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网游竞技 > 陌上花 > 第四十九章 巴山夜雨涨秋池

??缓归站在剪烛塔下,雨水顺着脸颊流下来,他却感觉不到。

  那人被堵在泰阿堂的门口,向后走就要跟缓归碰上,但一旦向前进了剪烛塔就相当于被困住,再无退路,他似是思考了一会,然后直奔塔门而去。

  缓归已经恢复了往日神色,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随着他迅速进塔。

  在瑞成王府,有很多缓归不能去的“禁地”,如逸堂,而禁地中的禁地,是剪烛塔。

  甫一进去,迎面风声袭来,缓归迅速闪身躲过,对面一人又一招劈来,缓归矮身退后,转瞬间两人已拆了数十招。

  塔里一层只有微弱的灯光,待眼睛稍稍适应了黑暗后,缓归看清了眼前之人,手里的招数再也用不下去。

  “影凉大哥……”

  后退一步,躲开那黑衣人再一次的袭击,缓归低身,单膝跪倒,语气里有几乎难以听得出的激动。

  “恕儿见过影凉大哥”

  听到那熟悉又陌生的称呼,拦住缓归的黑衣男子也后退了一步,拧眉凝视着地上跪着的缓归,记忆里那个单薄的少年身影终于浮上来已如止水的心里。

  “三公子?”

  缓归抬起头,眸里闪着欣喜的光亮:“影凉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三公子,真的是你?”影凉快步上前,一把扶起缓归:“快起来,起来。”

  坚毅硬朗的脸上浮现出难得的笑意,影凉拍着缓归的肩膀:“长大了,长大了。”

  语气里有掩不住的欣慰,影凉凝视着眼前这张俊秀的少年面孔,其实他和缓归分开不过也就两年,但只两年没见,他便觉得,眼前这少年和他离开时有了很大的不同,眼底的坚忍和执着,比起当年,更让他敬佩和心疼。

  缓归任他打量着自己,也看了影凉许久,见他除了眉宇间稍带的风霜外,和当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这才放下心来。

  “影凉大哥,这两年你一直在这里?”

  不怪缓归惊讶,他十五岁那年从听雨阁正式回了王府之后,影凉便悄悄离开,连和他告别一声都没有,他找了几次,没找到,知道影凉是故意离开的,便也作罢,没想到竟会在这里见到他。

  影凉不是缓归的亲人,也不是他的朋友,实际上,在在听雨阁的四年里,影凉都是他每月例罚的执刑人。

  缓归十一岁时被厉苍天带去听雨阁,瑞成王便派了影凉跟去,一来执行每月的例罚,二来顺便“监督”他,没想到这“监督”之人,最后反而成了缓归兄长一般的朋友。

  影凉当年是瑞成王府仅次于诸葛沧海的暗卫,按理说,缓归叫他一声“大哥”,他只需要直呼缓归的名字便是,最多不过是像诸葛沧海一样叫他“恕儿”,但不知从何时起,影凉就开始恭敬称缓归为“三公子”,瑞成王奇怪,但奇怪也就奇怪了,不去管他。

  若说像影凉这样身手地位的暗卫,守一座塔真是亏才,偏偏他不仅心甘情愿,还是主动请缨,一守就是近三年,连塔门都没有出过。

  缓归万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影凉之于他,不仅是暗卫兄长,更是多次的救命恩人,当年在文莱,若不是影凉,他早不知死了不知多少次了,岂是一个感激可以形容的。

  听到缓归问话,影凉这才从回忆中醒来,记忆里那个孤独落寞的孩子和坚强勇敢的少年重合起来,重合到眼前这张俊朗儒雅的面孔上,影凉觉得,近三年里的担心终于消散。

  这孩子,比他想象的还要坚强百倍。

  影凉欣慰地点点头,没有多说这两年的生活,只上下又看了缓归,这才觉得不对:“三公子,你来这里做什么?”

  再一想,影凉脸色一变:“三公子,王爷不是不许你进剪烛塔来?还不快走。”

  将缓归向外推了一下,缓归却避开,轻轻摇头,看向塔顶,七层宝塔,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上面,缓归轻声问:“影凉大哥,刚刚可有人闯进来?”

  影凉脸色又一变,刚刚听到有声音,便迅速出手,挡住的却是缓归,难道趁他们打斗时,有别人进塔了?

