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刑天只是丢了脑袋,他没有傻到无可救药。
他不在乎围殴,多劣势有战也必打,可眼前还有精卫在!
刑天是炎帝的部将,炎帝的小女儿名叫女娃,不幸淹死后化为精卫。刑天悍勇忠义,当年愤愤不平才跑上天去砍黄帝,他就是再怎么一根筋,也不会无视女娃的安危。
“停!话说完再打!!”
青铜方盾猛然架开七八件兵器,大斧上撩,砸飞日照宗大长老,又一脚踹开鞠如。
冷不防一抹青光贴着斧缘,迅疾如雷,刑天骤然大喝一声,弃斧,不闪不避狠狠一拳迎上。卷起的气流发出尖锐啸声,暗红的血液飞迸而出,渲染了青色剑芒,可剑势也被狠击得偏离三分。
刑天趁势一沉身躯,捞起刚才几秒前脱手的大斧,就是悍然一下反击。
杜衡已然撤剑,后退。
刑天右手拳面上鲜血淋漓,他却浑不在意,抓着那柄名为“戚”的大斧,横抡出去,逼开众人,直奔精卫身前。白术真人险些躲闪不及,手中拂尘被生生击断。
“住手!”这次喊的人是余昆,他将白术真人往旁边一拽,又满头大汗的拦住杜衡,瞅着他手中的剑,眼角一个劲的抽啊抽。
余昆扭头看到敌意盯着自己的精卫,立刻果断对刑天说:
“把你老上司的女儿带回幽冥界去。”
“嗯?”刑天气势彪悍,就是他的形象难免使人牙痛,譬如说他眼中愤怒得要喷火时。
“我是说,将女娃这小丫头带到你家里去,她在人间一天,神州就会下暴雪。这个下法,神州迟早陆沉——融化的雪水闹洪灾!”余昆很狡诈的话锋一转,又说,“天界快则半年,慢也是三年左右,总会有人来抓女娃回去,有什么地方比幽冥界更能躲避上界神仙搜查?”
刑天听懂了。
他耳朵不好使(其实是没耳朵),听别人说话必须全神贯注盯着对方,才能以神念感应到,如果压根没留意到对方,别人叫破嗓门他也听不到。好比他一脚踩到穷奇,无论穷奇嗥多久,只要不弯腰,刑天就不会发现。
余昆说话之前,位置选得不错,注意力拉得也很好。
但刑天背后的精卫忽然说话:
“他们自顾不暇,怎么会来管我?”
女娃死的时候连十四岁都没有,这么多年下来,郁结更深,她对自己的死永远不能释怀,做神仙也不可能过啥简单快乐的日子。所以即使是平常说话,语气中也有挥之不去的阴寒冷意,语调尖锐凄惶:
“你们很快也要自顾不暇,想逃到人间来的绝对不止我一个。”
“……”逃,是什么意思?
刑天看到对面修真界众人一脸震惊,还很茫然。
“怎么了?”
“女娃说,天上乱了!”余昆自然不当冤大头,他顺水推舟将问题扔给刑天,毕竟他们去问,女娃不会那么痛快的说,想知道真相,旁听就好。
刑天果然抓着斧头转身追问精卫:
“什么?天庭大乱,到底出了什么事?“
精卫被他那大嗓门一吓,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我不知道。”
这时她才露出不安惶恐的神情,抓住刑天手臂,声音急促:“很乱…我说不清楚,许多人都找不到了。”
“是不是黄帝?我要上天砍了他!”
“不,不是…”
精卫看刑天,又看周围一圈持着兵器的修真界众人,大概她自己也觉得跟刑天讨论,不可能有主意,于是问:“幽冥界是什么地方?”
沈冬本能想告诉她那是垃圾场,但他现在是一柄剑,剑是不会说话的。
修真界众人面面相觑,幽冥界虽然古来有之,但最早可能不叫这个名字,甚至没有名字,怎么解释都不对,余昆却毫无压力的乱扯:
“一个不会影响人间的地方,缺点是比较黑。”
“有水吗?”
