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冬看不到,但不代表他听不见。
剑身被杜衡灌注的灵气洗涤,层层符箓逐一浮现,声势更是摄人。但这种景象沈冬自己不可能知道,他隐约知道了现在是个什么状态,还没有来得及郁闷,就被这杀伐之气冲得头脑发晕,好比爱酒的人一口气灌下整瓶醇酿,酣畅淋漓又飘飘然。
但也与喝醉了一样,似乎特别冲动、不耐烦。
感觉到前方有什么碍事的东西,毫不留情的就踹飞掉,好吧,是劈飞掉,沈冬还恍惚的感觉了一下被劈出去多远,以及周围造成的破坏程度。
别提多得意,多满足了。
沈冬晕乎乎的想,果然是烂酒鬼的思路啊。
正感觉暖融融意识飘着呢,忽然有什么滚烫的东西猛然滴到身上(杜衡第一招就伤了精卫翅膀,金色血液横飞而出,有两滴恰好落在剑锋上),瞬间蔓延开来,像火似的差点烧得沈冬脑子里一片空白。
跟上次在街上打架,沾到白蟒危的血,感觉差不多。
不过这次却有源源不绝的法力灵气,反复流转,维持了一线清明,只激发了一种没来由的兴奋。使剑饮血,本来就是刺激,哪怕是初通灵的兵器,都会想要更多。尤其还是这种充满灵气的血液,可不是随便砍一个人就能遇到的,兵器的脾气挑剔多了,比这个更能满足它们的只剩下使人殒命在剑下的那一刻,生命流逝魂魄破碎的美好滋味。
好在沈冬勉强还算清醒,才没有在感觉到刑天手中那两件兵器时,迫不及待的想把对方当成垃圾桶踹,哦不,是劈——尽管他也觉得器灵化为原形这种状态像烂酒鬼,但喝醉也不代表傻呀!
刑天,好像曾经追得余昆绕着地球跑了七圈吧。
这位可是没了脑袋都要打架的狠人!
沈冬不是怯场,兵器没这种情绪。他只是疑窦丛生,杜衡太不正常了,再怎么习惯藏拙,再如何忍够了决定要给天道一个反击,但还不至于连理智都被常年累月积攒的戾气冲跑了吧。
刑天会出现在这里,甭管缘由是什么,他又怎么跟天界跑下来的精卫有啥关系,只有一点很明显,天道!
——杜衡,你就别想再来一次九重天劫了,天道要坑死人,有的是办法。精卫确实不是你的对手,但刑天就忽然来了,天道果然是不能得罪的。任谁怀着怒气来找精卫麻烦,都要丧命在刑天手里。
——当年在终南山屠戮小妖的方士,获得那么多妖骨皮毛灵丹,喜形于色,然而下一秒就遭遇了发现不妙来找徒弟的杜衡师父。估计逃得慢直接就殒命在终南山了,逃得快也难免负伤,肯定最后全死在天劫下,修真界都四百年没人能成功飞升了。
沈冬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漏了什么,但现在这样,他又实在迷糊,怎么也想不起来。
总之,剑修的实力拿出去,甭说修真界,就算在天上,估计也是难得的。
比神仙比起来,可能所聚的灵气不够,也没有什么厉害法宝,但天上的神仙也不是全部都从凡间飞升上去的,譬如说精卫,就是死后怨气太重,才化成鸟,因为淹死在东海,所以要誓要衔树枝填平东海…这种难度简直比愚公移山还高。
唔,话说愚公他一家人都不用种田干活、赚钱养家糊口吗?就这样全部扛着扁担挖山石?子子孙孙无穷尽也,听着毅力十足,于是天神感动,派人将王屋太行两座大山帮忙从他门口搬走——真相是大家怕这老儿一家无数代持续不懈的求移山这个“道”,最后成仙吧?
有一个坚持不懈填东海,怨气与偏执成仙的精卫估计就够那啥了。再多出愚公这样的神仙,天帝的面子都没地搁!
