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网游竞技 > 陌上花 > 第六章 憔悴倦客不堪听

??卫园和明园隔的不远,和刑堂相对,一来用于给那些刚进府的侍卫立规矩,二来作为暗卫处罚之所,作为暗卫,小错便到刑堂,重错直接退回九五堂,介于其间的,便在卫园受罚。

  卫园四出院落,一处是执事住处,一处是暗卫住处,一处是伙房柴房等,而所有暗卫的训练和惩罚都在最大的那出院落里,卫园的小刑房就在院落的最边上。

  天色渐渐暗下来,刑房里没有灯光,只有角落里烧着的火炉散着昏黄的光芒,缓归刚刚从昏迷中醒来,一时没搞清状况,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才算是彻底清醒过来。

  身下是破烂的草席,伤痕累累的身子j□j,重进卫园受罚的暗卫,都要在进园时赤身挨上一顿鞭子,三十到一百不等,这样在别人看来不可思议的羞辱和折磨,缓归早已经习惯到麻木。

  他那些在别人眼里毫无意义的尊严,早在他进入冰寒殿寒营第一天的时候,就已经被鞭子抽得支离破碎。

  暗卫受训的第一天,不管多大,都要先挨上一百鞭子,名为脱胎换骨,从此之前的一切都彻底忘记,再赤身裸体一个月,让他们去掉羞耻心,记住自己的一切都是属于未来主人的,从进了冰寒殿或九五堂时起,他们的生命便不再掌握在自己手中。

  那一年,他应该是刚刚满四岁。

  没有人说过他的生辰,只是每年除夕一过,就算是又长了一岁,那一年也只是除夕刚过,天和六年的冬日比往年都要冷,滴水成冰,但被诸葛沧海抱进王府那辆华丽宽大的马车里时,四岁的恕儿还是觉得很暖,很暖。

  那是他迄今为止的生命里唯一一次坐在父王的车里的马车里,坐在他对面的是她的父王,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的父王,总是冷冷骂他的父王,偶尔会一巴掌打过来或者一脚踢上来的父王,但无论怎样的父王,在年幼的孩子心里,那高大的身影和坚毅的脸庞,是他幼小的心灵里最深最高的崇拜。

  他那时不过才四岁,但四岁的孩子记得很清楚,那一辆马车咣当咣当走了很久很久,那对他来说很久很久的几天里,在还不懂事的时候,是那样的美好,那几天,父王没有打他,没有骂他,在他偷偷盯着父王看的时候,也没有回过头来给他一巴掌,还允许他吃那些在府里连看都不敢看的糕点和水果,他想吃什么,诸葛叔叔就会给他什么,父王一次都没有阻拦,甚至在他悄声地问:“父王,我们是去找娘亲吗?”的时候,从来都不允许他提起娘亲两个字的父王,都只是稍稍沉下脸,并没有呵斥他一句。

  四岁的恕儿很开心,就在前几天他还惹了父王生气,现在身上的伤口还没有长好,但父王这样,是不是就是不生气了,就是原谅他了?那以后父王会不会像疼爱哥哥姐姐和妹妹一样疼爱自己?

  直到他半睡半醒的时候偶尔听到诸葛叔叔低声的埋怨,直到“暗卫”两个字不停地响在他耳旁,直到到了千雪山脚下,他跟着父王和诸葛叔叔,自己一步步艰难地爬上那高耸入云的山巅,摔了无数的跤,无数次差点掉下悬崖,走在他前边的高大身影,都没有将目光放到他的身上,哪怕一次,直到第二天早上,他站在山顶,眼睁睁看着那熟悉的身影一点点远去,离开,没有回头,没有停留,没有一点的犹豫。

  直到那一刻,他才清清楚楚地知道,他的父王,其实是不想再要自己了的。

  受训的五年里,他曾有一次偷偷跑到韦川的房里翻到所有暗卫的卷宗,翻到自己的那一张,那是最简短也最触目惊心的一张,薄薄的一张纸上,只有两行字:

  楼恕,四岁,弃子,瑞成王钦点,留名,五年为期,第一名出,生死不顾。

  那样的短的两行字,他看了许久才看明白,最终记住的,只有两个词——弃子、生死不顾。

  直到后来被发现,被吊在刑架上打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两个词的意思。

  自己那时,竟然那样的天真。

  缓归靠坐在冰冷的墙壁上,背后的伤口碰着粗糙的石块,带着一丝的凉意,竟稍稍缓解了一下浑身上下的痛苦,他当年太小,从未经历过那样残忍的刑罚,昏迷了半个多月,醒来后躺在低矮的小屋里,和今日的情形那样的相似。

  但再相似,也只不过是相似罢了,十三年都过去了,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明明知道自己已经被抛弃了,但被鞭子打得血肉模糊的时候还会嘶哑着嗓子哭喊着“父王救救恕儿”的孩子了。

  十三年的岁月匆匆过去,当年那个执意不肯脱裤子挨打昂首倔强说着“我是瑞成王爷的儿子”的恕儿,早也不再是当年的恕儿了。

  

  缓归抱膝靠着墙壁,听了一会外边乱乱的声音,才撑起身子,浑身都是火烧火燎的疼痛,他按着额角,估摸着自己现在的伤势,掂量了一j□j力,趁着没人过来,取了粒沉羽服下,这才缓解了一下周身的痛楚。

  出去了几个月似乎身子没以前那么抗打了,缓归刚自嘲了一下,门口进来一人,见他醒来笑笑:“醒了?”

