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种单枪匹马入虎穴的建议云子墨原本不想采纳。
但无奈无双看起来太胸有成竹。
云子墨想,她是不会拿这种大事玩笑的,当即也没多吭声。
上了岸就直接进了安罗海滩早市,这里有许多卖海产的大小商贩,什么海螺珍珠应有尽有。
此时天还没有大亮,但摊贩们却已经早早占好位置,摆起了自己的货物。
大小不一的夜明珠用来照明,整个还是被一层朦胧的光辉笼罩着。
云子墨第一次到这里,没见过那些新奇玩意,即便是知道此行有要事要办,一路走过依然忍不住多看了无数眼。
无双低声说道:“没事尽量不要开口,你们的口音太重。”
“嗯。”
云子墨回过头来,淡淡应了一声,又说:“可是安罗和越州城开放有十年了,两地混居,大家的口音都差不离……”
“你是京城口音。”无双提醒,“和越州与安罗混杂生活的百姓是不同的。”
“有些字的咬字你自己都没留意和旁人不一样,小心点吧。”
云子墨:“……”
他看了清风一眼,示意清风也少说话。
清风心里不是滋味。
他怎么不知道主子和自己哪个字的咬字和旁人不同?
但到底是云子墨警告在先,清风不甘愿地闭上了嘴巴。
从早市出来之后,无双找地方将金元宝换了碎银子,买了一辆简单朴素的马车,“咱们进都城。”
清风心不甘情不愿地充当车夫,载着云子墨和无双往城内走。
马车普通的不得了,再加上这路也是不好走,以至于速度及慢。
好在无双有先见之明,出发之前就买了鱼干和肉饼,还准备了水袋。
路上饿的时候,三人不至于两眼摸黑。
车内很是寂静。
云子墨不吭声,无双也就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不说话。
走了个把时辰之后,云子墨耐不住这样的安静,低声唤道:“喂,你真的睡着了?”
“没。”
无双淡淡应了一声,“怎么了,你不舒服?”
“不是——”
“那你喊我作甚?”
无双张开那双冷艳好看的眼,朝着云子墨看过去。
云子墨表情讪讪。
在船上的三日,除了第一天他吐的昏天暗地很不舒服,后来的两日都没有那么难受。
因为无双每日早晚喂他吃一粒药丸,然后便按照那晚的手法帮忙按摩推拿,之后他便没了那种胸闷气短的感觉。
船上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只想着能缓解不适总是好的。
现在被她这么一看,云子墨无端端有些不好意思,别开脸说:“问你好几次了,你怎么会那种手法的?”
“无忧教你的?”
“嗯。”
无双淡淡应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云子墨嘀咕道:“她教你那个做什么?”
“自然是我用得着。”
或许是安静的时间太久了,无双现在倒是好脾气了,能闲聊两句。
顿了顿,她又说:“我以前也晕。”
“晕什——”云子墨先是一怔,继而猛然反应过来,惊讶地说:“你晕船?”
安罗在海上,而她身为安罗女皇,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竟然还会晕船?
“不错。”
无双将曲起的腿伸平,仰了仰头,表情淡漠:“我自小就受不了这个地方,腥甜的海风吹在脸上……父王说清爽怡人,我却只觉得反胃。”
“我自幼就吃不得这海上的鱼虾,就算再怎么处理,我都觉得腥,强迫自己吃了两次,吐的昏天暗地,卧床不起。”
“安罗人在海面上乘风破浪的长大,而我是个特例。”
“我只有待在我的百花宫才能舒服一些……知道什么是百花宫吗?”
无双的头歪了歪,看向云子墨,并不等云子墨回答便说:“就是养了上百种鲜花的宫殿,真的是百种,毫不夸张……”
“只有那些馥郁的花香,才能盖住海风的腥甜。”
“我闻不到那些腥味,心情就好了,身体也就好了。”
“因此我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出过百花宫。”
云子墨听得惊奇,“那你吃什么?这安罗量产鱼虾,别的东西都少,我听说安罗人每顿饭桌上必定有海产,你若不能吃——”
“我自然是不可能餐风饮露地过活,又不是神仙。”无双笑了一声,“我吃米面,蔬菜,肉、蛋,禽类,从不碰鱼虾。”
“我吃的东西,都是父王派人从乾国那里采办的,每三日采办一次。”
云子墨:“……”
他无法想象,一个生在安罗的皇女,无法适应安罗的气候,连吃喝都不适应。
不过,无双难得和他说这么多,还是说她自己的事情。
云子墨原本就好奇的不得了,此时也想知道更多,便问:“那你有没有兄弟姐妹,他们和你一样吗?”
“有。”
无双悠悠地说:“当然有啊,他们也和我不一样,他们都是彻彻底底的安罗人,和父王一样,喜欢腥甜的海风吹在脸上,喜欢鱼虾海产……”
“他们喜欢把珍珠贝壳戴在身上,喜欢在海浪里翻腾,比鱼都要潇洒自在。”
她说着,眼神逐渐变得幽深又温和,连那素来喜欢冷笑的唇也弯了弯,似乎想起了当年没好的景象。
云子墨很想问问,安罗国灭的时候,她那些兄弟姐妹何去何从,但最终抿了抿唇没开口。
一国覆灭,王室子弟大概率是凶多吉少。
虽不知无双为何能活下来,但她成了如今这样的性子,亦不知道过去的十年经历多少磨难。
如此一想,云子墨心底忽然浮起几分涩意。
她所经历过的那些事情,他想,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经历,也没有办法对那种国破家亡感同身受。
“他们都死了。”无双忽然说:“被我牵连,让别人杀死的。”
云子墨一怔,本来压下的好奇再次泛了起来,“怎么回事?”
“你想知道啊?”无双托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等这里的事情了了,你好好陪陪我,我就告诉你。”
云子墨一呆,继而一张俊脸骤然涨红。
好好陪陪。
他下意识地想到,那天夜里她也说的是陪陪她,结果不是单纯的陪伴,而是那种……纠缠不清的,有颜色的。
他不明白,她一个女人怎么可以随意说出这种话。
是撩拨他很好玩吗?
还是她无聊了就会随便撩拨一下子,不管对象是谁。
云子墨脸上的红云起的也快,散的更快。
心里冒起了无名火,他冷冷地说道:“不说就算了。”
无双微微扬眉,笑了笑没吭声。
然而心里,却不甚愉快。
她也无暇分辨为什么不愉快,懒得多想,继续靠着车壁养神去了。
车内再次安静下去。
坐在车辕上驾车的清风狠狠地咬了咬牙,把无双咒骂了无数遍。
当然是暗中在心里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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