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华的话音刚落,良辰刚好从外头进来。待看到胤禛的模样后,良辰愣了一下,关切地问了声:“爷的鼻子怎么了?好端端地怎得流血了?可是天气太热上了火?”
她说罢就要叫人端点绿豆汤来给胤禛与妍华喝,说是祛暑,妍华忙止住了她:“良辰你不用忙活了,爷是觉着我今儿很美,他看了之后一个没忍住,便喷了鼻血。”
胤禛刚抿了一口茶,听到妍华的这句话后,一个没忍住,便喷了出来。
偏生妍华正站在他面前,于是从他口中喷出来的茶水,不偏不倚地都落到了她的袍子上,溅得她满身湿水点。
她还来不及动气,一回头便看到胤禛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鼻下干涸的血迹似有裂开的迹象:“婵婵刚刚说什么?都是做了额娘的人了,面皮竟然还这般厚?哼哼~”
她本想继续跟他说笑的,待听到“额娘”二字时,才猛然间又想起了昨日的事情,一张脸登时白了几分。她怎么忘了,她还在跟他置气呢。
胤禛并未注意到她突然转变的脸色,只是指着丫鬟递过来的湿汗巾,让妍华给自己擦鼻血。
妍华忍着心里的气愤,木着脸将他鼻子下面的血迹擦了个干净。
待胤禛拉着她坐下时,她才淡漠地开了口:“四硕儿于爷来说,许是没有那般重要,可他于奴婢而言,却是比心肝还重要。日后他若是再次涉险,奴婢还望爷莫要还跟往常一样说话冷冰冰的,那样只会激怒了歹人伤他性命。”服一下软,你又不会死。
胤禛敛起眼里的笑意,认真地握住了她柔软的小手:“婵婵这是要将我误会到底吗?本以为给了你一夜的工夫好好想,你却是到现在还未想明白不成?弘历是你我的孩儿,他于你有多重要,于我而言便有多重要。婵婵方才如此说话,就不管会不会伤了我的心吗?”
她鼻子一酸,有些分辨不清他这番话的真假,只得闷声地疑惑道:“那歹人让你饶了他的妻儿时,你为何要说他没有谈条件的资格?当时情况那般危急,你便不能为了四硕儿的性命先敷衍住他吗?你可知我当时有多担心,生怕你的话激怒了他,害了四硕儿的性命……”
“我若是答应了那种话去敷衍他,那么多在场的人便会都听到,保不齐日后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人绑了弘历要挟于我。你希望日后都提心吊胆地,害怕别人会伤害弘历吗?”胤禛没有回答她,只是反问了一句。
妍华听后便愣住了,嘴巴嗫嚅了半晌,一个字也未吭出来。
“我知道他不敢伤弘历的性命,所以才会说出那些话来。婵婵,无论何时何地,你都该相信我。你可知道,当时已经有数个弓箭手埋伏在灌木中了,只要我一个眼神示下,他们便可当场毙了那人性命。”胤禛沉着脸,索性将事情都解释了出来。
“可……爷为何不……”难道是为了要盘查那人,所以才没要了他性命吗?
“若是一箭结果了他的性命,弘历势必要被摔到地上,或许也会被他带着跌进水里……那样反而容易伤了弘历,风险太大,所以我才迟迟没有下令杀那个人。”
胤禛逐字逐句地解释着,眸子里的认真容不得妍华做半分怀疑。
其实他一直讨厌跟人细细解释,因为他向来觉得,懂他的人不必听他的解释,而不懂他的人,听了他的解释也未必会信他。所以,在他看来,解释向来是一样很没必要存在的东西。
“对不住,我……我怀疑你了……”妍华揪心一疼,上前抱住了他的身子,嘴里还不住地道着歉。是她被情感冲昏了头脑,压根没有将心比心地为他考虑一下。她是四硕儿的额娘,可他也是四硕儿的亲阿玛呀。
“婵婵,你要相信我,我不会让你们母子二人出事的。我有能力护你们周全。”他轻叹了一声,若不是不想她瞎误会下去,他真不愿意解释地这般详细。解释于他而言,也是个功夫活。
她的身子微微颤了下,因了这句话而潸然泪下。
只是,他并没有给她多久的工夫缅怀于内疚中,他一把将她抱上自己的腿,贴在她耳边冷声道:“婵婵的疑惑我已经解释过了,那婵婵是否该跟我说说,你今儿交上来的小札是怎么回事?嗯?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婵婵是觉着不想再放心思在我身上了吗?那你想放心思在谁身上?弘历?”还是,那个背影?