  卫园由尹随负责管理,明堂是他的弟子,不认主,只负责执刑,级别比其他的暗卫要高很多,缓归不敢再躺着,撑着起身单膝跪下行了礼。

  在王府所有的暗卫中,缓归是和明堂最熟悉的一个,不是因为两人私交好,实在是缓归来卫园的次数太多。

  明堂记得他刚来的时候,就对缓归极其感兴趣,后来才知,这是王府中最特殊的一个暗卫。

  说他特殊,不是因为他带着三公子的名头,特殊是在于,王爷对他特有的苛刻和残忍。

  皇家所有的暗卫,几乎都是孤儿或是弃子,受训之时,大多除去本名,以编号称之,直到认主之后才由主人赐名,然后按照主人的身份、暗卫的资历和功绩排名,排名在后的要称在先的为叔伯或兄长并按例行礼,这排名每年会变,但变得不会太多,因为前边的几乎都是资历深而且侍奉了几位重要主子的侍卫,但有一个人及其例外,王爷明确规定,每年的排名,无论有多少人,他都是最后一个,这也就说明,他在最卑微的暗卫当中,也是最低等的一个,是以府内其他的暗卫都只叫他名字,他见了每个暗卫也都要行礼。

  每个暗卫出任务或者随侍主人,虽是奴籍,但和普通的下人一样,有月例,有奖励,有大笔的赏金,唯有一个人,无论完成多困难的任务,无论经历怎样的凶险,无赏,无奖,只有惩罚。

  这个人叫楼恕,王府名义上的三公子。

  明堂一进王府就是执刑暗卫,第一次见缓归时,单薄的少年才九岁,被绑在架子上刻上暗卫的印记,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心里发颤,后来的几年里听说他被王爷派出去做事,但竟然每年都会来卫园呆几日,卫园的执事好多都想讨好王爷少爷们,自然不会对他好到哪里去,每次来都被折磨得死去活来。

  但纵使如此,每见这个少年一次,明堂都会觉得自己心里的敬佩又多了一份,如果说他们在九五堂过的日子是地狱,那这个少年过的就是地狱中的地狱,可是不管怎样经受折磨,经受侮辱,只要清醒过来,他就都能很快地直起身子,仿佛之前的残酷根本没有印在他身上一样。

  明堂心里不忍,但他所能做的只能是像刚才一样将一百鞭子降到三十鞭子,将手中的托盘放到地上,递给缓归一套衣服:“换上吧。”

  缓归谢过才起身,没有换衣服,反而从地上的腰带处取了药来上,那腰带王爷默许可以随身带着,明堂不知是何重要的东西,但他认得那药,醉华露,王府里其他暗卫都可以用药,唯他只能用这种,明堂自己用过一次,就跟再受了一次刑一样,再看缓归已经疼得站不住,单膝跪在地上,低头轻轻喘息。

  明堂想去扶起他,手伸了一下,却又缩了回来,他记得这少年生性倔强,只要自己能起来,绝对不会让人搀扶着。

  果真,缓归撑在地上,稍稍歇了一会,便摇摇晃晃站起了身子,穿好衣服,明堂不忍再看他苍白的脸色,将托盘上的饭碗递给他:“吃点东西吧。”

  在卫园里和九五堂冰寒殿一样,受训的暗卫都是有统一吃饭的时间和地点,过期不候,只有明堂这样的执刑暗卫才偶尔有特例,知道缓归不敢乱用,明堂安慰:“尹师傅同意了的,你受伤太重,不多吃点东西怎么熬得下来,快吃吧。”

  缓归这才谢了一声,站着迅速吃完,明堂又嘱咐了一番,才转身出去。

  缓归又缓了一会,这才自己端着托盘去了伙房,做饭的丁大娘见到他也惊讶了一下,这孩子这些年可是没少来啊,她在卫园做饭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有一而再再而三被撵到卫园受罚的暗卫,更何况这孩子瞅着挺乖挺听话挺招人喜欢的啊。

  “你这孩子,怎么又来了。”

  这位胖胖的丁大娘慈眉善目,虽然只见过几次,但对缓归一直很是心疼,缓归乖乖叫了一声:“丁大娘。”

  丁大娘赶紧接过他手中的东西,仔细看着他:“怎么脸色还是这么不好的,又挨打了?”

  缓归站在她面前,老实点头,丁大娘忍不住责备他:“怎么又惹王爷生气了?大娘都跟你说了,要小心着点,这卫园是什么好地方啊,来这么多次还不烦的。”

  我倒是不想来啊,关键是王爷一见我就生气,怎么听话他都生气啊,缓归想归想,表面上还是对丁大娘乖巧一笑:“嗯,楼恕记住了,大娘近来可好?丁大伯可好?丁大哥可好?”

  “好,都好都好”丁大娘看着缓归苍白的小脸,觉得心疼,才十几岁的孩子,还没自己的儿子大呢,就受这样的苦,拉着他手细细叮嘱:“好孩子,大娘知道你受苦了,以后小心点,不要惹王爷生气,有事没事的离王爷远点。”

  缓归苦笑,我是真想离王爷远点啊,再次点头:“嗯,记得了,大娘忙着,楼恕先出去了。”

  告别唠叨不休的丁大娘,缓归慢慢向暗卫的院子里走去,这个时候受训的暗卫差不多都回去休息了,只剩下几个没完成任务的还在主院里,缓归低着头,身上的疼还是一波一波地袭来,正头晕间,前边一人快步走过来,几乎和他撞到一起,缓归侧身让过,那人却不肯罢休,手里不知拿的什么东西,一下抽到缓归身上,骂道:“走路不长眼睛啊,谁都敢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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