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老宅的地窖还真是不好腾,空置多年,都是堆积些不用的杂物。
陈樱把陈靖和陈嘉都叫上,让他们在底下打头阵,她和连清在上面接着,准备等会她们下去仔细收拾。
老地窖里翻出不少好玩的物件,陈靖和陈嘉越刨越起劲,里面全是他们的欢呼声。
陈樱趴在地窖口道:“都刨出什么好东西了,给姐姐看看?”
陈靖递给她一个青瓷双鸟砚台,那双青鸟栩栩如生,让人眼前一亮。
陈樱拿在手里一看,递给连清道:“我估摸着是我爹年轻的时候用的。”
连清点了点头,用清水把灰尘洗尽,端放在一边。
不一会,陈靖在下面兴奋道:“姐,有一本爹写的杂记。”
陈樱立即应声道:“快,递上来看看。”
地窖里黑,陈靖也看不太清楚,索性递给陈樱。
陈樱拿过,立即蹲到门口去看。果真是她爹写的杂记,第一页就写了,兴和元年,文敏书。
文敏是她爹的字,兴和元年,她爹好像才十九岁吧?
陈樱慢慢看下去,目光微微一暗,心也跟着钝痛起来。
“兴和元年,新帝大赦天下,赋税减免。本应普天同庆,可家中却压抑至极。大哥三月不曾归家,如今归来只为来年束脩。父亲朝出暮归,已劳累至弯腰驼背。母亲双鬓枯黄,瘦骨嶙峋。家中有三儿,三儿皆念书。父母之爱子,愿倾尽其所有。吾目不慧,吾心不明,吾自无能。自今日起,吾即离家求学,一日不得成,便一日不娶妻生子。三十若无成,归家种田,一生不得贪慕。”
陈樱没敢继续往下看,她合上杂记,红着眼睛与连清道:“出身贫寒的书生,历经十年,他终于考上进士了。”
“我父亲只比我大伯小五岁而已,可我大伯的孙子孙女都有了,而我今年才十三。”
连清默了片刻,斟酌道:“当年老爷救了我爹,我爹无家可归,只能跟着老爷。老爷为了赶他走,沿街乞讨十余日。结果我爹也跟着要饭,每次要了先给老爷吃。老爷说他连狗都养不起,更别提身边养个人。我爹说他比狗强一点,狗只能给老爷看家,他能给老爷要饭。就这样,老爷才让我爹跟着他的,可是后来我爹在灵州染上瘟疫,老爷便在灵州干了三个月的苦力给我爹抓药吃。我爹是好了,可老爷的身体却大不如前了。我爹总是很自责,说是因为他的病才让老爷身体垮了的。”
“我爹自小就对我说,他的命是老爷的,让我以老爷的家为家,老爷的亲人为亲人,若是有一天他死了,叫我记着老爷的好,永远做陈家的人。”
陈樱忍不住伸手揽着连清,与他靠在一起道:“是的,我们是一家人。”
陈樱的额头亲昵地靠过来,声音哽咽,神态动容。连清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敲打着,一下又一下地跳着。他抿着唇,想笑,可眼眶却先红了起来。
是啊,他们是一家人。
房门口的光一下子暗了,连清愣愣地抬起头,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怎么了?
背对着门口的陈樱扶着连清,可连清却目光古怪地看向陈樱的背后。
陈樱似有所觉,一转头就看到站在门口的顾胤贤。
他换了一身淡蓝色的直身,如皓月清风般地站着,可眉峰微敛,一双墨色深瞳正直直地望向她。
陈樱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连忙站起来道:“顾叔叔怎么来了,这里很脏的。”
顾胤贤看着也站起来的连清,淡淡道:“江潮把冰运来了,我来看看你们地窖腾好没有。”
陈樱想笑,可刚刚才伤感过,心里一片惆怅。她牵动着唇瓣,勉强勾了勾嘴角道:“还没有呢。”
顾胤贤继续道:“刚刚我去见了你父亲,他说你们家曾有一个挖废的囤水井,用砖墙堵在了厨房里。”
陈樱闻言,意外道:“是吗?那我去看看。”
陈樱抬步就走,看起来有些迫不及待。
连清想跟上去,顾胤贤目光落在连清的身上,漆黑慑人。
连清脚步微滞的一瞬,眼睁睁看着顾胤贤转身跟上了陈樱,将他阻在身后。
连清僵在原地,感觉身体一阵发冷。
厨房里,陈樱找到了那堵砖墙。
她去拿锄头的时候,顾胤贤一掌就将那砖墙打碎了。
“轰”的一声,碎砖头落得满地都是。陈樱放下锄头,不敢置信道:“这……这也太厉害了吧?”
顾胤贤轻哼一声,点了油灯递给陈樱。
陈樱拿过油灯,从那砖墙处走进去查看。她本以为,顾胤贤一定会跟她一起进去的。
谁知道她才走进去,乌漆嘛黑的,还未摸清方向呢,突然发现砖墙处被厨房里的矮桌堵了大半。
陈樱被吓得折返,一只手探出去,冷不防被顾胤贤用筷子狠狠地敲了一下。
“哎呦!”陈樱痛呼。
“顾叔叔,您干嘛啊?”
“快让我出去,我一个人在这里面害怕!”
顾胤贤半靠着墙,目光微暗,一只手提着矮桌堵住出口,一只手把玩着筷子道:“你怕啊?”
“可谁让你不听话呢?不听话的孩子,就该受罚!”
陈樱听着顾胤贤这声音就害怕,仿佛顾胤贤突然变了个人一样,行事透着几分乖戾阴鸷。
“顾叔叔,我没有不听话啊。刚刚我跟连清那是因为……”
顾胤贤打断陈樱的话道:“不管是因为什么,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顾胤贤的口气有些凶狠,陈樱突然就不敢回嘴了。
可下一瞬,顾胤贤却放柔声音道:“阿樱,楚王的事情没有你想的那样简单。你在京城的时候,是官家千金,你将来的身份只会更甚。连清待你的感情再好,他也不是你良配。”
“顾叔叔一直不想你抛头露面,就是希望你能明白,这乡下终究不是你的归宿。”
陈樱忽然有些明白了,顾胤贤是在为楚王当说客。
她的心一下子就冷了,几乎下意识就吹灭了油灯,任由自己坐在满是泥灰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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