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皇宫,已是戍时。
两人相携前往沈太后所居住的明华堂,听礼部的人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章程。
白九媚听得直打瞌睡,在被沈太后赏了无数记白眼之后,终于结束,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章含殿。
付嬷嬷带着剪春和剪冬上来伺候两个人洗漱。
白九媚哈欠连天,半闭着眼睛,任由她们给自己脱去外套,除去钗环。
全然没有看到衣袖中飘出一张薄纸,荡荡悠悠落在地上。
穆楚辞弯腰捡起,只看了一眼,脸色就陡然沉了下来,从齿缝中挤出两个字:“该死!”
“啊?你说什么?谁该……”
白九媚迷迷糊糊转过头,看到穆楚辞手中的那张纸,顿时就吓醒了。
乖乖隆个咚!
谁来告诉她,这个玩意儿为什么会在她袖子里?
白九媚心惊胆战的把视线挪到穆楚辞脸上,果然看到少年长长的眼尾不知何时挂了一层薄红,散发着凛冽寒意。
他细细的看了一遍,再看一遍,突然笑了。
笑声很轻,很冷,还带着一丝丝的邪气。
“姐姐你说,他怎么敢?”
他的指尖慢慢的,用力的碾着那一张锦帛,好像在碾穆清野的脸。
“最要紧的是,姐姐竟然把它带回来了。”
少年眼尾的薄红慢慢变得浓丽,带着一股破碎的美。
他喃喃的,似乎在问自己,又似乎是在问白九媚。
“为什么呢?是我不够好?还是姐姐忘不掉?”
天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
不过是一时疏忽而已,和忘不忘得掉压根不沾一钱银子的关系好吗?
“姐姐,你答应过我,要一辈子都陪着我的。”
穆楚辞的声音里渐渐带了一丝哭腔,“你是不是在骗我?”
他咬紧牙关,把那张锦帛死死攥在手心里,攥的手背青筋暴起,拼命压抑住心中的暴戾。
快要控制不住了,怎么办?
好想现在就去杀掉穆清野!
这样姐姐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白九媚吓坏了,赶紧扑过去,掏出手帕给他擦拭额头细细密密的汗珠,一叠连声解释。
“阿辞,你别多心,我看完以后不好当着孟兰州的面扔掉,就随手塞到衣袖里,连我自己都忘记了。”
“咱们把它烧掉,别说是你,我看着都恶心!”
白九媚愤愤地捏起锦帛扔到炭火盆子里。
“什么破东西,害得我们阿辞伤心。对不起阿辞,这次都是我的错。”
穆楚辞盯着摇曳的火苗,脑子里想起的,却是很久远很久远以前的往事。
那时的他,被那个自己应该称作父亲的男人丢进杀手组织,在经历了非人的折磨和训练后,终于达到了他所期许的高度。
也许是为了炫耀,也许是为了给将来登上帝位铺路,世人口中的肃亲王,终于舍得带他出入各种各样的集会。
他没有一刻不在寻觅一直牵挂着的那道身影。
在暗阁里无数个孤独的夜晚,每一个痛苦煎熬到想要舍弃生命的瞬间,都是那张盈盈的笑脸,在支撑着他活下去。
活下去,再见她一面!
可是当他历尽千辛万苦终于见到她时,他满心满眼只有她,而她的眼睛里却有了别人。
后来的每一天,他看着她哭,她笑,她欣喜若狂,她意志消沉,都只是为着那个叫穆清野的男人。
这个人牵动了她全部的心思,渐渐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愿再分给他一点。
那些疏远和冷淡,让他再一次感受到了被抛弃的彷徨和痛苦。
他清楚的记得,也是一个寒冷的冬季,一直郁郁寡欢的她,突然一改往日憔悴。
在他去看望她时,雀跃着掏出一张宣纸,纸上便写着这一句话。
“阿辞,是我多虑了,原来他一直喜欢我,只是不善表达。我好开心,今晚我请你喝酒,咱们不醉不归。”
那晚,她当真喝了很多酒,一直不停的在笑。
可她却没看到,一旁陪坐着的少年满眼是泪。
后来,她便义无反顾的私奔了。
他不敢打探有关她的一丝消息,只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去破坏她的幸福。
再后来,当他再一次看到她,那个明媚的少女已经形容槁枯,宛如骷髅……
穆楚辞一直不言不笑,眼神隐忍而苦痛的模样,真的是吓到了白九媚。
她急坏了,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犹豫一瞬后,站起身,小心翼翼抱住他,哼唱起了儿时的歌谣。
“小小子,坐门墩,哭哭啼啼要媳妇,要媳妇,做什么?点灯说话,吹灯作伴,明天早晨起来给我梳小辫……”
穆楚辞伸出双手,搂住她的腰,嗅着那熟悉的清甜,一颗心才慢慢安静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抱着他的人脑袋越来越重,就那么枕在了他的肩头,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穆楚辞温柔将白九媚揽在自己臂弯,再放到床上。
抚了抚她鬓边的长发,这才转身出去。
“陛下,这么晚了您还要出宫吗?”
王顺一路小跑着跟上来,愁眉苦脸。
“万一昭仪娘娘半夜醒了,看不到你怎么办?”
这句话成功的让穆楚辞停下了脚步,陷入沉思。
“你去,叫暗阁首领来。”
“是。”
王顺答应一声,用最快的速度去传人。
不过一刻钟,一名全身包裹在黑暗里的男子悄无声息出现在大殿:“属下青鱼拜见主上。”
“钟家离京都最近的堂口有几处?”
“回主上,共有四十三处。”
“全部处理掉,”
穆楚辞揭开灯罩,指尖轻轻一捻,一截燃烧着的烛火便落在了他掌心。
他一点一点收拢手指,任烛火烧灼着他的皮肤也无动于衷。
燃烧的烛火在他指缝间跳跃挣扎,发出滋滋的声响,最后扭曲几下,彻底熄灭。
穆楚辞的整张脸始终笼罩在阴影里,晦暗不明,薄唇轻启,下达了最后的命令:“斩草除根!”
他嘴角边那抹邪肆冰冷的笑意,让王顺狠狠的擦了把冷汗。
瑞王殿下,你自求多福吧!
第二日,白九媚醒来没多久,就得到了一个让她震惊的消息——
钟家位于京杭运河上的漕运四十三堂口,被人全部洗劫一空。
人员伤亡的有多么惨重自不必说。
最重要的是,钟家整个家族几乎都是依靠这条漕运路线而活。
这一下,几乎是把钟家拔的毛都不剩了。
听说钟太妃气的昏厥过去好几次,都快眼歪口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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