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入夜,唐寅等众多的百姓们又被鹏军安排上城头,参与守夜。这也正合唐寅的心意。
他和他手下残余的二十多名百姓在城门楼的上方站岗放哨,等到入夜已深,他把周围的百姓们聚拢过来,说道:“现在城头上的滚木、擂石太少,你们去城下再搬运些上来!”
他是这些百姓们的头目,百姓们即便对他的命令不满,也只能听从他的安排。人们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拖着沉重又疲惫的身躯,鱼贯走下城墙,去搬运滚木擂石。
把百姓们都支走后,唐寅向左右望望,见距自己最近的鹏军都在十多米开外,他放下心来,快速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铺在箭垛上,又从脚下拣起一粒石块,快速写上‘明日不攻城北’这六个字,然后将布条卷起,以绳子系于一根箭矢上。
做完这些,他又向周围望了望,见站岗的士卒依旧,自己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搬运滚木擂石的百姓们也没上来,唐寅将插在城头上的一根火把抽了出来,抓在掌中,挥动臂膀,来回摇晃。
他这个举动,两旁的鹏军和百姓们看不太出来,也不会刻意去注意,但是若在城外,则看的异常明显,黑夜中,城头上有一根火把如此频繁的晃动,想注意不到都难。
将火把摇晃好一会,唐寅听下面脚步声响起,知道是搬运滚木擂石的百姓们上来了,他急忙放下火把,抓起一旁的长弓,捻弓搭箭,对准城外的半空,将那只系有布条的箭矢全力射了出去。
嗖!
箭支破风,急飞向城外。
唐寅晃动火把没引起鹏军们的注意,不过向外放箭的声音周围的鹏军可都听到了,几乎同一时间,左右的数名鹏军齐齐跑过来,到了唐寅近前,看着他手中提着的长弓,凝声问道:“怎么回事?刚才是你放的箭?”
唐寅早有准备地点点头,面露正色地说道:“我刚才看到城下好象有人影晃动,就射了一箭!”
“哦?”周围的士卒们纷纷向城外望去,城下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别说人影,鬼影子都没有。张望半晌,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有士卒冷笑着嘟囔道:“是你眼花了吧?”
“啊……小人也不敢肯定,不过李将军交代过,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不能放过,所以……”
没等他说完话,围拢不过的士卒已不耐烦地纷纷挥了挥手,说道:“得了、得了,不用废话,记住,以后看清楚了再放箭,别没事吓唬人!”
“是!”唐寅连连点头。
这时候,搬运滚木擂石的百姓们也都上来了,人们累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看到这个,周围的士卒没有一个上前帮忙的,立刻都回到自己的岗位,躲出远远的。等他们走后,唐寅眼珠转了转,压低声音,对搬运重物的百姓们说道:“大家都累了吧,坐下歇歇!不是我要难为大家,你们也都看到了,这本是军兵们该干的活,现在都落到我们的头上了。白天打仗,晚上干活,这是不想让我们大家活了!”
唐寅的话令百姓们感同身受,人们纷纷坐在地上,擦拭脸上的汗水,长嘘短叹,满面愁容。
环视众人,唐寅继续说道:“再这样下去,我们大家就算不被天渊军杀死,也非得被活活累死不可!”
“唉!那也没办法啊!我们跑又跑不掉,打又打不过,还能怎么办?”
唐寅似义愤填膺地说道:“不行我们就反了,向天渊军投降!”
“啊?”
此言一出,周围的百姓们都吓了一跳,人们急忙站起身,走到唐寅近前,把他的嘴捂住,然后紧张地望了望左右,见四周的鹏军没有听到,人们这才长出口气。
“唐初,你疯了吗?这种话要是被军兵们听到,不仅你要杀头,还得牵连九族呢!”
“反正都活不成了,与其被耿强的走狗欺负死,不如投奔天渊军,也许还有一条活路!”唐寅眯缝着眼睛,悄悄打量周围众人。
百姓们若有所思地纷纷垂下头,沉吟不语。过了好久,方有人低声嘟囔道:“我们才二十多人,怎么投降天渊军啊?没等出城,就得被军兵杀了!”
唐寅一笑,幽幽说道:“机会总是会有的,现在我们可不能声张!”
