他们依旧不敢相信大周会对匈奴动兵。
而这些期待的目光,却使得吴信陷入了恍惚,下意识的握紧了腰间的佩剑,闭上了眼睛。
因为这些眼神,代表着他们信任自己,更胜于大周。
更何况,记忆中的片段也在告诉他。
他曾经无数次接受过他人的这种目光。
而自己也…无数次坚定的回答了他们,并带着他们做出了行动。
所以…
这就是你的责任吗?
这就是你宁愿被天下人唾弃,甚至于无父无君,也要扛在身上的责任吗?
吴信沉默着。
见此,卢升与众多甲士瞬间就低下来头,黯淡了下去。
然而,就在黯淡的一瞬间。
“铮——!”
他们却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剑鸣,还有吴信那郑重的声音。
“当然,这次朝廷已经明确要对匈奴动兵。”
众人抬头。
只见吴信翻身下马,行至到他们身边,用着肃穆的眼神扫视着他们。
一张张年轻的脸庞映入他的眼帘。
可以说,这些人比年仅20岁的他还要年轻。
吴信目光停留在卢升身上。
甚至就连五大三粗,长的像四十岁的卢升,其实真实年龄也才19岁。
就没有一个人比他小的。
那么…
作为年长者还有上级。
他帮助这些青年人扫清心中的迷茫也是应该的吧?
念及此处,吴信笑了笑,把剑置于发上,割下一缕头发道:
“如若不信,那我可以割发起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在这个时代,这是很严肃的事情。
所以,这也让众人眼中的目光开始明亮,并激动的不能发声。
吴信一手握剑指天,一手举起头发,环顾众人。
“我…”
“吴信,发誓如有一句假话欺骗诸位,违背誓言,那么当受天人共诛之!”
“万胜!!!”
激动的欢呼声在响起后,又落下。
随即远处,靠在尸体上名为常春的男人,也默默的收回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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