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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不小心把自己法宝吃掉的某某人,剑修在“收剑”时出点意外压根不算什么,修真界也是有一点好的,至少他们见怪不怪,沈冬瞬间压力大减,可以天天没事做研究杜衡在想什么。
以前沈冬看杜衡的模样总觉得有点碍眼,成天都是一种表情,乍看是温文和气,微微带点笑意,让人觉得是有魅力有气质还容易亲近,不过等说完几句话第一印象就荡然无存,这家伙根本不是在笑,充其量就是弯出那么点弧度,很难看到他眼中有明显的情绪波动。
这难免让沈冬腹诽,这个只想着成仙的人,别说深情重义,估计连情义两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吧,还是远点比较妥当,谁猜得到杜衡心里在想什么。
——曾经深山老林,寂无人声的岁月漫过,现在沈冬再看杜衡,立刻恍然大悟。
杜衡从小就爱板着脸,现在又是这个德行,完全是他师父的错。
换谁整天被各种天方夜谭歪理邪说狂轰乱炸,都会养成这般波澜不惊,这种“哦,是吗”的表情,以不变应万变。
因为所有爱侃八卦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那就是一边说一边从对方惊讶疑惑的表情中获得满足感,还喜欢卖关子在关键情节处停下,等人问“然后呢”“为什么”,遂洋洋自得。所以杜衡八风不动,无论他师父说多离奇的掌故,多荒谬的论点,他还是两眼放空看洞府墙壁上某一点,
通常这个时候,灵石就放在他左边,师父在对面。
以成仙为目标的修真者体力耐力非常让人绝望,说个三天三夜绝对没问题,末了还会抽风似的问一句,为师昨天说的事情还记得吗?来考考你…
这都不是最恐怖的,最可怕的一件事是——
杜衡的师父对昔年阐教人物心向往之,通俗点的说法,他是阐教铁杆粉。据说他是修真界出名的剑修一脉,师祖的师祖就一直住东海,结果他硬是师兄不要了,师弟不管了,自家师父一飞升就千里迢迢跑到终南山来找个洞府,然后去拐个徒弟。
真的是拐。
传说武成王黄飞虎的儿子有一天在花园玩,忽然狂风大起,风过后儿子神秘失踪,多年之后黄飞虎反商全家逃命时,黄天化忽然现身来救,才知道他当年是被神仙带走当徒弟去了——这听上去像封神演义吗?活脱脱就是西游记好吧,某某大王卷起一阵妖风,抢走美女或掳走粉嫩嫩的小孩回去吃。
干出如此不着调之事的神仙,竟然还是堂堂阐教十二金仙。
白胡子老头第一次洋洋得意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纵然是习惯淡定的杜衡,都忍不住死死盯着他,眼看师徒反目成仇的大戏有那么点小苗头,但真相却让人啼笑皆非。
杜衡确实是被白胡子老头用一阵风拐走的,但地点略有不对。
往前数五百年,一人倒霉祸及全家的事情还是时有发生的,虽然不至于诛灭九族,但妻女发配教坊,男丁流放的事情也是有的,在判决下来之前,免不了全家被关大牢,至于是冤屈还是站错队,又或者罪有应得谁知道呢。
白胡子老头连杜衡真正姓什么都搞不清楚,不过恰好在凡间转悠的时候看到监牢里一群人被拖出去就地发卖或流放,其中有个女子抱着几个月的孩子痛哭,于是某个缺徒弟的家伙很干脆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卷起一阵狂风。
杜衡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距离“事发”都过了三百年,明朝都没了…
——只能继续默默看地面,当做什么都没听见,还能怎么办?
这还只是其中一件囧事。
譬如说杜衡从小吃得最多的就是杏子。
数不清的杏子,有的红有的黄,偏酸偏甜都有,杜衡的师父在洞府前前后后种了一整片杏林,还嫌不够,整天东山西山到处走,尤其是秋天,看到野生杏子就摘两枚回来。
修道人辟谷后并不吃东西,偶尔闲着发慌吃点山果清泉也很正常。
所以杜衡一直都没有怀疑,但现在沈冬从恢复的记忆里把这段翻出来,顿觉毛骨悚然,一个劲盯着杜衡肩背看。
他们两人就这样维持着对坐的姿势一动不动。
沈冬身上被人参娃娃扔了一条毯子披着,杜衡没穿上衣,近在咫尺的距离,什么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喉结,锁骨,淡色的突起……沈冬压根没觉得尴尬,反而眼神上下溜一圈后闷闷的想,修真者果然是逆天挨劈的存在,不要说疤痕,就是连痣都找不见,皮肤也通透如玉,估计手感也差不到哪里去。
杜衡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那灼灼目光,他气劲竟为之一滞,许久才缓缓平复,顿时忍不住问:“你在看什么?”
沈冬也没想,直接脱口而出:
“你那么多杏子白吃了!”
现在沈冬知道了当年做石头时没发现的真相,据说终南山曾经住着一位阐教的神仙叫云中子,有一天他的徒弟雷震子偷嘴在山上吃了两枚仙杏,结果长出两只翅膀,有风雷之威,当然好端端的长相也毁容成青面獠牙。
从反应上看,显然这个故事后来杜衡也听说了。
“噗…咳咳!”