“这个绝对没有,幽冥界没有江河湖海,一滴水都没!”余昆继续骗小孩,笑得一脸真诚,而刑天虽然觉得着这种解释有点不对,但他在幽冥界多半时间是睡大觉,没谁敢来招惹他,他睡觉的地方也没有修真界垃圾污染,那些飘飞的符箓他根本不当回事。外加他自己也觉得,要好好照顾女娃,最好的办法就是带回幽冥界,所以刑天摸脖子,没吭声。
“如果你们以后不找我跟刑天的麻烦,我可以把天上发生的事告诉你们。“
“什么?”刑天第一个跳起来,暴怒,“我怕他们?”
精卫赶紧抓住他胳膊,她身量太小,看上去就像挂在刑天手臂上,急切的说:“刑天叔父,天上的情形真的很不对,很难说以后会出什么事,父王又去得早…我连该怎么办也不知道。”
刑天顿时没话说了,仔细想想,好像他跟修真界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只要找到脑袋,去砍黄帝就行。
“好!余昆,只要把我的头给我,以后就是看到你们,我都懒得动手!”
“我真不知道!”
余昆立刻喊冤,这回表情是真的,“我从来就没见过那玩意…不,是从来没见过你的脑袋,再说我连你长啥样我都不知道,怎么去找?”
修真界众人当即大囧,对啊,从认识刑天开始,这家伙就没脑袋,知道长什么样子就真活见鬼了。
日照宗大长老手上的开山斧忽然消失,变成人形,找块云蹲着,眼睛眨都不眨的看杜衡手中剑,偷偷摸摸传音过去:“嘿,兄弟,不打架了,你还不变回来看戏?”
靠,说得简单,当然是不会变!
沈冬十分郁闷。
“不过你这形象,英姿焕发帅得流口水,啧啧,我给你介绍新月妹妹怎么样,目前在天衍宗宗主那里打工,新月刀色泽润白,那小腰、那弧度,绝对是修真界的大美人,还有她最喜欢剑了!兄弟,你很有潜力,发展一下呗。”
“……”
沈冬没有黑线可以掉,但还是忍不住囧了一下。
剑锋轻微颤,杜衡察觉到了,侧头盯开山斧。
斧头兄立刻收回猥琐笑容,一本正经的摸下巴,继续传音:“说正经的,刑天手里那斧头感觉如何?又傻又笨吧,也没办法,跟着那样的主人还有啥前途呢?喂喂,你别不搭理我呀,天上的事情有什么好听的…哎哟!”
聒噪的斧头兄被日照宗大长老拧着鼻子拖到一边,低声叱喝:
“认真点,有大事,我可不想回去跟你复述一遍。”
“噢,什么大事,有仗就打呗。”
“别傻了!”大长老板着脸说,“上界的法宝千千万万,要打碎你这柄斧头还不容易?别整天想着跳槽的事,在修真界你没更好的目标,至于神仙,还看不上你!”