妍华扯了扯嘴角,推开他的怀抱径自站了起来,眸子有些闪躲地往旁边看了去:“呵呵,呵呵呵……许是交错了,我读了那两句诗之后觉着不错,所以便写了写,呵呵,定是错手拿了这一张……”
她屋里头还有好几份小札,所以再重新拿一份过来很是轻而易举。
胤禛不言不语地盯着她看了半晌,他似乎很擅长以这样的方式让对方缴械投降。妍华自是察觉到有两道幽冷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她本就心虚,所以并未看过去,只不过依旧会感觉不自在。
他的眼神似利箭似明镜,一切不真诚皆会无处遁形。
妍华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只得专注了心思去看旁边的花瓶。
青釉瓷的高颈花瓶,里面差了几支风干的红梅,不失幽香,却颇为雅致。
瓶身上有好看的冰裂纹,错综盘杂却不繁乱,青绿色的光泽与瓶子里插着的红梅交相辉映,极为养眼。在这样闷热的天气里能看到这样一瓶红梅,会让人误以为正身处于漫天漫地的皑皑白雪中,而眼前正有一树红梅,在傲然绽放。
她痴痴地看了一会儿后,便果真不再理会胤禛的视线了。他信也罢,不信也罢,她才不会将昨夜写那两句诗的小札时,心中是如何的疼痛与失望给讲出来的。他方才已经解释过了,她若是再说自个儿的绝望,岂不是给他添堵吗?
所以,她决定不讲实话。
“那是静怡送来的,我看着不错,便放在此处看看。你若是喜欢,我便叫人送去你屋里头好了。”胤禛见她不再回答,不由得暗叹了一口气,继而冲着那个艳丽的人儿伸出了手,“婵婵,过来。”
妍华转回眼,看到他的眼里浮沉着一股倦色,禁不住有些心疼地笑了下:“我只是看着好看,便多看了两眼,既是侧福晋特意送来给你看的,你自该珍惜着才是。昨夜没睡好,你便去睡一会儿吧,我在这里陪着。”
他拉住她的柔荑,贴在脸上婆娑了会儿:“那你陪着我一起睡会儿。”
“我不困哩,你去睡吧。我正好趁这机会重新补一张小札,免得再被你刁难。”明艳的妆容在她的笑意中氤氲开来,似一朵粉嫩的桃花在无声地绽放。
胤禛瞧着她眼里的那一抹娇俏,欢喜地将她拉进了怀里,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脸颊:“婵婵,一起吧。”
他早上没有刮胡子,所以下巴上有点儿小胡渣,蹭得她痒到了心底,咯咯笑着直躲。
他却不松手,只是从容地问道:“一起睡,嗯?”大有一副,你若不答应我便一直蹭下去的势态。
妍华笑得失了气力,只好连声求饶:“好好好~快饶了我吧,我答应就是了~”
胤禛闻言,立马抱着她去小憩。明晃晃的笑容在她嘴角漾动,激起一层层的涟漪,搅得他眸色暗沉了几分。
妍华昨夜也没有睡好,所以一沾上床,她便合眼睡了。
可是身边的男子却极为留恋地盯着她的俏丽容易看,一点儿要睡觉的姿态都没有。
妍华哼哼了两声,主动搂住了他:“快睡一会儿吧,你不是还要审问昨日的歹人吗?睡醒了便有精神仔细盘问了。”
“我昨夜已经审好了。”
“难怪你昨儿那么晚才去,好了,既然如此,那赶紧多睡一会儿吧。”妍华困得已然睁不开眼了,小嘴一张一合地喃了几声后,便渐渐睡过去了。
她这一觉睡得极沉,睡梦中一会儿如在云端翱翔,一会儿又如坠落深渊般空落落的。这种忽如仙境忽如地狱的感觉,搅得她极为疲惫,所以等她幽然醒来的时候,早已过了用午膳的时辰。
妍华睁开眼时,只觉得睡了一觉反而更加累了,身子如同被车碾过一般酸痛得很。腹中饥饿,咕噜噜地响个不停,她起身时才发觉身上的亵衣亵裤都皱皱巴巴的,定是睡得太懒散了。
她动了动发酸的腰身,疲惫地不想说话。
良辰很是体贴地上前帮她捏了几把,她顿时觉得畅快了许多:“我睡了多久了?”
出声的时候,她才发觉嗓子干哑,良辰笑了笑,倒了杯水给她润喉:“有两个时辰了,格格睡得可真沉。”
妍华掐了掐酸疼的小腰,又揉了揉依旧昏昏沉沉的额角,奇怪地嘀咕了一声:“怎得睡了一觉反而更累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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