人们莫名其妙地看着唐寅,感觉他与自己这些人似乎不太一样,但哪里不同,他们又说不上来。
另一边,唐寅的暗影分身住在于俊的家中,而于俊则派出家丁去往城西,邀请杜清来自己家中一坐。
换成是旁人,杜清这时候绝不会接受邀请,毕竟现在形势紧张,他又是镇守西城的守将,哪能脱得开身,不过见是于俊的家丁来请自己,杜清没有多做考虑,找来副将,令其先替自己顶一顶,随后跟随于俊的家丁,去往于府。
路上,杜清也很奇怪于俊突然找自己是为了什么事,他问了家丁,可是家丁也不清楚,杜清不再追问,一路走来,满腹的疑问。
等到了于府,见到于俊,杜清快步上前,拱了拱手,说道:“先生突然找我来,有什么事吗?”他是粗人,说话直来直去,不会拐弯抹角的客套。
于俊冲着他一笑,又向他摆摆手,笑道:“杜将军,快请坐!”
“哎呀,我哪有时间坐啊!”杜清摇头说道:“现在形势紧张,我在西城那边片刻都离不开!”话是这样说,不过他还是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茶杯,看都没看,便将里面的茶水喝个干净,然后抹了抹嘴,冲着一旁的侍从笑道:“兄弟,再上一杯茶来!”
对他这种毫无礼数的行为,于俊早已经见怪不怪了,等下人重新送上茶水后,他挥挥手,把侍从们都打发出去,然后问面露正色,问道:“杜将军,现在西城那边的状况如何?”
杜清连连摇头,说道:“不怎么样!天渊军的进攻一天猛过一天,我军伤亡较大,人是越打越少,再这样下去,我看出不了三日,形势就岌岌可危了!”
“哦!”于俊轻轻应了一声,又故做好奇地问道:“听说大人这几天一直在招收城中百姓充军,我军人手应该充足才对啊!”
“哎,别提了!”杜清说道:“刚开始大人还真送来不少充军的百姓,可是这两天,根本就没送来多少人,再者说,那些百姓们都是临时找来的,哪会打仗啊,我军的防具和武器又不多,无法人人都配发到,等交战的时候,百姓们死伤太大!”顿了一下,他又说道:“如果大人当初听了先生的话,肯交城投降,我们现在也不至于落到如此险境,但现在已经与天渊军交上手,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硬着头皮打倒底了!”
“打到底就只有死路一条!”从杜清的话中,于俊已将他的心思听明白了大概,不再遮遮掩掩,直接说道:“强拉百姓充军,是最蠢最笨最无远见的行为,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要连累无数的百姓死于非命,大人这是在自取灭亡,杜将军可不要跟大人一齐陷进去啊!”
闻言,杜清身子一震,急忙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于俊,喃喃说道:“先生的意思是……”
“投降天渊军!”于俊正色说道:“杜将军再不做打算,继续与天渊军为敌,无疑是螳臂当车,自掘坟墓!”
杜清虽然与于俊交情莫逆,也为他马首是瞻,但还是被他这话吓了一跳。他端着茶杯的手一哆嗦,手中的杯子都险些掉到地上,结结巴巴道:“投……投降?向天渊军投降?”
“是的!若继续跟着大人,将要万劫不复啊,只有投降天渊军,才有一线生机!”
杜清连连摆手,他是看耿强不顺眼,对他的所做所为不以为然,但也没到要临阵倒戈的程度。他愣了片刻,脑袋摇的象拨浪鼓似的,说道:“不行!绝对不行!我……我岂能做出卖主求荣的事呢?”
于俊正色道:“这不是买主求荣,而是弃暗投明!再者说,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难道还不为家人考虑吗?一旦等日后天渊军攻入城内,你作为耿强的死忠,天渊军自然不会放过你,也同样不会放过你的家人!”
“这……”这倒是实话,也令杜清刚刚提起来的高风亮节又迅速地泄了出去。
是啊!以目前天渊军进攻强猛的程度来看,西百城失守是早晚的事,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等天渊军打入城内,自己倒是无所谓,大不了就是战死沙场,以身殉国,但家人怎么办?天渊军能放过他们吗?
唐寅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当初天渊军攻入冀城的时候,灭了多少将士的九族?想到这里,杜清不由自主地激灵灵打个冷战,垂下头来,默默无语。
于俊这时候也不再说话,给他仔细斟酌、权衡利弊的时间。
想了许久,杜清抬起头来,拱手说道:“多谢先生提点!不过,即使我有心投降天渊军,可也没有门路啊,别说接触不上,即使接触上了,天渊军也未必会信我!”
这时,屏风后突然有人说道:“杜清将军尽管放心,我信得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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