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其实还算是前世的时候,花满溪颇为喜欢的一位漫画主人公的形象,因为简单好画,花满溪就用心记了一下,以后用作自己的记号。汪诗诗看着它可爱,也闹着要学,就变成了两个人的记号。虽然信封上的小人,头大身子小,可是歪戴着一顶帽子,也别有一股憨态可掬的意味。
汪诗诗在信中写道:“今日在清溪,寻得一位良医,以河洛之水熬药,数帖之后,阿绍似有反应,不过看脸色,似乎是因药太难喝了。一日以后,我偷尝了一口,不由惊叹,世人光给美食排行,若是论煎熬如何难喝的药,也很应该排个前后,竟然又冷又甜,却有一股奇怪的腻味,直冲脑门,委实是令人头大。”
花满溪见了,不由一笑,实在是觉得汪诗诗这一趟出去,也是有趣的很。前几天的时候,她还来了一份差不多的,说是行至一河畔,当真瞧见一孝子,卧冰求鲤,不过冻的哆哆嗦嗦,动弹不得。汪诗诗教育人道:你有手有脚,难道没有二两银钱?不想着买一条,也不知道把冰砸个窟窿,伸进去钓钓看。你若是死了,也不是冻死的,而是蠢死的。
那人只憨憨笑,到最后汪诗诗看不过了,赏了他一条,人家追在后头,大声喊她仙女,搞得汪诗诗还怪不好意思的。诸如此类的小话和秘闻,汪诗诗写起来洋洋洒洒,虽然没有什么诗词的格式和韵味,可是写的人高兴,看得人也高兴。
到了正式登基那一日,别说徐锦非忙的头大,花满溪真的觉得自己要一头栽下去了。自打来到这个世界,也渐渐习惯了长裙短襦,也学会了利落挽发,提起裙摆,但是话本子里没说过,帝后举行庆典。要足足穿上十二件啊?!就算是丝绸,十二件也差点把她裹的透不过气来,不要说什么凹凸有致了,能看出来是个人样,都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按照古训,似乎还要把两腮画的通红,再打上好几层惨白的粉,还要贴杏黄色的花钿。花满溪连连摆手,拼命拒绝。开什么玩笑,把人脸画的跟猴屁股差不许多,这哪里还有什么美感可言。前朝这些古训,好的遵循一些,不好的还不赶紧扔掉,等着祸害自己吗?远远的,花凋站在那里,露出了一种有点牙酸的表情。
无他,他的祖坟之中,有不少女性先祖,就喜欢把自己整成那个鬼样子,不过大部分都是画卷而已,他一直以为是画师不走心,在鬼扯,现在一看,实在很有点形似。叶碎抓着他的手,低低地笑出声来,又道:“怎么,不喜欢?也不让你画成这样。”
两人又拌嘴了一会儿,见到宫女们来了,倒是相当的有默契,不约而同纵身一跃,直接先上屋顶,又坐在上头,继续观赏风景。老实说,虽然两人武功绝佳,可是这新地方的守卫也不差,不过两人之前,在徐锦非的军队中多有出入,许多人也隐约知道,这是老大手下的能人,不敢怠慢。
登基和封后大典融到一起举行,所以帝后携手,一起慢慢地走过九十九丈九的厚红毯子,再静静落座,接受群臣的朝拜和贺喜。牵着花满溪的手,徐锦非倒是有点遗憾,小声说道:“可惜了,并非原来的皇宫,没有那么巍峨威严,满溪,你会介意吗?”花满溪隔着一尺红纱,轻轻地握了一下他的手,才笑道:“我若是介意这些,当初的当初,何必要救你?”
