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消渴木犀香,天气偏饶八月凉。
一阵淅淅沥沥的小雨,让上京城外的山寺林间挂满金钏。
凉风送爽,桂秋悄然而至。
琉璃瓦,赤玉璧,雕梁画栋,古树参天。这是护城河滚滚环绕的大启皇宫。
圆弧眼,粉白腮,鸦髻轻软,眉藏稚意。这是皇城里折花拂水的娇娇公主。
傅锦梨今日逢休,本以为她会像个猪崽一样搂着她那小被子赖床不起,谁知竟是早早就翻身爬起来满屋子跑。
傅应绝带着苏展前脚刚走,她就在门边支着小脑袋朝小全子喊,“快快来呀,小梨子要出去玩啦!”
小全子看了一眼天色,劝道,“哟,小主子,还早呢,您上哪儿玩去。”
陛下勤勉,五更上朝,此刻天边才开始泛起鱼肚白,微光擦破边际。
这时候除了上工的,出早市的,那皇城御马街上怕是都没几人走动。
“您再上榻歇歇,待天大亮了,奴才再叫您成不?”他小声与奶团子商量。
谁知奶团子心里装着事,不接受他的建议,“小梨子起早早,出去玩。”
李源叔叔今日同她约好了要带她去王家热闹,与小粽子们一起呢!
她昨晚上就兴奋得翻来覆去睡不着,叫她爹一条腿压着才勉强安静下来。
“我自己玩,不跟爹爹玩。”
爹爹都没有帖子,还成天欺负她,小梨子这次悄悄跑掉不带他,让他一条龙在家哭鼻子!
小全子也不晓得她今日是怎么回事,这两天明明新鲜感过去了早起上学都不太提得起精神,今儿倒是好容易休息了,却嚷着要出去。
他蹲下身来苦口婆心地,“可是要与祁小太子玩啊,他近来可忙。”
能不忙吗?
那周意然看起来正正经经的。练起人来倒跟个变态一样,可怜见的,那祁小太子这两日都瘦了一圈。
傅锦梨脑袋上的头发翘起个小啾啾,明黄色的绸缎内衫随着摇头的动作荡了下,“不是的,出去,坐小马出去!”
小全子一愣,“您是说,出宫去啊!”
“嗯嗯对!”
出宫去!
小全子,“您忘了,今日不去学里,出宫手牌叫陛下收了,那侍卫可不放咱出去了。”
宫中规矩大,哪里就能自由出入呢,里头两个需要上学的小孩每日都是要派人在敛事处领了手牌才能走。
其余的,除了例行采办,可是都得陛下那头松口才能出去。
要不怎么说叫一入宫门深似海呢。
“爹爹?”奶团子大眼睛雾蒙蒙的,“叫爹爹给!”
“那得陛下罢朝回来才行了。”
“嗷~”看来现在是真的出不去了,奶团子慢吞吞地应了一声。
然后她扭头就往寝殿内跑,她自生下来便是傅应绝亲手照顾着,就连她穿衣吃饭大多时候都是这位帝王在亲力亲为。
傅应绝往日冷惯了,近身的人少,除了随侍太监与侍卫,身边连个宫女也见不着。
如今有了闺女,他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反正小太监们伺候的是他,他伺候的是那梨祖宗,宫女要不要都没太大区别。
奶团子扯着小全子换了喜欢的衣服,还叫他给自己绑了头发。
如今她小角角没了,就爱在两边额角坠两颗粉而生润的玉珠子,或是颤巍巍的掐丝边夹。
小全子手腕翻飞,给她两边挽上小发包,再插上锁金玉扣,配上她脖子上挂着的软项圈,整一个如珠似玉的宝娃娃。
此刻这宝娃娃叫人抱着从小辇上下来,伸手拽住小全子一根手指,看着角门外头威严的雕龙玉柱,广阔的千层阶与接连的紫金宫殿。
“我们去那里找爹爹吗?”
小全子看着她脚下的路,带着奶团子绕在宫道上,“是,陛下今日忙些,在中极殿处理政务。”
原是早就到了下朝的时间,奶团子左盼右盼等不到人回来,差人一问说是让前朝绊住了手脚。
奶团子哼哼唧唧闹着要爹爹,小全子当即传了辇轿,先行派人清了场才一路往中极殿赶。
中极殿是政要之地,乃天子处理公务,面见朝臣的地方,五步一岗,守得密不透风。
奶团子嘟哒哒地走着,却没一人敢错眼去打量她。
走过玉阶路,正前方便是中极殿的红头金字匾,殿门紧闭,苏展浮尘搭在臂上,低眉顺眼地守在殿外。
”苏展!”
一看见人,奶团子小短腿生风似地跑去,小全子连忙追上。
“小主子可慢些!”
苏展当是自己听错,小主子从不来这前朝,他抬眼望去,那一小团冲过来的可不就是他小主子吗?
苏展面色一惊,连忙迎上去,“小主子欸!莫跑莫跑,仔细摔着!”
奶团子一下冲到苏展怀里,包子脸上的软肉抖了两下,她哈哈笑起来,“我是小球,哐!哐!”
童言童语地,苏展面色柔和将她抱起来,替她将耳边散落的发丝别好,又转头去训斥后头跟上来的小全子,“没个稳重样子!小主子磕掉一根头发,仔细你的皮!”
“儿子省得,干爹放心。”小全子连忙应声。
苏展哼一声,抱着奶团子转身就走,“小主子如何来了,可是想陛下了?”
“不想!”回答得毫不犹豫,可又记起自己还有求于老父亲,又为难地补道,“一点点想吧。”
可把她勉强得。
苏展失笑,“陛下今日生气,小主子去哄着一些,不然他回去可得闹您了。”
陛下自从有了小主子,那性情一天一个样,有时候还比不得一个小孩子家。
“小梨子哄,爹爹乖乖。”
她点点小脑袋,还重重地嗯了一声。
苏展将殿门轻轻推开,把软乎乎的一团放进去,手上拍了下,“小主子去吧。”
“嚎~”
殿门在她眼前关上,她才扭头打量着殿内。
四处陈设都死板又严肃,不是书架格子就是多宝匣,毫无温情可言,更没温情的是内殿传来的一声轻笑。
“如此,你便是这样敷衍朕?”
“区区一个南度来使,就叫你慌得头尾不顾?”
傅应绝凤眸染笑,却不及眼底,往后靠坐在椅上,姿态随意。
前头已经跪了两三个大臣,个个汗如雨下,人人自危。
“陛下恕罪,是臣之过错。”
他赶紧请罪,心头惨淡。
陛下这头施压,南度国又是那么个情况,叫他真的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哦?”傅应绝玩味,“罗大人兢兢业业,满朝文武皆有耳闻,朕如何敢怪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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