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庄妃的恫吓,于静潇露出愕然的表情,“妄言吗?这可就奇了。想当初我给邵辛夫人检查身体时,曾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左侧腋下有一块红色的血管痣。娘娘也许不知道,这类的痣属于血管瘤,可以是家族遗传性的。好巧,我之前曾听太医院的御医们提到过,邵家的嫡系子孙,仿佛有好几位生有这个特征。咦,娘娘身上,好像也有吧!这就怪了,邵辛是娘娘义兄邵将军的女儿,为什么会有这块家族性的血管痣呢?算算邵辛的年岁……呀!她可不是出生在娘娘进宫前吗?”
庄妃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肩窝,双手抖得越发厉害,听着于静潇再明白不过的暗示,她的神情也开始越发的狰狞。
邵辛的死,是庄妃最触碰不得的伤痛,也是她最不可告人的隐私。
于静潇却紧抓着不放,随着她话锋如剑的句句逼迫,庄妃的精神也几近崩溃,最后歇斯底里地喊道:“住嘴,住嘴!不许你再提辛儿!”
于静潇看着全身颤抖不止的庄妃,唇角再次勾出一抹冷笑。她漫不经心地又倒了一杯酒,随后风轻云淡地道:“既然娘娘不想提及少夫人。那我们就来说说不幸溺死在这甘露池中的玉嫔娘娘和五皇子,这一对儿可怜的母子如何?”
“你怎么……”庄妃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话刚刚出口,便意识到了不对,立时改口道:“玉嫔和五皇子的死,纯属意外!你再敢往本宫身上安加这些莫须有的罪名,本宫便对你不客气!”
“哦?真的是意外吗?”于静潇笑着饮尽了杯中的酒,又倒了一杯,举步来到甘露池边,一边将酒倒入池中,一边惋惜地喃喃自语,“可惜呀,可惜。五皇子还不过是个六岁的孩童,正是天真浪漫的时候,却被别人以风筝诱到池边,并狠心推了下去。”于静潇忽然转过头来看着庄妃的脚下,“是了!娘娘当初就是在这个地方把五皇子推下去的吧!当时小皇子还仰起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你呢!”
庄妃看看脚下,倏然退了两步,“你胡说什么!”
于静潇瞪大了双眼,目光直直地盯着庄妃脚前的池岸,“呀!是五皇子!他正扒在岸边瞪着娘娘呢!哎呀呀,真可怜,连眼珠都给池水泡烂了,真是死不瞑目啊!”
她说得活灵活现,又做足了表情,庄妃当即给吓得尖叫一声,再次向后倒退了数步。
于静潇嗤笑一声,“娘娘,你怎么了?人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娘娘既然与五皇子母子的死无关,怎么会吓成这样?唔,要是我告诉你,玉嫔娘娘正一脸幽怨地站在您身后,您是不是更害怕呀!”
庄妃此刻已面无人色,她心底惊骇欲死,明明残害玉嫔母子时,只有她和那对母子在场,于静潇怎么会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只觉周身凉嗖嗖的,似有无数鬼手拂过。但庄妃毕竟在宫中多年,也见过各种大场面,还不至于被于静潇的三言两语吓到。她勉强镇定下来,疾言厉色道:“于静潇,你少给本宫装神弄鬼!你今天对本宫几番羞辱污蔑,本宫定然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娘娘真是客气了,您一早不就是已经与我不死不休了吗?”于静潇嘲弄的一笑,又倒了一杯酒,仰头饮下。
庄妃眼见她饮满三杯酒,神色瞬间放松了许多,冷冷笑道:“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本宫不知道你这进宫才两年的丫头是从何处得知的。不过本宫可以告诉你,这人不能知道太多,一旦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也就离死期不远了!”
“娘娘也清楚我知道的太多了?”于静潇不痛不痒的咧了咧嘴角,唇边的笑意还未展开,她忽然捂住了肚子,随即猛地向外呕出了一大口鲜血,面上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庄妃眼见于静潇毒发,忍不住张扬地大笑起来。
于静潇踉踉跄跄地抢到桌边,拿起酒瓶,“这酒……”,随即又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颤抖着指向不住大笑的庄妃,“这酒是你送……”
庄妃冷冷地止住笑意,“敢跟本宫作对,这就是你的下场。”
于静潇一边呛咳,一边指责道:“你,你要杀人灭口?”
庄妃冷哼一声,“谁让你知道的太多!你既然知道,当初为本宫接生辛儿和那个怪胎的两个产婆都死在本宫手上,还敢以此来威胁本宫!就该料到会有今日的下场!”