按照偏执程度,刑天应该早就飞升了,但可怜见的,他没有头,剑修没了剑都不能飞升,更别说没头了…好吧,刑天想的是复仇,不是成仙,他早在天梯还没斩断前,就提着兵器冲上天去过。
这实力,就算刑天现在没了头,杜衡师父也不一定能赢。
沈冬再焦急万分,他也没辙,天雷劈下来他能去挡,但杜衡明知赢不了,还要打,他又没法变出一只手将杜衡拖住。
器灵还真是麻烦!做人多好啊…
这是沈冬的理智意念,但他本能却激动不已,恨不能立刻让杜衡与刑天一战。
两股截然相反的念头折腾得沈冬晕头转向。他只期望杜衡这是憋屈得太久,就算是刑天,想杀一个修为可堪渡劫的剑修也没那么容易,就算杜衡不能赢,打到一半逃命的能耐岂会没有?
事实上在杜衡眼中,此刻眼前说要杀了他的压根就不是刑天,而是天道。
沈冬都想到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但他只是冷笑。
果然来了,果然有后手。
终南山与渡劫这两件事几乎成了心魔,就算心底隐隐觉得此刻情绪不妥,也很快被杜衡压下。他单手持剑,不退反进。
——甭管是天道轮回,还是命数!
凌厉青光,映照着方圆半里都一片透亮。
——这心魔,非断不可!
“来得好!”沉闷恐怖的笑声震得山石一阵颤抖。
呛然一声,十方俱灭死死压在了青铜方盾上,刑天显然有些诧异,左臂一缩,以盾牌卸力,右手大斧猛然挥出,斧出的轨迹直接将天幕都撕扯出几道裂痕,好像那处空间都无法承受,直接扭曲变形。
十八层符箓一齐浮现出来,凝于剑锋青光之外,悍然迎上。
轰然巨响,山坳整块塌陷,树木山石全部崩落下去,模样还是个小女孩的精卫站立不稳,发出一声凄厉的鸣叫,立刻就变成了一只黑羽红爪的禽鸟,喙雪白。
它飞起来,漫天落雪的势头更大,简直就是手掌大小的雪片,覆盖天地。
忽然呼啸的北风聚拢成涡,天空中出现了十多个龙卷风似的奇观,愣是将刑天与杜衡的战场围在正中间,所有雪花也被迅速卷入其中,很快龙卷风就成了灰黑色。精卫猝不及防,猛拍了下翅膀,这才狼狈的挣脱狂风,落回地面就变成人形。
“鲲鹏?”
精卫虽然在上天前一直填东海,鲲鹏住北海,但这家伙每次化形去南海度假,都要从东海经过。那种狂风巨浪的势头,在洪荒时期就没谁愿去招惹。除非是有大神通的,否则…生命危险倒不至于,只是会被卷进去结结实实旋N圈,头都晕了,修为要是再差一点,就被拉进海里最后只能狼狈游上岸。
鲲鹏,那是北海南海交通飞行的一害啊!
(余昆:看什么看,大路朝天各飞一边,我就这么走,怎么了?比起某些人的排场,我只搞点龙卷风充面子,放到现在这是滚筒洗衣机,还没找你们要清洁费呢。)
精卫这样一喊,刑天手上招式立刻一滞。
余昆!该死的,贰负说他的脑袋在余昆手上!
杜衡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十方俱灭不可能破得了青铜方盾,这不起眼的笨拙盾牌当年可是曾经挡下了神器轩辕剑,但论起近身武技,除非是以武成道的神仙,否则要赢过剑修挺难,刑天是上古时期的人,与其说实力高超不如说蛮力大。
一力降十会,管你有啥精妙招数,就一斧子砍,一盾牌挡。
杜衡手腕有些发麻,握剑的手指在隔开大斧时,都稍稍弹开了半分,这种让他连剑都握不住的力道,确实不能力拼。
对付刑天是件难事,连头都没有了,脖子还算要害吗?
