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徵远行医多年,倒是见过这样的案例,病人往往头部受到重创后或着大病一场,对从前的记忆会遗忘,但是语儿却记得姜氏,说明只是丢失了部分记忆。
于是耐心的问,“语儿,是爹回来了,你生了场病,现在脑子有些不清楚,现在爹问你,你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吗?”
他想确定女儿的记忆是从哪部分开始丢失的,人只要醒了就没事,记忆可以慢慢告诉她。
林知语眼眶中忽然蓄满泪水,“爹,昨天我去山上挖崖参,可是传宗哥哥提出要退婚,我不愿意,他就狠心把我推下山崖!”
“爹,你去帮我退亲吧,这样的人,女儿这辈子嫁不出去也不愿意嫁到他们家!”
此话一出,姜氏瞬间明白了,她这一年的记忆全部都忘记了,只停留在去年跌下山崖的前一天。
顿时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滑落,“语儿……”
“语儿,娘亲好想你……”
子桑珩之脸色铁青的将李恨水提溜到了门外,“怎么回事?招魂怎会让人失去记忆?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李恨水一脸冤枉的求饶,“门主,在下保证流程一点没有出错,但是这种情况,在下也从未见过,难不成是招错了……”
最后一句话是小声嗫嚅出来的,子桑珩之并未听清。
这一年的记忆,是他和知语的全部记忆,怎可以全忘了,现在的自己对于她而言,就完全是一个陌生人,甚至还令她害怕。
对他来说何其不公。
李恨水脑中百转千回的在思索,招错魂这种事奇闻杂事里面有过记载,但是看林小姐这种情况倒是不像。
她能准确的认识自己的爹娘家人,就说明魂是对的,那只能是丢失了记忆。
正在思考之际,却见子桑珩之失魂落魄的离开了林府,他慌忙跟上紧随其后。
屋子里,下人准备的肉粥已经端了进来,林徵远知道她三四天没有吃东西,为了不刺激肠胃,只能喝一些流食慢慢恢复。
于是姜氏慈爱的将她抱在怀里,一边给她喂粥,一边耐心的跟她说着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语儿,你现在已经十五岁了,娘找到了自己的亲生母亲,还有一大帮子家人,明天我带你去见外祖母,她可喜欢你了。”
“你看,这个少年是你的堂弟,林澈。”
“这位是你的朋友周泽元……”
全家似乎只有姜氏能坦然接受林知语失忆的事实,林澈恭顺的点头行礼,随后一下子趴在床边,“师父,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林澈啊,你教我医术,给我做饭,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林知语眼见着开始害怕起来,姜氏连忙说,“林澈,天色不早了,你跟周公子先回去吧,让语儿好好休息,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等人走了,林知语才稍微放松起来,“娘,你不是说他是我堂弟,为何称呼我为师父?一觉醒来,接收的信息太多,她脑子都有些懵了。”
姜氏却不接话了,温柔的将粥喂进她嘴里,很快一碗粥喝完了,林知语才细细的打量起周围的环境,黄花梨的雕花窗,真丝的被褥,就连白粥,里面都加上了肉糜。
“爹,这一年你挣钱了吗?咱家怎么住这么好的屋子,简直像皇宫。”
林徵远有些不知所措的开口,“语儿,这些钱都是你和你娘开点心铺子挣的,你都忘了?”
刚刚准备继续说,姜氏连忙打断,“好了,不说这个了,今晚我陪语儿,你们都走吧。”
说着,便把林徵远和所有下人全部赶了出去,屋子里只留下母女两人,姜氏像抱着幼童一般,将人搂在怀里,生怕一不小心,就再也消失不见。
其实,自从女儿认识了柳晏林,她就感觉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具体改变就是从跌落悬崖醒来的时候。
自己当时只感觉女儿忽然间变得懂事了。
但是随着来到京城,她开点心铺子,治瘟疫,帮助姜辛诀开火锅店,给村民分发高产水稻种子,一桩桩一件件,似乎都超出了自己能理解的范围。
就像是,就像是身体里面住了别的灵魂……
今日醒来,倒是变得合理起来,下意识就断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对的,两次意外,让自己女儿被换了魂魄,如今魂魄才算是回来了。
可是明明是件很让人高兴的事情,为什么自己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
直到林知语睡着,姜氏才轻轻将人放平在床上,自己一个人坐在窗台上发呆,直至天明。
这一夜,她想了很多,现在女儿刚刚醒,就先不带她去见别人了,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一时间解释不清楚。
慢慢来吧,以后的时间还很长,总有一天她会能接受。
等到林知语醒了,走到她身边,轻轻的说,“娘,你一夜没睡吗?”
姜氏这才彻底相信了,昨晚发生的都不是梦,揉了揉哭的红肿的眼睛,“语儿,你醒了,一会儿随着娘去吃早饭,今个梦儿也要回家,你想她了吧?”
说到妹妹,林知语眼睛笑出了光,“嗯,不过娘,梦儿去哪了?昨晚我倒是没有看见她。”
姜氏笑着解释道,“如今我们在京城,你三舅是虎骑军统领,梦儿喜欢习武,现在每日都泡在军营中,一个月也就回家三趟。”
听完这话,林知语彻底惊讶住了。
原来娘的亲人都是大官啊,原先自己最远只去过清溪镇,这下子一步跨进了京城,怪不得自己住这么好的房子。
看来自己失忆的一年中,真的发生了许多大事。
子桑玄自从昨天下午回宫,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晨,一睁眼,就急忙去御书房去找子桑珩之。
“九皇叔,知语醒了没!”
只见子桑珩之似乎像是没听到一般,自顾自的在纸上写写画画。
子桑玄着急的上前几步,抢过他手中的笔,“皇叔,你快说啊,是不是知语……”
话还没说完,听见子桑珩之无精打采的抬起头,“你醒了,剩下的政务,你自己处理,我不管了……”
“等一下,子桑珩之,朕问你的话还没回答呢!”
他向来尊敬自己的皇叔,这是第一次直呼其名。
“她昨晚醒了,失去了这一年来的记忆,也许也不记得陛下了,现在我不想说这件事,陛下要是担心,处理完东昌府递过来的折子后,亲自去看看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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