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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乐门歌舞厅内一片歌舞升平景象。大厅内灯光昏暗,靡靡音乐随着大门开启关闭,时断时续,路边却蹲着衣衫褴褛的乞丐们四处追赶黄包车乞讨。
突然大门由内被推开,小胖和大头从里面灰头土脸的被打手摔出来。两个人在地上打了一个滚,才笨手粗脚的从泥水里爬起来。
百乐门打手摔开两人后又关拢大门,小胖狠狠朝地上啐了口吐沫,向百乐门大门内喊:“妈妈的,老子没钱就不能过来看两眼过瘾?什么都不说,上来就打人,实在太过分了!”
大头看小胖脸上的黑泥,还有身上的水抑不住哈哈大笑:“瞧你那样,没钱当然不能看,我不让你去你非去,这下好了,让人打了吧,正所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阿!”
听见大头装大辈,小胖顿时恼羞成怒当即追着大头打,大头扛不住小胖猛烈进攻只能抱头鼠窜,两人在雨后的路上来回跑,路面上的水坑被闪烁的霓虹盈耀得熠熠发光,映照得两人破烂的衣服上也浮现梦幻的色彩。
忽然,百乐门歌舞厅的大门再度打开,十几名侍者簇拥着一名高大男子登上一辆奥斯汀黑色小汽车,大头瞥见那人的背影觉得有些熟悉,愣在那儿一动不动。没留神屁股被小胖狠狠踹了一脚。
大头捂住屁股大叫:“哎呦,你要死了!干嘛踹我?”
小胖探头探脑顺着大头的视线看去:“你看什么呢?”
大头迷茫的眼神注视那个远去的背影,一边摇头一边咂嘴:“我在看大人物。”
小胖一听说有大人物,立即伸出脖子跳脚望过去,但只看见一辆黑车疾驰而来,车灯晃得他赶紧捂住眼睛:“谁啊,哪个大人物?”
大头敲了他脑门一计:“谁你个头!赶紧走,不怕再让人家打一顿?”
小胖捂着脑门揉了揉:“那你还没告诉我,那个是谁呢,到底是哪个大人物啊……”
大头哼了一句:“让你做一下功课,你就不听,青龙堂的周霆琛阿,我听说他三年前去洪门为青龙堂老堂主报仇险些被打死,现在又活蹦乱跳回来了,命真大。”
小胖丈二和尚摸不到头,他不知道周霆琛是谁,更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纠葛,但看大头一本正经的模样就知道,此人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是吗,你没认错。”大头肯定的点点头:“绝对没认错,上次我在周家抢善粥时候还见过他。”
“那跟咱有什么关系?咱们俩穷的只剩下草鞋了。”小胖吧嗒一下自己的草鞋,草鞋的底子掉在地面上,他抬起脚,露出脚底板的鞋子让他无奈的咧嘴:“完了,现在连草鞋都没了。”
大头望着黑色汽车驶离的方向若有所思:“我觉得,我们的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
“别问了,以后告诉你。”
“你可不许骗我。”
“保证不会骗你,不信咱们拉钩上吊……”
两个半信半疑的少年晃荡着脑袋渐渐走远。
唯独那辆黑色汽车带着轰鸣声一路驶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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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过去,佟苑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各类花卉依然围绕在长廊外,绚烂的迎着夜风摇摆,间或有两声蝉鸣夹杂其中,讴歌着夏日炎热。
几道车灯停在老宅门口,形成刺目的光亮背景。佟毓婉在门口望着佟苑的字匾怔住脚步,感受月霜拂照下的故园。佟苑落款是旻达。
是父亲的表字。辛亥革命以后,在旗的皇室们都改了习俗,几大正镶黄旗的老姓都纷纷避祸改了,阿玛额涅之类的称呼也随着革命被同化,如今只尊称父亲母亲。似乎从回到京城开始,一切都已改变。
寄人篱下的日子,受尽了舅父舅母的冷嘲热讽。原本准备赴任的父亲官帖还没递上去,宣统皇帝已经退位,隆裕太后又随之殡天,闹哄哄一场千里奔官也只能就此落幕。
正镶黄旗有官爵的,勉强关起门来度日,似父亲这般根基不深的也只能仰人鼻息讨生活。若非舅父开口,他们一家还不知要寄居到何日。
素兮从车上下来,见毓婉出神,轻轻唤她:“小姐,你在看什么?”
毓婉徐徐站到台阶上,回头笑笑:“只是觉得好像在梦里一样,已然十年过去了,家的模样居然一点都没变。”
素兮仔细打量一下四周墙壁摇摇头:“还是变了,墙都断裂了,还有周边以前的熟悉的邻里也都换了模样。”
夜风拂动毓婉垂在胸前的发辫,她昂首不语。
素兮见小姐不说话,便协助佟福张罗仆人一起慢慢往宅子里搬东西。
毓婉站在佟苑门口风劲吹透衣衫,犹豫是否要入内休息。父亲母亲去了周公馆还未归来,她想等他们归来。
忽然,一辆黑色的车缓缓驶过佟苑。灯光透过一路延伸的回廊直射内里草木青绿,浓荫浅光,车渐渐放慢了速度,车灯凝聚成一点落在前方。
佟福见状连忙让在路边忙碌的仆人纷纷避让:“都让开点,小心让车碰了东西。”仆人们得令让出一条路,黑车极慢溜过,月色在车身上划过一道银光,车内深坐的周霆琛从怀中掏出香烟,低头按下打火机,幽蓝色的火焰腾起,他意外没有靠近香烟,人定定望着车窗外忙碌的众人,顺着车光落在佟苑门口的背影上。
素兮跑过来问毓婉:“小姐,先回房休息吧,老爷太太都要等一阵子才能回来,听说上海也是乱得很,闹j□j的学生还围攻了日本领事馆,咱们搬完东西就把大门上锁,等老爷回来再打开,省得给老爷惹麻烦。”
霆琛听见素兮的声音,深邃的眼睛微微眯起,手指间的火苗还泛着红,险些烧到他的拇指,他闪了一下手,断了半截的小指狠狠按在打火机上。
毓婉无奈的吐吐舌头:“知道了,我马上就进去。”说罢,似乎感觉远处有什么东西吸引自己,她抬起头张望,正看见那辆黑色车子窗户里闪过红色火光照映的熟悉面孔,她迟疑:“那不是……”
素兮顺着毓婉的视线向远处张望:“是什么?”