  “我去看看”影凉皱眉:“三公子,你快出去。”

  缓归拦住他:“影凉大哥,让我去。”

  “胡闹”影凉眉头皱得更深,把缓归一推:“要是让王爷知道了,有你好受的,赶紧出去。”

  缓归再次摇头,站在影凉跟前,低声说了句什么,影凉没听清:“你说什么……”

  话未说完,身子一麻,便动不了了,影凉竟然一时没反应过来:“你……”

  “影凉大哥”缓归歉意地看着他:“事关重大,恕儿不得不委屈下大哥,一会恕儿下来给大哥赔罪。”

  身形一闪,迅速上了楼。

  剪烛塔里大多都是藏书和兵刃,缓归直接上了第七层。

  第七层,不仅是他的禁地,也是府内所有人的禁地,除了瑞成王,这一层没有任何人敢私自上来,常年都是锁着的,连瑞成王都已经有多少年没上来了。

  此时的第七层,却是大门敞开,那个身影丝毫没在意即将到来的危险,自顾在里边观察什么,猛一回头,便看到了门口站着的黑衣少年。

  缓归淡淡瞥了一眼,负手而立:“这位朋友,深夜来瑞成王府,鬼鬼祟祟,不知所为何事?”

  那瘦子没搭理,只鼻孔里哼了一声,又在四处胡乱翻着什么,缓归静静看了一下,竟然开口劝阻:“那位朋友恐怕已经身手不敌,你若是再不救他,可就来不及了。”

  瘦子眼中寒光一闪,扑到窗口,见不远处那大汉果真已经不敌,马上就要被明羽等擒住,焦急万分,就要跳下去相救,缓归闪身拦过,微笑道:“朋友,这时想走,可是太迟了。”

  瘦子终于开口说话,声音尖锐难听,似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混蛋,你闪开。”

  缓归一扬眉:“闪开?你私闯王府,在下要拿起去领赏,为何要闪开?”

  “你”瘦子刚要说话,缓归看了一眼下边,又道:“再者,你现在下去,也已经救不了他了。”

  果真,那大汉敌不过明羽等人,已经被擒住,下边吵吵嚷嚷一阵,瘦子急得跳脚,“你混蛋,闪开,我要去救他。”

  “你救不了他”缓归靠着窗口抱肩站着,“已经有人赶过来了,现在下去,你们两个就谁都逃不掉了。”

  瘦子仔细一看,果真是一堆人迅速过来,为首的竟是瑞成王本人,一指缓归骂道:“谁要你多管闲事。”

  他胡乱挥手打了几下,自是近不了缓归的身,但里边的物件被打乱,尘土飞扬间,一束卷轴从天花板处滚落下来,跌落在布满尘土的地面上,一张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慢慢展开。

  不仅那人登时愣住,连缓归都怔了一下。

  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他已经多年没有见到,本以为已经忘却,但再看到时,却还是心头一震,酸甜苦辣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心尖仿佛被刀刻,尖锐地疼痛了一下。

  瘦子在发愣了一会之后,才回神,再次扑到窗前看了一眼下边,瑞成王已经带人直奔泰阿堂而来。

  瘦子一跺脚:“该死。”伸手就要去抓缓归:“小子,算你倒霉,来给老子当个人质。”

  他手法奇快,眨眼间就扼了缓归的脖颈,缓归眸中神色未变,轻轻转身,轻而易举躲过了这一下,负手站在旁边,语气淡漠:“这位朋友,在下不过是王府一个暗卫,拿在下当人质,你只会吃亏。”

  瘦子眼中奸诈一闪而过,嗤笑一声:“是吗,那我倒要看看,瑞成王对你这个身为暗卫的儿子到底是何种感情?”

  缓归轻垂眼帘,瘦子以为说中了他的心事,却听他不咸不淡地开口:“既然朋友这么感兴趣,那不妨试一试,只怕你没有这个本事。”

  “你”瘦子又一跺脚,他自知实打实的功夫完全不及眼前这少年,再一看塔下,瑞成王已经进了泰阿堂,很快到了塔下,终于有些焦急,一咬牙:“小子,你若是放了我走,日后老子定当重谢,如何?”

  缓归哂笑:“在下是王府的暗卫,若是要出手,也只会抓了你们去见王爷而已,放你走?在下没那个胆子。”

  “别装了”瘦子恨得咬牙切齿:“你若只是王府的暗卫,我都对不起这双眼睛。”

  他一指地上摊着的画卷:“你放我们走,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关于这个人,还有塔下那个人。”

  缓归不紧不慢地倚了柱子,似是在思考他这条件划不划算,瘦子焦急跺脚:“你还想怎样?”

