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了一下午之后,慕容尧宽终于乘兴而归,虽然什么都没买,但是那热闹的景象,也让他兴奋不已。
再吃过晚饭,已经过了掌灯时分,慕容尧宽看着婉言他们收拾东西下去,起身走了走,一眼又瞥见了角落里跪着的人,脚步停了下来,定定看了一会,才轻声开口:“起来。”
缓归说了个“谢少主”,这才站起身,依旧是垂手低眉而立。
慕容尧宽不由自主地龇牙,瞥向缓归的腿脚,跪了一中午,走了一下午,又跪着,不累啊?
想了想吩咐着:“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王叔说是跪侍膳寝,没有说让你平时也必须跪着吧,以后我吃完了饭你就自己起来,省的我忘了。”
缓归再次跪下俯首:“是,属下谢少主恩典。”
慕容尧宽反而愣了一下,随后又笑笑:“好了,起来吧,多大点事儿,至于再跪一下吗?”
他随手拿了本书去床上歪着看,见缓归还在角落里规规矩矩站着,又笑了笑:“别站着了,走了半天了,不累啊,坐下吧。”
坐下?笑话,缓归想起刚做暗卫的时候,稀里糊涂被不懂事的慕容瑶纯按在椅子上坐着,结果被拉出去按在台阶上,扒了裤子打了一百藤条,之后他在王府,除了在明园,就没坐下过,连站着都是奢侈。
慕容尧宽听他又谢了一声,但人又没动,又问他:“怎么不坐?”
缓归低头垂手站着:“回少主,属下在少主面前,没有坐着的资格。”
“嗯?”慕容尧宽手里拿着书,倒是真的讶异了一下,上下打量了缓归:“这也是王叔的规矩,你也太听话,太守规矩了。”
不守规矩会挨打,缓归心想,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不想为这些小事挨打,于是只回复:“属下自然是要守规矩的。”
慕容尧宽摇摇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于是不再管缓归,自己拿起书看着,看了一会,觉得口渴,随口吩咐:“婉言,倒茶。”
缓归一直静静站着,没听见动静,抬头瞅了一眼,快步来到桌前,沏了茶来到床边跪下,轻声道:“少主请用茶。”
“额?”慕容尧宽看得正认真,忽然听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惊讶地抬头看了一眼,才发现婉言几人都不在:“咦,他们人呢?”
缓归没有抬头,语气却仍是恭谨:“回少主,寿叔和竟武在外边查看客栈周围境况,小柯去厨房弄宵夜,婉言姑娘在隔壁给少主找换洗的衣服。”
“哦”慕容尧宽忍不住笑了一下,第一次觉得这个少言寡语的少年颇为有趣,忍不住想逗逗他。
“那你呢,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缓归依旧低着头:“属下是少主的暗卫,自然要随身保护少主的安全。”
慕容尧宽“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满意呢还是不满意呢,接过茶来也没喝,看了一眼便放在了旁边。
“起来吧。”
缓归谢了一声,站起身来,慕容尧宽伸了个懒腰,他从未坐过这么长时间的马车,身上酸痛无比,忍不住问道:“你给王爷揉肩捶背过没?会吗?”
“属下会。”
“好,少爷累了,来看看你手法如何。”
缓归应了个“是”,就快步到床边,扶起慕容尧宽坐着,然后站在他身后轻轻按摩他的肩膀,慕容尧宽舒服得直想伸懒腰,连声称赞。
缓归给他揉完了肩膀,又跪在地上给他捶腿,慕容尧宽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这少年跪在自己面前就不舒服:“你在王府,也是这样侍奉王叔的?”
这是他几乎每晚都要做的,早已熟练,缓归点点头:“是,少主若是不喜欢,尽管吩咐属下。”
天色渐晚,婉言三人进来,见慕容尧宽趴在床上,缓归跪在床边,后背对着门口,俱是一愣,瞬间之后,竟武迅速上前抬手,一掌劈了下来。
他本以为,以他的功夫打这单薄柔弱的少年定然手到擒来,谁成想一掌下去却劈了个空,再看时,缓归已经站在了床头处,没有说话,只抬眼看着他。
竟武出了一身冷汗,他竟然没有看出来这少年是怎样躲开的,这要有多快的身手。
他一掌落空,竟不知是要再进还是后退,他当了慕容尧宽的暗卫多年,应付明里暗里的刺客杀手已经熟练老道,本以为这少年趁他们不在要伺机伤害少主,但此时见他安静站在旁边,灯光下眉目淡然,稍带疑惑地看着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刺客。
竟武愣神的功夫,小柯已经指着缓归骂道:“你是谁派来的刺客,竟敢伤害少主,不想活了吗,小爷把你剁成八瓣……”
他骂了一通之后发现,不仅缓归没反应,连竟武都没反应,气得跺脚:“竟武,你还不去收拾了他?”