这口气岔了,半晌的运功全都白费。
杜衡从膝盖上抬起双手,也不见他行动有任何滞碍,很轻松的就越过沈冬下了床。徒留沈冬不敢回头,也不敢挪动,只能愤愤嘀咕。
修真者真是太不科学了,以一个姿势盘腿坐那么久,手脚不麻气血畅通,还什么灵气贯脉天人合一,怎么不坐到珠穆朗玛峰顶修炼去呢?
也没几分钟,杜衡就回来了,坐回沈冬身边,手里还端着一个竹节似的杯子,里面盛有浅青色液体,闻到气味就头脑一清。
沈冬僵着脖子连动都不敢动,眼睁睁看着那个杯子凑近嘴边:
“我喝不了,你就不能帮一把?”
“……”
杜衡看一眼杯子,然后说:“你经脉中灵气未定,我还不能贸然碰触。”
“避开穴位不就可以?”沈冬表示他现在想起来了,很懂常识,别想胡说八道糊弄他。
“唇上与下皆是穴位,怎么避开?”
沈冬傻眼三秒,骤然醒悟,差点冒火:“我只是让你扶一把让我稍微仰头不让喝的水流出来,你到底在想什么?”
“神农谷陈老先生说你经此变故,现在气脉不匀无法动弹,要融合贯通,发自掌心的元气稍弱,只能经由肺腑吐出的元气来交融,大概要三天以后,你不要紧张。”
“我紧张个毛啊?”
什么乱七八糟,说来说去,那个意思不就是——沈冬差点一头晕倒,就算是那个人是杜衡!也很奇怪!!
庸医啊,绝对是庸医,你见过哪里的医生下的诊断开的方子是“等会接个吻就没事了”“对了,这是具体怎么吻的办法跟步骤”…
沈冬现在砸了这家医馆的心都有。
他纳闷杜衡怎么能恍若无事,半点也不尴尬的说这些。
好像察觉到他的疑惑,杜衡一抬眼,很平静的问:“这不过是最简单的渡气同修法门,你怎么了?”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行吗?
“我最多也就是你的剑。”沈冬想咬牙,结果差点咬碎自己的牙,痛得一阵抽搐。
“是道。”
“……”这种一口血哽喉咙里吐不出来的感觉!
沈冬没好气的说:“咱们能说人话吗?”
“你我同修也有差不多五百年,这不过是小事,你为何如此在意?”杜衡看上去没什么异样,眸色却稍稍暗沉了些。
沈冬正在吐槽,什么五百年,剑修跟剑的那叫同修?
呃,好吧,勉强也算是,反正只不过是同修,又不是双…卧槽!
杜衡感兴趣的看着沈冬变来变去的表情,半晌,才忽然低声问:
“你当时…为什么要去接那一道天雷?”
“还能有什么,很傻很天真。”
沈冬斜眼,他早就应该想到厉鬼培训班的八卦不是全部的真相,就好比这世间一切故事也有,传出来就难免走形,所以他不是被天雷劈飞的,根本就是自己犯傻挣脱出去——你说这得多傻才能干得出来,剑在人在,剑毁人亡,他们两个无论死了谁,另外一个也不能活,挡雷劈有啥意义,多蠢啊!
肯定是他当时只有意识,还没开灵智的缘故!
对,就是这样,不能要求一把剑懂太多。
不过杜衡的表情为什么有点不好呢,记得他无论什么时候,听到什么奇怪消息都不会表露出一点端倪啊?
看着被直接放在床上的竹节杯,又听到杜衡离开房间,沈冬傻眼半天,才勉强意识到,杜衡这是在生闷气?多难得,想成仙的人也会生气——
沈冬无所谓的想,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怎么挪动自己的脖子,否则万一扛不住困意,脑袋往下点犯困的时候用力过猛,折断颈骨怎么办?
一只人参娃娃偷偷摸摸的从门后钻进来。
它身上的肉全部粉嘟嘟的,光着脚丫小心翼翼的靠近沈冬,以一种做贼的架势拿走竹节杯,又慌慌张张跑掉了。
人参惧怕带有煞气的兵器,这很正常的事情。
而对兵器来说,最正常的事情就是跟着人上战场,无论结果如何,存在的意义就是有它在,总不能看着杜衡遭殃。所以说起来,这也是死循环吧。
沈冬郁闷的看着毯子发呆。
“你想先死?”
沈冬被这一声惊得险些失控栽倒,这要是摔断骨头砸断楼板多冤,杜衡这家伙走路不带声的,还有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耶,不要小看想成仙的修真者智商水平。
杜衡隔着毯子,一手扶住沈冬,直直的盯着他:
“你当时只是孤注一掷,纵然你被劈毁,我也随即丧命,不会遭到死于天劫下的骨碎魂裂之苦?”
嘴角抽了一下,沈冬翻眼说:
“杜主管,兵器是用来做什么的?告诉你,穷途末路的时候还可以横剑自刎啊,可你不肯…于是那把剑就冲动了一下,谁知道结果会是这样,也许就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
——你为何物而存于世间?
——那个人。
看完记得:方便下次看,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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