眉心就更别说了,心脏…这还真说不好,人家没头可以继续活,戳瞎他一只“左眼”刺穿心脏,搞不好刑天还是死不掉,反而能让杜衡没法将剑拔/出来,杜衡不可能弃剑,难道还能用左臂去挡刑天大斧?
这种冒进,才是死路一条。
杜衡趁着刑天分神的机会,直接一剑削向刑天的膝盖。
刑天怒吼一声,立刻用方盾格挡,只是这番失了先手,战势一时僵住。剑风太凌厉,出剑的速度又太快,身量相比,刑天也确实高得像靶子。他铁石似的□皮肤出现了一些细小血痕,都是剑气所致,压根说不上伤,但还是让刑天暴怒,他满心以为是场痛快的架,结果比追着余昆砍还憋屈。
远处龙卷风后果然传来余昆的声音:
“我就说哪家的神仙,有这样的怨气还能成仙,竟然是女娃这小丫头…喂,我说你跑到人间来想干什么?闲着没事你填东海去啊,下什么大雪?”
余昆对面有无数金莲冒出,直接融进龙卷风,灰黑之气顿时不见,天地间一片浅淡金辉,有人影出现在半空中。
“展远…瞻远大师你跑来做什么,开罚单吗?”余昆没好气的挥手,“快滚快滚,天界来的都是穷光蛋!”
展远不答,更多的金莲开在半空中,抵消了浓厚怨气。
远处隐隐绰绰,竟然又出现数人。杜衡跟刑天都拼上了,循着灵气,哪怕是迷路到死的修真界大众,只要想来,完全能找对地。
余昆眼珠都要瞪出来了:“你们不是待在山海易购吗?不是要回家躲着?全部跑到这里来干什么,我又不欠你们钱,杜衡也不欠你们钱,还怕死了你们没处要债?”
“余昆道友此言差矣,腿长在我身上。”一个头上生角的人,率先抽出九节金鞭似的兵器,飘过去死死盯住刑天背后。
“雪下得太大,贫道找不到回承天宗的路!”连白术真人都睁眼说瞎话,拂尘一摆,冷然看精卫。
“是啊,大家一起走比较安全,你知道我胆子小,从来不敢走夜路。”脸色惨白眼眶发青,瘦得可怜,看起来就歪歪倒倒的山海易购鞠主管,毫不顾忌,屈起手掌直接就给了刑天一下偷袭。
正常人脑门后面都没长眼睛,何况刑天还没脑袋。
“狙如!!”刑天暴怒异常,这下狠招虽然不至于让他受多重的伤,却真的被激怒了,也有些犯疑,难道余昆真的打算不管不顾,所有人在此拼个你死我活?
精卫出现在这里,难道也是他们的陷阱?
本来就脑子简单的刑天有点犯晕,贰负不在,他又拿不定主意。
余昆却比他更怒,指着众人就骂:“你们统统吃错药了,还是没睡醒?还有你,鞠如你不是去找郑昌侯了?跑来做什么,全部滚回去!不过区区刑天,他跟天帝一战的时候我还围观过呢,你们算那盘子菜?”
可任凭他怎么痛骂,众人都无动于衷,左耳进右边出。
开山斧笑嘻嘻指着阴沉的天:“余经理你不就是担心天那个啥,咱们知道。”
“知道还来?”
“可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呀!”开山斧痞子似的摊手,忽然全身都泛起一阵银光,四米长的巨斧悍然悬浮在半空中,日照宗大长老也不说话,单手从中间一抓,提起来就直奔刑天背后,谁管什么光明正大,就是这么劈!
白术真人也没客气,丢下一句“反正掌门是贫道的师弟”就对上了化为原形的精卫。
“没错,反正我是大长老,下面还有三个长老…”
“我都第十世了,多有不足,正想重头再来!”展远手捏法诀,笑容可掬,忽略他的话,远看还真是宝相庄严,纯粹神棍最高级:
“诚然,在天道之下,我们不该插手才是对的,但人生,为什么非要选择正确的路走?”
余昆张口,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杜衡看着逐渐加入激斗圈的人影,心中深藏的戾气,忽然一分一毫的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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