话音刚落,竟武就已经上前,又一掌劈了下去,缓归正要躲开,余光却瞥到了床上的慕容尧宽,他不知何时睡醒,正坐在床上看着他们,嘴角勾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只一眼,缓归便不再动,站在那任竟武的一掌实打实打在了胸口,胸腔中气血翻涌,一缕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他没有去擦,反而俯身跪倒。
竟武的手停在半空错愕住,齐寿听到动静,忙赶了过来,见到这场面吓了一跳。
“少主,这是怎么了?”
小柯正要骂人,却见慕容尧宽已经坐在床边,两条腿晃来晃去的,颇像个调皮的孩童,只眼中的冷峻神色一点点溢出来,但声音还是温和的。
“寿叔,是小柯和竟武他们误会了。”
目光扫过缓归和竟武几人,慕容尧宽笑道:“是少爷我让他给捶背的,一时舒服睡着了,你们乱嚷嚷什么?”
“啊?”三人这才明白怎么回事,齐刷刷低头去看跪着的缓归,又齐刷刷去看慕容尧宽,慕容尧宽咧咧嘴,站起来给了三人一人一个爆栗。
“你们三个,做事不用脑子吗,看都不看就动手,伤了人怎么办?”
责备抱怨了一通,好似才看见缓归在旁边跪着,忙道:“你起来,竟武伤着你了吧?有没有事?”
缓归站起身,他脸色一直都稍显苍白,衬着嘴角一缕鲜血,更显凄艳,秀眉下黑眸沉寂如水,慕容尧宽心里蓦然一疼,“你……”
却听缓归轻声回道:“回少主,属下无碍,惊扰了少主,是属下的错。”
慕容尧宽哑然,一时不知如何开口,齐寿看得稀里糊涂,笑着打圆场:“一场误会而已,少主受惊了,还是早些睡吧。”
慕容尧宽点头,齐寿对缓归道:“三公子,照顾好少主。”说完就要往外走,却听慕容尧宽喊他:“等会,寿叔,你刚叫他什么?”
齐寿笑着回头:“回少主,三公子啊,怎么了?”
“三公子?寿叔,你叫他——三公子?”
齐寿早已料到他的惊讶,只笑笑:“是。”
慕容尧宽更是讶异:“他不是王府的暗卫吗?为何要叫他三公子?”
齐寿看着他张大嘴巴的样子,忍着笑:“少主,是王爷这样吩咐的,老奴只叫就是了。”
说完行了一礼就回去睡觉了,留下慕容尧宽几人瞠目结舌地看着缓归。
“你,你到底是瑞成王府什么人?”
小柯的疑问也是慕容尧宽的疑问,他第一眼见这少年就对他的身份好奇的很,再加上这几日看到王叔那一个个苛刻的规定,更是疑惑,一个被称作三公子的暗卫,到底是什么人?
缓归低眉敛目,规矩地站着,小柯的话他根本没想回答,小柯气得不行,指着他对慕容尧宽使眼色,慕容尧宽却觉有趣。
“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出去吧,明天还要赶路。”
一直恭顺低头的少年第一次主动抬起头来,声音温和而清亮。
“少主,属下这一个月,是要跪侍少主用膳就寝的,少主累了就先歇下,属下在这里守着。”
慕容尧宽抬头,对上他清澈如水的眸子,昏黄的灯光映着他温和静雅的表情,荧荧宛若美玉,仿佛散发着泼墨清香的古雅书卷,让人只看一眼,便觉自惭形秽。
慕容尧宽按了下胸口,温和地笑笑:“出去吧,不用你守着,你在这跪着我哪里睡得着。”
“是”缓归不再坚持,应了一声,便后退着出去,顺手带好门,然后在门口处低身跪下。
屋子里似乎乱了一会,然后婉言和小柯走了出来,看到他愣了一下,婉言又转回去,过了一会又出来,再没说话,转身进了旁边自己的屋子。
慕容尧宽盘腿坐在床上,门窗紧闭,但他总觉得眼前似乎有一个低身跪着的身影,在夜风里瑟瑟发抖,他想冲上去,想去拉他进来,想用自己的双手去温暖他。
但他最终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吩咐了小柯和婉言熄灯睡觉,然后倒在了床上,久久无眠。
屋里暗了下来,缓归这才微微侧头,透过紧掩的门扉,似是可以看到慕容尧宽时而明媚如阳光、时而冷峻如寒冰的面容。
如果没有十七年前那场恶战,如果没有那一场始料不及的背叛,那么他们现在,过的又该是怎样的日子呢?
是在幼时被父母双双揽在怀里,亲切慈爱的声音轻轻呼唤他们的乳名;是在少时携手并肩习文练武,在锦都无限风华的春日里打马穿过洒满阳光的街道;还是在打闹中一起长大,一起成为父母最大的骄傲。
只可惜,一切都没有如果。
那是缓归做了慕容尧宽随身暗卫后的第一个夜晚,事后每次想起来,慕容尧宽都后悔不已。
那一夜,刚刚初春的夜,还很冷。
而他就将错就错地任那单薄的孩子在外边跪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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