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顾正义捧着电话哭成泪人。
他知道，在这之后，他彻底与曾经的自己告别了，再也没有回研究所的可能。他的全部生命，将奉献在一个叫黑石崖的地方。
电话最后，胡院士给顾正义说了一句话。
“最多五分钟，相关部门就会收到批文。”
擦干眼泪，顾正义平复一下心情，没一会，他又变成了那个看起来相当冷漠的男人。
顾正义重新回到张怀的办公室。
看到再次出现的顾正义，张怀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张怀不知道的是，顾正义大模大样的走进来，甚至没看保安一眼，那样子，活脱脱的领导视察。
“你怎么又回来了？”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执拗，赶紧去交罚款，或许你还有宽大处理的可能。”
顾正义淡然的看着他，目光停留在那个红色电话上。
“你会接到一个电话。”
“什么？”张怀以为自己听错了。
顺着顾正义的目光，看向桌上的电话，突然他笑了：“你以为你是谁啊，难道你还认识什么大领导？”
“我直接告诉你，不管你找谁，罚款一分都不能少，你还会去坐牢，像你犯下的这种大案，谁也不会保你的。”
“如果你是聪明人……”
张怀的话还没说完，红色电话就传来急促的铃声。
张怀惊疑不定的看了眼顾正义，连忙接起电话。
电话是谁打来的顾正义并没听到，但看张怀又是立正又是点头的谄媚样子就知道，这个电话绝不简单。
“好好好，我这就接收传真，让您费心了。”
“放心，这件事我亲自办，一定办的滴水不漏漂漂亮亮的。”
一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表忠心之后，张怀小心翼翼的挂了电话，只见他的额头已经冒汗了。
再次回头，张怀看顾正义的目光就变了，简直就是亲孙子看到了失散已久手里握着大量财产的亲爷爷。
那眼神，要多孝顺就有多孝顺。
眼前这个不起眼的青年，衣着朴素的青年，竟然是个通天的人物。
这样的人，岂是张怀能惹得起的？
“顾……啊领导，你好你好，这这这……哈哈哈……你看，闹误会了不是……”
“您请坐，请坐……”
张怀有些语无伦次，他慌忙的搬过一张椅子，放到顾正义身后。
“你看是这样领导，我这就安排人，把黑石崖福利院的相关手续给办了……”
“不不……我亲自来办……哈哈……领导，你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
张怀赶紧给顾正义倒了杯水，还不忘把自己最好的茶叶挖了一勺进去。
“福利院的事不是小事，我们一直提倡做好社会基础服务，之前呢……哈哈……是我没调查清楚，是我……”
看着语无伦次的张怀，顾正义只是淡淡一笑：“我什么时候能拿到福利院的手续？”
“我尽快……呃……今天，今天就能！”
张怀拍着胸脯保证，随即，他叫来一个小青年，郑重其事的把顾正义的事交代下去，责令立即办，从快从速。
小青年得令走了。
顾正义又问：“那孩子的户口？”
张怀说：“只要福利院的执照办下来了，其他的都不是事。每个孩子的信息我这里都有，再让孩子填一份材料，政策上对福利院性质的公益组织，是尽量放宽的。”
朝里有人果然好办事，没一会，相关手续就被带了过来。
张怀接到手里，郑重的检查一遍，然后双手交到顾正义手里。
拿着手续，走出大楼。顾正义长长松了口气。
庭审现场，压抑的气氛变得轻松许多。
郭雷看着画面，眼睛湿润了。
“从那天起，我有身份了。我的名字叫郭雷。”
他转过身，看着顾正义：“爸爸，当初你为什么没让我跟你姓？”
所有人都有这个疑问。
“就是，郭雷就不是他的名，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哪会知道姓什么。”
“对啊，郭雷不说，我还没注意，这些孩子，没有一个是跟着顾正义姓的。”
“顾正义真是个怪人，像冯涛苏珊他们就不说了，凤仙儿改了姓，郭雷压根就没名。”
“按理说，郭雷跟顾正义姓无可厚非，也应该这样。”
……
顾正义只是笑了笑：“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我的姓名是养父母给的，我也没跟他们姓。”
“当时，福利院的孩子多，如果都一个姓，叫起来容易混淆。所以，爸爸妈妈就会翻百家姓，看到什么就姓什么。”
“起名就更随意了，随便翻开一本书，哪个词好就用哪个。”
众人恍然，原来如此。
一个没姓的人，非要扣上一个姓报户口，可不是随便来一个得了。
这样随便的名字，也就没有传承的必要了。
“顾正义在干什么？”有人疑惑的问。
众人的注意力这才重新回到记忆影像中。
顾正义站在路边，手里拿着手续，呆愣愣的看着电话亭。
顾正义这一站，就是半个多小时。
“他为什么一直看那个电话。”
“顾正义应该买个手机了，那时候手机也不是多贵。”
“我知道了，这时候顾正义的内心，一定是彷徨迷茫的。打完跟胡院士最后的那个电话，顾正义彻底与曾经的科研工作者的身份告别了。拿到福利院的手续，顾正义真正成为一个福利院院长。他不再是曾经的他，他选择了一条奉献的道路，他要把所有生命奉献给这些孩子。”
天色渐晚，顾正义这才回过神，茫然四顾。
他重新骑上自行车，骑行在回黑石崖的路上。
从黑石崖到县里，要骑两个小时的车。
一大早顾正义就动身了，连口热饭都没吃，整整一天。
骑到一半，顾正义气喘吁吁。
此时天已经黑了，而顾正义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汗如雨下，整个人都萎靡了，每蹬一下似乎都要付出全身的力气。
渐渐地，顾正义骑行的速度比步行还要慢。
“孩子等着我呢，我要回福利院。”
“现在不能倒下，千万不能倒下……”
“坚持住，坚持住……”
“争取尽早赶回去，让孩子们填写资料，明天就把户口弄好，不能有任何一点纰漏。”
可……记忆影像画面越来越不清晰，甚至很长时间模糊一片，整个世界都黑黢黢的。
顾正义艰难的睁开眼，也就这么一下。
最终，画面翻转，顾正义连人带车摔进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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