  缓归眼都未抬,不冷不热地讲着条件:“在下还要朋友答应一件事。”

  “什么事?”

  “以瑞成王爷的名义,给神虞部落的首领夫人写一封信。”

  瘦子上下看了缓归,愕然道:“你敢冒充瑞成王给他的女儿写信?你不要命了?”

  缓归只问不答:“写还是不写?”

  瘦子忿忿地转头,牙缝里吐出一个字:“写。”

  “好”缓归抬眼,目光静静扫过地上卷轴里美丽的面容:“那就麻烦你,在这画卷中人面前发个誓吧。”

  “你”瘦子几乎咬碎了牙:“好,好,楼恕,三公子,瑞成王府的暗卫,你够狠。”

  嘀里嘟噜发了一堆誓言,瘦子气得想上去抽缓归:“你居然逼我在她的面前发誓,你竟然都不记得自己身体里流着的是谁的血吗,真不愧是瑞成王的奴才。”

  声音冰冷,语气恶毒,缓归却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只看了一眼下边,外边暴雨滂沱,瑞成王站在塔前,还没有进来,只负手看着。

  缓归蹙着秀眉,静静思考着如何出去,眼前黑影一闪,再一抬头,影凉已经站在了他们面前。

  惊讶过后,缓归歉意开口:“影凉大哥,对不起……”

  影凉抬手,阻止了缓归的道歉,没有生气也没有恼怒,只扫了一下旁边那人,语气平静:“三公子,王爷已经到了塔下,你带不走他。”

  他说的都是实话,缓归承认,下边都是王府数一数二的暗卫,他一个人想走容易的很,但带着一人,就算能出去,也会费力,更何况,他也不能在王府来硬的。

  影凉低叹一声:“我带他先藏起来。”

  缓归立刻阻止:“不成,这会连累大哥的。”

  影凉古板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进了塔来,我守塔不力,便已经有错,总归是要受罚,这点小事算什么。”

  低头有意无意掠过那张画卷:“三公子,这人既然身份特殊,便要留他性命,放心。”

  缓归抿下唇,跪下行礼:“恕儿谢过大哥。”

  影凉点头:“跟我过去。”

  他转身要下楼,忽又觉得不对,猛一回身,一道黑影从眼前闪过,迅速下了塔,片刻之间就到了塔底,对他浅浅一笑,然后打开了塔门。

  真是找死,影凉懊恼不已,一捶柱子,不顾落下的灰尘,招手:“跟我走。”

  

  瑞成王早就得到了消息,府里任何地方他都可以放任别人去管,偏这剪烛塔是他心底的重地,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这样大胆,夜闯瑞成王府就不说了,居然还敢来剪烛塔捣乱。

  虽是一肚子气过来的,但到了剪烛塔下,慕容焯成还是停住了脚步,仰头看着高高的塔顶,回忆里的片段一个个闪过,宛如做了一个梦。

  那夜幕笼罩下的宝塔露台处,似乎有个美丽温婉的身影,站在自己身边,说要陪着自己,看这天朝一世繁华。

  塔还在,人却已离开,留给自己的,是战场上漫天的血腥和心底里割不断的仇恨。

  如果是一场梦,该有多好,梦醒后那人还在身边,自己还如往日般抚摸着她隆起的腹部,对那尚未出世的小生命微笑低语。

  如果这是一场梦……

  瑞成王站着不动,其他人哪里敢动,齐寿一边给慕容焯成撑着伞,一边琢磨,王爷怎么不进去啊,不是要亲手抓刺客吗,这刺客也真胆大,竟敢闯剪烛塔。

  他正想着,忽听塔门一声闷响,吱呀打开,一个黑衣少年从里边迅速走出来,到了台阶下边,也不顾满地的泥水,低声跪倒叩头:“属下见过王爷。”

  齐寿直道不好,王爷本来就够生气了,怎么还偏偏这三公子从里边出来了。

  缓归保持着俯首的姿势,任凭暴雨打在他单薄的身子上,静静等待着更大的狂风骤雨。

  很久都是沉寂,只听到雨点落下的声音,天地间静得可怕。

  过了不知多久,威严的嗓音才响起,却带着淡淡的怅然:“擅闯剪烛塔,是何罪?”

  缓归静静俯首,暴雨中他的声音没有变:“回王爷,擅闯剪烛塔,废武功、断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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