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平河高声大呵:“我是当今内阁首辅的亲孙,安定侯的少年同窗,你说,安定侯会不会放心任我一人前来?”
高天寒沉默了。
他自然比谁都知道苏平河的身份不一般。
要不然他也不会无缘无故被神弓营抛弃。
可是,眼下叫他束手就擒?
怎么可能?
他早就背叛了自己的祖国,背叛了自己的信仰,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了,又岂会在这最后关头认输?
“少说废话!我沦落至此难道还会怕死?大不了一起同归于尽!”
高天寒说着,就抡起自己手中的刀,直冲苏平河而去!
随着高天寒的骤然发作,他的一众下属也朝神弓营展开了攻势。
苏平河似是没料到这高天寒竟然如此疯癫,根本不受控制,只好从腰间拔出利剑来与他缠斗。
老实说,苏平河从前虽然跟段长暮学过几招,但武学这种东西靠的是天赋和从小苦练的基础,她显然没有,因此一直都只能算是花拳绣腿。
但好在她也从没想过跟高天寒硬碰硬,而是将他一路引到了木莲山脚下。
她力气大,硕大的石块也能轻松搬起朝高天寒猛地砸过去。
趁高天寒愣神之际,她飞身跃起,站到制高点,大声怒骂道:“高天寒!你真是个心狠手辣的东西!为了私人恩怨,要置你手下所有人于不顾吗?”
高天寒不满她打着打着忽然骂起了人,粗声粗气地冲她喊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东西?!”
“你看!木莲山上的火光越来越近了!十万大军很快就要到了!你自己不想活,还不让别人活吗?”
苏平河朝身后的木莲山指去,果真看到山上星星点点的火光,齐军似乎真如她所说的越来越近了。
高天寒突然明白了她的意图,忍不住一声暴喝:“你少在那里妖言惑众!上战场的人哪有贪生怕死的!”
“但也没有明知死路一条还硬要去拼的!”苏平河此刻已经不再面朝高天寒说话了,而是对山脚下与神弓营混战成一团的梁军喊了起来,“你们家中都有父母妻儿!当真要跟着我们大齐的这个叛徒去送死吗!”
她的嗓音本身不属于十分高亢激昂的,但此刻卯足了劲喊出了声,在夜空中显得格外清晰明了。
梁军本就对高天寒这个莫名其妙的上位者感到不服,此刻被苏平河这么一说,更是起了动摇的心思。
“我这人最不喜杀戮,若是你们趁现在赶紧撤退,还有一线生机!”苏平河又继续蛊惑起来。
高天寒见梁军显然已经被她说动,当下就气得青筋暴起,目眦欲裂地直冲她而去:“苏平河!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苏平河见他轮动右臂,双足一顿,腾空跃起,霎时就直逼自己面门,知道他此番定是用足了力气要跟自己血拼,便也没有再犹豫,放弃闪躲,然而猛地将自己手中装满化骨散的瓷瓶朝高天寒撒去!
“啊!”“好痛!”
两人同时发出了两声惊呼!
高天寒的整个面部都被化骨散灼伤,痛苦地摔倒在了地上。
而苏平河也没捞到半点好处,她的右肩被高天寒的大刀狠狠刺中了,霎那间鲜血直流,疼得她泪流满面。
“苏校尉!”项逸远远瞧见此情景,心急如焚地飞身前来扶住她,“伤得重不重?”
苏平河疼得浑身直发抖,咬紧牙关在项逸耳边轻声说:“项指挥使,千万别恋战……根本……没有援军……”
说罢,她似是已经熬到了极致,软绵绵地晕了过去。
项逸瞳孔急剧放大,冲着刘志武大喊:“快!苏校尉受伤了,叫咱们的人都收手!”
刘志武当然不愿意:“援军就在山头上了,此时收手岂不可惜!咱们只需要再坚持一刻功夫,援军一到,就能将梁贼全数歼灭了!如何能为了他一个人就放弃这样大好的机会!”
“他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吗!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你我都别想活了!”
项逸从未如此疾言厉色过,刘志武无奈,只好命神弓营暂时撤退。
梁军本就已被苏平河鼓动,眼下见高天寒已经被对方擒住,更是无心恋战。
双方很快就泾渭分明地停止了混战。
项逸不敢再耽搁,也顾不得苏平河的伤口还在流血,扛起她就往山上跑。
这一幕看在梁军眼里,都在心里想,看来这最后出现的清秀少年郎,果真身份非同一般。
项逸领着整个神弓营半刻不敢停歇地赶了十几里地。
一路上,众人都在闷声赶路,心里除了后怕,还有对未知的恐惧。
高天寒早已被化骨散烧得面目全非,此刻正被绑了手跟在神弓营之后。
木莲山上除了被苏平河点着的枯枝树木以外,哪里有什么援军的影子?
他不由哼笑起来:“没想到堂堂神弓营,最后竟然落得这般丧家之犬的下场!”
“这也不是你这个叛徒有资格评判的。”林叙白狠狠踹了他一脚。
苏平河这时候也从项逸后背上清醒过来:“项指挥使……弟兄们可都逃出来了?”
项逸见她醒了,便叫停了整个神弓营。
“今日神弓营毫发无伤,全靠苏校尉冒死相救,项逸无以为报!”
整个神弓营的人都跟着他一起朝苏平河行了个军礼。
苏平河见众人都好好的,心里踏实了几分。
“我们不能就这么走了。”她又继续说,“粮草还没烧掉,前后夹击的军令还未完成。”
项逸愣了愣:“可是你这伤……”
“无碍。”她从怀里摸出一颗止疼药生嚼了下去,“项指挥使,此刻敌军后方群龙无首,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项逸知道她说得没错,便将刘志武喊过来一起商量:“苏校尉的意思是,叫我们再重新杀回去。”
“也不能贸然行事。”苏平河服下止疼药后觉得自己的神智恢复了几分清明,也顾不得还在汩汩流血的伤口,虚弱地开口道,“把高天寒带过来吧。”
高天寒的半边脸都已经被化骨散给腐蚀得焦黑一片了,完好无损的那只眼睛竟然还目露凶光地盯着苏平河。
“高天寒,你恨我吗?”
苏平河苍白的脸上带了一丝莫名其妙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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