“你真是专捡痛处戳!”开山斧嘀咕,但总算安稳了。
那边精卫已经把事情说了一遍。
大意是某一天她发现周围的神仙不太对,神情惶恐,好像在各自商量什么。
精卫脾气不好,身上又带着怨气,在天上也没个能说话的人,八卦消息传不到她耳朵里去,后来实在乱得狠了,她才隐约知道,那些星君分成好几派打起来了,玉帝王母不见了,几位帝君全部找不着了,也就是说一个有权威拿主意的人都没有,只剩下偌大的天庭,与众多平日里充木桩子的,还有没啥存在感的微末小仙,最初大家都非常疑惑,不敢轻举妄动。可是忍过了好几百年,还是这样,最后终于乱成一团。
谁都想要权势,谁也不肯退缩。
像精卫这样的小仙,被瞒得死死的,如果不是上面打得不可开交,他们还是一无所知,乱象也逐渐延伸到他们这里,小仙们全部仓皇躲避奔逃,已经有不少被卷进纷争枉死了。精卫也是实在没办法,才想到人间来。
但这是一件很难的事,要破坏天地秩序,所用的力越大,反馈回的压力就越恐怖。小仙倒是遇到反噬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他们没足够强大的能力做到这点,精卫的运气非常好,忽然神识有感,应该是当年誓言欲填东海出现干涸,让她轻而易举的逃到了人间。
修真界众人全部表情古怪,这简直就是换了版本的阴曹地府消失记。
只有余昆还在追问:“东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到几十条肥遗。”
“天意啊——”余昆悲愤顿足。
最早他们以为是天下大旱,所以准备盯着郑昌侯。没想到会是肥遗…呃,几十条,东海…这种成群结队法,搞不好是幽冥界妖魔集体动迁的其中一次,准备奔着灵气充足的大洋彼岸而去。谁知道恰好让急着逃命的精卫下界逃到人间。
然后修真界又以为所谓大灾是神仙下界,凡人遭殃。
没想到豁出去不管天道,跑来看见捣乱的是精卫,决定忽悠得她到幽冥界去,没想到黄芩真人推演的大灾实际上是天庭难民?
大家原先准备忍着,等神仙回去就好了。
现在显然,精卫不肯回去,无论哪个神仙再来,也不肯回去,人间要怎么办?这不太对啊,大家一辈子想的就是成仙,现在精卫说,天上就是个烂摊子、大战场?
简直是幻灭!
修真界众人都想去撞墙,幸好他们对峙的地点在半空中。
余昆表情扭曲的问:“你杀了那些肥遗?”
“它们被天界缝隙中流出的灵气击杀了。”精卫很遗憾,如果是她动手,恨不得将这群肥遗圈养东海,非要让东海全部干涸不可。
“死得好!”余昆神经质的念叨。
混账,都是刑天,要不是他追得急,他也不会变成原形,肥遗又怎么会窜到东海去?
余昆眼眶通红,表情变来变去,咬牙切齿,忽然!
展远狠狠一掌拍在余昆光脑门上,厉喝:
“天上早就乱了,跟你没半点关系!”
这还真是当头棒喝,余昆神情一松,杜衡也走过来说:
“就算不是精卫,迟早也有别的神仙来,早知道,也好早做准备。”
“这还能有什么准备?”
余昆气急,已经恢复了正常,直接嚷嚷:“我是开超市的,又不是开难民接收站的!精卫交给刑天,我还能让别的神仙也住到幽冥界去吗?他们不去,我能赶着去?十个我,十个杜衡,十个展远也不够使的呀!”
“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施主,你着相了!”
“展远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余昆大骂,忽然他像想起了什么,“等等,那些佛陀呢?菩萨呢?”
精卫摇头:“不知道。”
“得,八成也是失踪人口。”开山斧摸着脑袋嘀咕。
“所以说,你们飞升是准备做壮丁去打仗呢,还是当失踪人口?”沈冬脱口而出,随即他发现眼前天空灰蒙蒙,无头巨人扛着斧子站在那里,旁边还有一个去鬼片现场都不用化妆的黑衣小女孩,白术真人表情僵硬,余昆眼珠瞪出来,开山斧张大嘴好像要说什么,然后…
没有然后了,他被当头罩进了黑漆漆疑似布袋下面。
沈冬挣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冒出头来:
“你干什么?”
虽然不是布袋,但这一整块又厚又重比窗帘还大的布当头裹盖下来,杜衡是想压死他,还是闷死他?
杜衡看着他,没说话。
沈冬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手臂光着,肩膀也是。
半晌。
“我衣服呢?!”
这不公平,开山斧化为人形怎么是穿着衣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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