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应绝在躲傅锦梨。
御前伺候的但凡是眼睛没什么大问题,都能瞧得出来。
若是不躲着,照那热乎劲,小殿下如今又是在宫中,怕是老早就去等着了。
可傅应绝不这么以为,还美其名曰,身处皇位,劳天下百姓。
苏展稍察觉其用意,但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象征性地劝上两句,别是到时候两人一和好了,陛下拳头乱挥,将大黑锅往他头上扣。
这事儿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陛下,这总得用膳吧。”
“朕不——”
“哒哒哒。”
细碎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急匆匆地,大摇大摆地。
殿内的两人皆是一愣。
对视一眼——
苏展:“陛......”
“说朕不在。”
傅应绝将笔一放,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却不是对着大门,反而是对着书案旁大开的窗框。
脚步稍显凌乱,仓促间还撞上了一边摆放着的香炉。
香炉滚辘辘滚落,造出不小的声响。
“陛下您...”
苏展错愕,可眼前人已经头也不回,单手撑在窗台上,行云流水地翻了出去。
苏展:......
把嘴里的话咽下,自己默默地将倒地的香炉扶了起来。
随着外头的脚步声愈发逼近,苏展还赶紧将窗也合上。
好似里头从没有人来过。
傅锦梨也在这时破门而入。
“小傅!”
“爹爹小汁!哪里,在哪里!”
她也是不客气,气势汹汹地将大门一踹!
毕竟是政殿,门结实,没坏。
可还是招架不住地扬起一阵尘屑。
站在门边的小孩儿,手里提着根拇指粗细的长棍子,坠在地上。
苏展脸皮一抖,谄笑着哎呦两声,“我的小主子,这就回来了,用了膳没,怎到这儿来了。”
小孩儿凶巴巴地板着脸,正准备进去将爹揪出来收拾一顿。
可半道还是停下来,好好回答苏展的问题。
“下学了哇,下学小殿下回家家,米有饭吃呀,我来,我来——”
“——来收拾爹爹!”
那几个收拾,她吼得震天响,差点将屋子都给掀了。
说完,她拧着脑袋瓜,就往里头冲,棍子也在提在手上舞得虎虎生风。
可人早跑了,她哪里能找得到。
苏展站在一旁不敢轻举妄动,眼睁睁看着小孩儿将地毯啊,小室全翻过,而后一无所获地又折回来。
“爹爹呢,爹爹不见~”
她仰着脸,问苏展,“爹爹哪里哇,他不见我收拾谁~”
无辜天真,但嘴里的话跟长相大相径庭,口口声声要将她爹提出来收拾一顿。
苏展汗如雨下,稳住心神,决定为自家小命堪忧的陛下打一波掩护。
“如何要收拾陛下啊,陛下惹您生气了?”
聊起这个,小胖丫头差点落下泪来。
小手一伸,指控傅应绝,“爹爹骗我,爹爹骗小孩儿!”
她瞪着大眼睛,嗷嗷地叫,“我可怜,小梨子可怜上学了,我把夫子捡回来,爹爹不告诉,说小孩儿笨蛋,是呆瓜~”
一口气说了许多。
想来是真委屈。
苏展看着眼前有些可怜,现在又十足气愤的小孩儿,心底啐一句傅应绝不干人事。
“这样啊。”苏展好声哄她,“小殿下今日原是去上学了,我说怎一整天不见人呢。”
“嗯嗯!他们把梨子拉走啦,小车拉去上学~”
根本不给她逃跑的机会,小肚皮一翻,眼睛睁开,就进学堂了。
说起来还有一肚子的心酸,小孩儿开了话头就停不下来,在苏展跟前诉苦。
说着说着,竟是忘了自己还有要事。
最后棍子一扔,乐颠颠地跟着苏展去用膳。
傅应绝也没躲远,就在窗外听着。
好好一个皇帝,有朝一日还当上了梁上君子,听起了墙角。
等着里头没什么动静了,想来是傅锦梨叫苏展哄走了。
他紧绷的脸上才松了一分。
只是逃过一时,后头等着他的,海了去了。
傅应绝一向屹然不动的脸色,生生叫外头那胖娃娃吓得都带上了郁气。
————
他这次也是决心很大,一躲,就躲了整日。
就连晚间,傅锦梨歇下,他才敢露面。
小孩儿抱着她弟弟呼呼大睡,都要翻二觉了,胖脚丫子伸在外头,看起来没心没肺地。
傅应绝立在榻边,投下一片阴影。
看着傅锦梨睡得香,他心底反而不是滋味了。
“朕不在你是睡得枕头都高了两分。”
好像一点也不想他。
这时候他倒是忘了,是他自己满宫满院地躲着,一问起来就说是忙,压根不敢见人。
“爹......爹——”
傅应绝立刻头皮发麻,来不及思考,脚下一转,半点不带停顿地原路跳窗而逃。
一点皇帝形象都不顾了。
可傅锦梨根本没醒,只是说了句梦话。
仅是两个字,就将神武的帝王吓得落荒而逃,连窗都忘了关。
外头蝉鸣阵阵,也有夜风慢慢顺着洞开的窗户灌入室内。
但没太久,就从斜边伸出只有力的手臂,将窗小心合上了。
轻轻地,一点响动都没传出。
夜还在继续,时间点点流逝,屋子里的小孩儿仍在安睡,那扇窗也再没有被打开。
暗处,隐龙卫——
“首领。”黑衣人的语气十分难言,“主子今日叫耗子咬了。”
进进出出,还不走寻常路。
这翻窗爬梁的,不是他们干的活吗。
首领掀开一只眼,正巧瞥见傅应绝推开偏殿进去的背影。
某个人缺德事儿干多了阴沟里翻船,现在是有家都不敢回,只能自己抱着被子去睡偏殿。
但这话首领不敢说。
只又将眼睛闭上,教训下属,“主子做什么,自然有他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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