徐锦非这个人,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这麽一听,就满意了,眼神十分柔和,也对着花满溪笑了一笑。以往的时候,他为了复仇,忍辱负重,要戴上面具,假装自己是毁了容的世子,现在,终于可以揭开这层虚伪的面具,做真正的自己了。
冕旒虽长,但是被他一把捋起来,在群臣的目光下,徐锦非神色镇定,轻轻一摘,那只银色的面具,终于滚落在地上。众臣之中,自然也有许多是几朝的老臣了,见到徐锦非的真面目,不由愕然地睁大了眼睛。许多以前不明白的事,现在也都一股脑地,全都串联起来了。有人惊骇欲死,指着徐锦非,几乎要噎在当场。
徐锦非的眼神也冷了下来,他明白,揭开这层面具,就要有揭开面具的风险。但若是做了天下第一等的人上人,都要畏畏缩缩,伪装自己,那不是太悲哀了吗?对于几位不安分的,他也不介意多敲打敲打,他的龙椅之上,还横着一把剑,他往后一伸手,明明还有几尺的距离,那剑却如有灵性一般,呼哧一声,就飞过来了。
徐锦非再一拔剑,寒光闪闪,一条黄金似的龙腾空而起,仿佛要直入青天,但是烟似得,钻入那穹顶之上,就没有响动了。有人见多识广,不由惊呼了一声,认出这正是天子剑。几百年前,似乎就已经失传,但和传国玉玺,和氏璧等物,都归为可以印证皇权的最高象征。有几位老臣心里颤巍巍的,想起当年的昭王来,又害怕得很。
当年的事,谁对谁错,不少人都跟人精似得,心知肚明,但知道归知道,胳膊也拧不过大腿儿啊是不是?除了昭王的死党,谁乐意去九死无生地抗议?万万没有想到,多年后还有了个翻盘的机会。而且这一翻,还翻大了。一时之间,不少人心中,都是五味杂全。当然了,复杂归复杂,也不碍着他们转脑筋。
本来嘛,大家也不是真的一条心,一根绳。人性里不知道有多少自私的根源,哪能一心一意地拥着一个人?眼看着徐锦非的身份出人意表,不少人的心思就活泛开了,尤其是那些老奸巨猾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就想着怎么对付徐锦非,至少,要捞到多少好处。要是运转的好,把他搞下台,弄个自己的傀儡上去,岂不是更美?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愈发暗流汹涌起来,只是忌惮着徐锦非的名声,与此同时,那柄天子剑也是当真厉害,压着人不敢轻举妄动。不论文臣武将,都感觉心口压着什么大石头一般,沉甸甸的厉害,简而言之,有些难受。那些服气的,只觉得徐锦非厉害,尤其是武将们,几乎都对徐锦非毫无异议,知道的呢,也多一些。
毕竟,徐锦非之前要打江山,可是要靠着他们的。气氛一时凝固非常,唯有那种华贵典雅的礼乐,一层一层地在大殿里回响盘旋。徐锦非似笑非笑,并不意外,甚至还有点乐呵。这天下这麽大,这朝堂也那么大,哪有可能全都是全心全意对着他的人?有个一小半,愿意专心对着他的,就已经很不错了。
此番他整合了许多势力,正是杂乱的时候,很应该趁着前期,好好整顿收拾。不然啊,让这些老狐狸潜伏下去,五年十年之后,他可是有的苦头吃。徐锦非眉目疏朗,表情悠然,微微一笑,竟然还透露出一丝的狡黠。众位大臣的轮番炮轰,他也不慌不忙,细细慢慢的接下。花满溪顶着无比沉重的凤冠,还有身上的十二件衣衫,心里不生气,那是假的。
可是看着徐锦非游刃有余,甚至有些戏耍地对着这些老臣,她又觉得很快乐,很单纯,很骄傲的那种快乐。她嫁的这个男人,是一个值得托付,十分可靠,也很厉害的男人。最重要的是,他们很相爱。想到这里,花满溪感觉有点甜,不动声色地在袖子下面,蹭了蹭徐锦非的掌心。
徐锦非心头一软,本来准备好的凌厉言语乱了神,没能说出去,这就被一个老狐狸逮到了破绽,仿佛恨不得咬在这点破绽上,好像能咬出一口滔天的富贵来。花满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一种最苛刻的教养嬷嬷也无法挑刺的身板,坐的笔直,忽而开口,冷冷道:“本宫不过是一介女流,可也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进退有度。昭王之事在前,如何曲折,如何隐情,届时,自有个清楚明白的新章程,大人何必如此着急,倒像是心虚一般。”
那老头噎了一口气,还真被她说准了一小半,不过看了花满溪一眼,他面上倒是不肯显出一分的心虚来,即刻大声道:“你不过是一介农家女,即便如今登上皇后的宝座,也更应该谨言慎行才是,后宫不得干政,在金殿之上,岂有妇人说话的道理?”
花满溪倒是没有生气,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又看向此人道:“俗话说得好,英雄不问出处,本宫身世如何,这位大人倒是很关心嘛?至于谨言慎行,本宫一向很懂,却不知大人身为臣子,目无君主,大呼小叫,又是哪门子的道理?本宫与新帝乃是患难夫妻,情比金坚,今日除了新帝登基,也是我二人结亲之礼,你扰乱大典,本宫怎么就说不得了?”
花满溪这大帽子,一顶接一顶的,那人咬了咬牙,心里急得跳脚,面上也得深呼吸,告诫自己君子之风,不可同女人计较。便见花满溪眼眉一扫,又美又煞,十分能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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