毓婉不敢置信的摇头:“没什么,也许是我认错了。”虽然隐约肖似那人的眉眼,神态却天差地别。一个是温暖体贴,一个是冷傲阴沉,必定不是他。
素兮搀扶毓婉一并走入内宅,背后那辆黑色的车子也慢慢驶离,周霆琛的视线木然从车窗外收回,黑暗里,他的神态有些奇怪,眉头紧皱不自觉的问:“佟家又回来了?”
司机并没有回头,只是随意询问:“堂主,你认识佟大学士?”
周霆琛愣住,随即恢复冰冷面容,将已经熄灭的打火机又重新按下,“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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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铃声响起,毓婉第一个背着画板从教室里走出来。身后蹑手蹑脚跟出黎雪梅和邓流芳,邓流芳悄悄的拍了一下毓婉的肩膀,不等她反应过来,两个人立即蹲在一旁灌木丛里躲藏。
佟毓婉受惊回头,目光落在灌木后还是看见她们,拿起手上的绘图卷筒一人头上敲了一下:“你们两个促狭鬼,又来捉弄我。”
黎雪梅见被她抓包,哀声叹气从树丛中钻出来:“唉,每次都能被你抓到。我都怀疑是不是你背后也长了一对眼睛,怎么能那么准?”
佟毓婉无奈笑笑:“谁让你们也不跑远点,我每次回头就能看见你们两个一大一小蹲在草丛里鬼鬼祟祟的,还能抓不住?”
邓流芳搂着佟毓婉的肩膀摇头晃脑的回道:“非也非也,哪是我们不跑远点,实在是黎大美女体娇身弱,我也不忍心让美人辛苦不是?”
黎雪梅点邓流芳的脑门,不禁好笑:“就你嘴滑,你什么时候能学学毓婉,要是有她一半沉稳,咱们教员都要感谢天父了。上次教员让咱们画个鹦鹉,结果你比鹦鹉还闹上十分。”
邓流芳提起此事还分外得意,笑眯眯的频频摆手:“两位大美女,小女可是甘心给你们当陪衬的。你看着来来往往的路人谁不是在看你们俩,我小小绿叶就不抢你们风头,只能故作蜡炬成灰泪始干了。”
佟毓婉听见邓流芳贫嘴,拉过黎雪梅:“看看,看看,她这张嘴巴对付我们两个绰绰有余,我只求老天爷可怜你我,让她赶紧找一个能管住的男人嫁了,一辈子也说不了咱们。”
邓流芳听罢自然不依不饶:“我就听不得别人提嫁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看我怎么罚你!”邓流芳伸出双手开始呵佟毓婉痒,黎雪梅见状上前出手帮忙,邓流芳又转过身袭击她。三个人顿时打闹成一团,一时间脸红,气喘,鬓发被揉弄得乱蓬蓬,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狼狈模样,终于忍不住撑住腰大笑。
三人身后突然传来清朗声音:“佟毓婉。”
邓流芳停住动作,向一旁探了探头,毓婉还想袭击她。邓流芳立即朝她撅嘴,毓婉回头,发现教员彭文霖站在自己身后。
毓婉又恢复以往平静姿态,恭敬的鞠躬:“彭老师,您有事?”
彭文霖见到毓婉脸庞涨红,额头有微微汗意渗出,心头一动,他的脸也红了,他声音极低,微微笑笑:“也没什么事,我看见你家有车来接你了,赶紧回去吧,别耽误回家练画。”
毓婉柔顺的点点头,背着画板拉着邓流芳和黎雪梅笑着跑开,留得彭文霖痴痴望着她们几人背影怔怔发呆。
圣玛丽院从校长到学生无不知道毓婉家身世,偏她的容貌才情又是数一数二的,于是乎整日想向毓婉表达心意的男学生男教员并不在少数,奈何大家彼此心中都清楚明白,他们任意一人都不会有资格与佟毓婉攀上瓜葛。因此,有心者虽多,佟毓婉却是一个也不知道的。
毓婉在校门口看见自家司机早早打开车门,她迈步上车,又回头朝邓流芳和黎雪梅摆手,“再见了,明天早点来!”
车门关闭,一溜烟尘消失在墙角拐弯处,邓流芳眺望汽车背影由衷感叹道:“佟家虽然有些落魄了,但外面的架子还在。我真羡慕毓婉的家世阿。”。
黎雪梅望着佟毓婉的背影出神,笑容渐渐收起,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邓流芳见她怔怔,想起自己听说黎家最近家况也有些问题连忙关切询问:“雪梅,你怎么了?是不是家里有问题?”
黎雪梅回过神,尴尬的背好画板,不肯刻意迎视邓流芳的探究:“没什么,我家里很好,咱们各自回家吧。”
邓流芳颌首应声,两人各自由保姆带了坐上黄包车向相反方向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跑龙套者少。。。一般都有大动作,请各位看官大人耐心看下去。
另,本人是辛弃疾诗词谜,所有内容提要上的诗词都是辛弃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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