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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允唐连月来难得都住在毓婉这儿,杜凌氏冷眼旁观两人关系似乎越来越融洽,心中自然高兴,巴不得能借着毓婉将儿子拴在身边。
杜允威工厂停业后也回家常驻,与美龄进进出出的杜凌氏看着委实碍眼,又听得老爷想将远达纱厂也关闭了,当即狠下心唤了毓婉来布置一番。
毓婉总不甚理解杜凌氏对翠琳一房的戒备,因父母一生一对人,即便吵吵闹闹也不曾有过纳妾那样的陋习,更不曾领会过有旁生子女与自家子女分割财产的心痛,所以对翠琳一房总是宽容大度的。
见毓婉总不能领会自己的意思,杜凌氏只恨恨道:“来日等我没了,你们真受了他们的委屈就知道了。”
说归说,恨归恨,杜凌氏也拿毓婉没办法,只得命令管家严把着家业账本不能让杜允威轻易拿去了。翠琳将大太太的所作所为看在眼中记在心里,面上还常常是妥帖赔笑,卑微得几乎丢失全部尊严。连毓婉对杜凌氏的行动看在眼里,也不忍再为难这位姨太太,日子久了,间接的与大嫂美龄的关系也日渐亲密起来。
纵然眼下事情烦杂,可也不耽误杜凌氏想摸几把牌,一日与翠琳,毓婉,美龄正一同打牌,三圈过后,毓婉实在不会打牌,输光了自己面前的一千块钱,想去楼上取钱。美龄听得她要去取钱连忙说:“我也正好要去取钱,今天大妈的手气好的狠,怕是又看中哪家的鸽子蛋要我们几个凑份子送呢。”
杜凌氏与黎美龄的关系很微妙,美龄擅于讨得杜凌氏欢心,杜凌氏表面上也比翠琳更疼美龄一些,可私底下的戒备两人都有,总是做些面和心不合的事。
杜凌氏点了美龄的脑门,眼底并无笑意的笑笑:“怎么,就算你们家允威停了工厂回家来,难道就没钱孝敬大妈了?平日里你们也赚了不少了。”
毓婉听得这话,分明有讽刺大哥亏空厂子的含义,再瞥美龄,美龄满不在乎的笑道:“是阿,赚了不少了,可不是赚来都给了大妈?”
翠琳在一旁随意摸牌,翻开一张,正是红中:“那就对了,你们不孝敬大妈,还能孝敬谁去?”
“孝敬,都孝敬,走,毓婉,咱们上楼拿钱孝敬去。”美龄说罢过来拉住毓婉的手,咦了一声:“怎么这么冷,别是秋后着凉了。”听到美龄的话,翠琳也抬起头看了看毓婉:“最近二少奶奶的脸色是差了些,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
毓婉扭头含笑说:“也没什么,我自小体寒,过了秋天总是会手脚冰凉。没什么事。”
翠琳回头继续摸牌,美龄也并不在意,倒是杜凌氏抿嘴笑笑:“我还以为咱们家添丁报喜了。”
一句话,所有人都顿住动作,毓婉怀孕怕是大房的喜,二房的悲了。
正赶上杜允唐走进来,见毓婉和美龄站在楼梯上母亲正在摸牌,笑了问:“在说什么,怎么不打牌了?”
毓婉当即扭过脸拉着美龄上楼,美龄见状笑着打趣:“你们夫妻俩也怪,见面都不说话的。”
允唐抬头看了一眼毓婉的背影若有所思,杜凌氏咳嗽一声:“先去瞧瞧你媳妇是不是生了病,小心有喜自己不清楚。”
杜允唐听得这消息也是吃惊,与杜凌氏和翠琳告辞后几步走上楼,进入房间发现毓婉正低头从钱袋子拿钱,他过去惊动了她,回身正对上探究的目光,毓婉低声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纱厂没事做?”
杜允唐连日来一直在忙纱厂的事,辗转通过一些手段送出几千码的布将纱厂眼前的窘境缓和许多,因他行事果断,杜家合作伙伴无不赞扬杜家后继有人,杜瑞达也日渐重视这个桀骜不驯的儿子来,毓婉难得能落个清闲几日。
“上午结算了货款,没事做,我便先回来了。”杜允唐想了想:“这笔钱放你那儿,有事你先用。”
毓婉没想到杜允唐会说出这样的话,脸色瞬时变幻:“给我钱做什么?二房开支也没少了我一份,何必巴巴给我这些钱?”杜瑞达曾经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说与杜允唐听,她思想一下将钱退回去:“我不需要钱,一切都有家里,你若是有了多余的钱,给纱厂留些,其他的……送到蔡园去。”
杜允唐听说佟家窘境,又知毓婉这样的性子必然不会向杜家开口借钱的,他收回货款时第一时间就想着给毓婉让她先解决了自家困难再说,可不识风情的毓婉又提到蔡园,他立刻阴了脸,掐住毓婉的下颌:“你这算欲迎还拒?”