于静潇目眦欲裂,满脸皆是恨意,跌跌撞撞地向庄妃扑过来,“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庄妃毕竟是武将世家出身,多多少少会一些武功底子,不待于静潇触及自己的身体,便抓着她的手腕,一拽一推,就势把于静潇推到了甘露池中。
于静潇在湖面上起伏了几下,便没入水中,再没浮上来。
庄妃看着池面泛起的涟漪,冷哼一声,“果然是个不济事的。当初玉嫔母子扑腾出的水花,可比你大多了。”
她边说,边走到池边,将手中那封交换情报的书信扔向水面,“你掌握了本宫出卖情报的事又怎么样?终究是个短命鬼!”
就在那封书信即将落到水面上时,水中忽然伸出一只手,将信险险的接住。随即于静潇一下越出水面,向着目瞪口呆的庄妃笑吟吟地道:“娘娘,刚刚那些可都是你亲口承认的。这一下,你无话可说了吧?”
“你怎么……”庄妃难以置信地倒退了几步,一脸的骇然与惊慌。
就在这时,太掖庭边上漆黑的灌木丛竟然动了起来,随着数十盏灯笼燃起,照亮了十丈水岸与整个长亭。
伪装用的灌木被搬离之后,露出了后边坐着的几个人。为首的,正是面色铁青的皇帝白赫,他的身后是云贵妃、董贤妃和苏宁妃,以及一众的太监和宫女。
庄妃此时已面无人色,直至此刻方才意识到自己中了于静潇的算计。她以假死来诓骗自己亲口说出了犯过的所有罪行。想来刚才二人的全部对话,以及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已被白赫及众妃看在眼里!现在任她巧舌如簧,也已无从辩解。
“御医说要请朕来观摩一场表演,想不到竟是这样令人出乎预料的一幕。”白赫阴沉冷酷地盯着庄妃,一字一句道:“原来你背着朕做过这许多‘好事’!朕真是小看了你,小看了你们邵家!”
庄妃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嘴唇颤抖着说道:“不是的,皇上,不是的,不……”
白赫一声冷喝,扬手将一沓密信丢到庄妃脸上,“你犯下的罪行,证据确凿。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庄妃怔怔地看着那些留有自己笔迹的密信,已再难砌词狡辩,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膝行着爬向白赫,“皇上,皇上,这一切都是臣妾一人所为。邵家对您可是衷心耿耿!求皇上不要迁怒他们!”
白赫一把拂开她抓住自己衣摆的手,“前方平叛的军士刚刚回报,在叛军手中发现了邵文东麾下士兵的武器。说不定,这叛军就是他的指挥的!你那个好兄长,咱们大魏的邵将军,竟然是叛国投敌的罪魁祸首!他罪证确凿,你这贱人还要百般维护,当真是一对奸夫淫妇!”
“不可能!不可能!皇上,这不可能!臣妾的兄长绝对不会做出通敌叛国的事情!这一定是有人在陷害他!”庄妃神色大变,用力摇头,随即猛扑到白赫脚边,抱住他的腿,“皇上,臣妾求您了,求您放过邵家,放过臣妾的兄长!请您……哦,请您看在七皇子的份上放过他们吧!”
白赫怒极,一脚踹开庄妃,“那逆子是不是你跟奸夫珠胎暗结的野种还犹未可知,你居然叫朕看在他的情面上放过邵家!”
庄妃闻言如遭雷击,大大的眼睛空洞而失神地瞪着白赫,好半天才癫狂的大笑出来,“你说升儿是野种!?白赫,你好狠的心啊!居然连自己都亲生骨肉都怀疑!”
白赫此刻对庄妃已经痛恨厌恶到了极点,听她指名道姓地辱骂自己,不由怒不可遏,“来呀!将这贱人押入冷宫,等到查明她所有的罪责,再一并发落!”
随着他一声令下,立时有两名御前侍卫如狼似虎地冲上前,拖着半疯半颠的庄妃退了下去。
庄妃一路被拖走,还不忘高声大骂白赫忘恩负义,薄情寡义。
白赫脸色铁青,直至完全听不到庄妃的叫骂后,才冷酷地转过身来,向着三妃以及众多太监和宫女冷冷地吩咐道:“今天的事,朕不想听到一星半点的风言风语。否则严惩不贷!”
三妃和众人立刻俯身称“是”。
白赫用没有一丝温度的目光瞥了一眼于静潇后,转身领着太监总管以及几名御前侍卫快步地走了。
周身湿漉漉的于静潇和众人一并弯身送皇帝离去,直至看不见他的背影,才齐齐松了一口气,各自站起身。
于静潇款步来到三妃面前,福身道:“多谢三位娘娘请来陛下,仗义执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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