“听得下人说,你这几日没去蔡园,那边茶不思饭不想的也不好过,你若真心待她就不该冷落她。”毓婉艰难开口:“等过了这阵子,我跟父亲去说,让你把她纳回来就是。”
杜允唐冷笑一声:“当真是个大度的世家风范,放心,我定不负你望,这钱,我留下纳妾用。”
说罢,负气将钱揣在口袋里,人转身就走。毓婉重重叹口气,又拿了一千块攥在掌心,心神不宁的推好抽屉回身,见窗帘未拉,她行走过去,午后的阳光斑斓刺目,昂头的毓婉隐约觉得太阳穴怦怦跳了两跳,抬手遮住眼睛,脚下失去重心,一下子整个人向后仰去。
杜允唐本也是气话,虽然走出房门可还是不放心回身,正巧看见毓婉险些跌倒,疾步走过去将她打横抱起,“你怎么了?”
毓婉勉强睁开眼:“没事,就是有点头晕。”
话未说完,人就昏迷了过去人事不知了,杜允唐见状,烦躁的挑了眉毛,口气不自觉软了些:“你这女人,总是这样让人操不完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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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婉朦朦胧胧醒时,只有杜允唐坐在床边目光复杂的看着她,眉头拧成个川字,见她醒来忽而开口:“口渴么?”
毓婉摇摇头:“不用了,你先走吧。”
杜允唐有些不耐:“你能不能不睁开眼睛就让我走?这也是我的家!”
毓婉呛了一下,点点头:“那你休息,我出去。”说完话,披好外衣站起来,睡了大半日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无论怎么用力,也支撑不起身子。
杜允唐猛地拽住她的手臂,“行了,别闹了,要当母亲的人,怎么还是这样的倔脾气?”
毓婉的病,个中透着离奇古怪。中医来诊治,问出月经已停,断是喜脉,又是磕头又是谢恩赏了红包走掉了。西医来诊治,觉得并非怀孕,又是准备西药,又是说让多吃些东西,还说是精神过于紧张才会出现怀孕症状。可杜家上上下下都愿意相信是中医大夫做出的诊断,是毓婉怀孕而不自知。
毓婉听得杜允唐的话,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响。像码头拉响的轮船汽笛,遽然一下子震得双耳什么都听不见了。她勉强自己镇定下来:“你说什么?”
他拉过她到自己身边,硬邦邦的回答:“你怀孕了,以后你对周霆琛就死了心吧。”
毓婉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整个人几乎不能自已,她不能的摇头:“不可能的,我们明明……”杜允唐虽然留下与她同房而睡,两人却冷冰冰的自睡自的,怎么可能会怀孕?
“明明什么?总之就是怀孕了,你以后只许想着我是你丈夫。”杜允唐的命令让毓婉全身冷到脚底,仿佛整个人失去了知觉,她狠狠的闭上眼睛。
如果说,嫁给杜允唐是她痛苦的决定,那么意外怀孕简直能摧毁她所有残留的梦想。毓婉的指甲抠在手腕上,用力抠下去,直到确定了疼痛才敢相信,一切确实已经发生,她再无法后悔。
杜允唐见毓婉不肯接受自己怀孕的事实顿觉心烦意乱,抓了风衣走出房间,只留下毓婉一个人在床上抱紧双腿发抖。不出一个小时,杜允唐又重新回来,他沉了脸端着容妈做好的蓝莓藕羹走进来:“先吃些这个。”
毓婉别开头。她此刻没有一丁点的胃口,这样突如其来的打击使得她有些不知如何面对,杜允唐无可奈何的端了碗,用调羹搅拌好蓝莓酱,轻轻抿了一些送过去,在毓婉唇边停了许久许久,她都不曾开口。
杜允唐呼吸粗重,有些语气加重:“你最好快点吃了。”调羹顶在毓婉嘴边,毓婉还是不肯开口。他恼了,自己探过身子压住她的脸,“再不吃,我就用嘴喂你!”
觉得胸口发堵的毓婉,气喘吁吁的看着霸道的杜允唐,直盯得他愤然放回调羹,才厌恶的扭开脸,一开口哇的一下吐出来。杜允唐跳起,看见满身的污秽气得无语,外面等候的丫鬟听到声响,赶紧拿来东西帮二少爷擦拭。
杜允唐还来不及发火,门外急冲冲跑上来容妈,进房看了一眼毓婉,收紧了步子,小声趴在杜允唐耳边说:“二少爷赶紧去看看,远达纱厂着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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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手记:
1922年远达纱厂的那场大火结束了佟毓婉经商的梦想,而这场大火引起的轩然大波则是她从不曾预料的。
我手里有份资料详细的描写了当时远达纱厂着火后的惨烈景象,这场火灾直接造成的经济损失五十万元 ,十五人人受伤,三人失踪,整个工厂基本燃为废墟,根本无法重建。
而杜家,也因为这场大火,日渐颓落的态势越显征兆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争取三更,下午再有一更。
还有,听说各位看官大人如果能留言超过二十五个字,我可以反馈积分给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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