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子墨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小心翼翼地拆开了无双的衣衫,瞧见伤口之后,一张脸就唰的一下白了。
伤口还真裂开了。
他、他刚才那么用力吗?
“疼吗?”云子墨下意识地问了一声,满心懊恼。
怎么能明知道她受着伤,抱人的时候还没个轻重……
无双没吭声,静静靠在他的身前,眼帘低垂。
云子墨低头一眼,只看见她有些泛白的脸色,看不到她的眼神,但想来她肯定是很疼的。
“我找医官帮你重新包扎换药。”云子墨说着,小心地把无双放回了行军矮榻上。
“小公子……”无双却在他要走的时候,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袍,“你自己不会帮人换药吗?”
云子墨:“……”
他自然是会的。
只是心里又别扭的觉得需要避避嫌,毕竟孤男寡女——但云子墨很快又皱了皱眉。
他们睡都睡过了……
方才还亲吻的那么热烈。
这避嫌是不是有点掩耳盗铃?
相通了这点,云子墨果断回转,打算自己处理。
桌上就有上好的药酒和创伤药。
云子墨找了干净的白色纱布,用药酒清洗伤口,又将创伤药涂上去,最后再用白色绷带将伤口缠好系紧。
期间,他深怕弄疼了无双,动作都很轻。
而且那药酒清洗伤口很疼,他也深怕无双撑不住。
但无双却一直闭着眼,除了偶尔蹙一蹙眉,从头至尾没有吭一声。
这么严重的伤,如果在他的身上,他也未必能做到这样面不改色。
无双能这样忍得住,除了超强的意志力之外,是不是也说明,她以前还受过更严重的更痛的伤,这些当然就不算什么了?
这让云子墨大为心疼。
他把无双的衣服拢好,仔细地给她系好衣带,问话的声音都轻柔了许多:“你要喝水吗?”
“不喝。”无双翻了翻身,看起来想侧躺。
云子墨连忙帮了她一把,害怕她再牵动伤口。
等她躺好了,她慢悠悠地瞧着云子墨说,“你陪我,我便不去越州城,等城破再说,不然你一走我就消失。”
云子墨:“……”
这会儿他倒是脑袋清楚了,明白无双所说的“陪”就是单纯的陪伴,不是陪……睡。
想起自己方才有颜色的想法,云子墨干咳了一声说:“好……不过我白日巡营,还要出去打探战场情况。”
“我知道啊。”无双笑笑,难得好脾气地说:“你忙的时候我自然不会非要让你陪伴,你忙完了来便是,我很好说话的。”
云子墨说“那就好”,然而心里却哼了一声:你也就这会儿好说话。
估摸着心里不知道揣着什么坏心思戏耍我呢。
但他偏也不想戳破。
反正被戏耍的更惨的时候都有过了,再戏耍,还能比先前更惨?
“你睡吧。”云子墨瞧了瞧外面的天色,“等你睡了我走。”
“好。”
无双点点头。
账内静默了片刻,无双开了口:“你与我说说话吧,我睡不着。”
云子墨问:“要听什么?”
“随便说点儿。”
先前在越州城,她养伤的时候就是这样,莫名其妙要他说话,说好久她都未必理她。
云子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的事情很有趣,还是自己的声音好听?
不然她怎么老提这个要求。
或许,她只是无聊,想有个人陪伴吧。
云子墨颇有些无奈,但心里并没有拒绝的念头。
他看到边上储物柜上面有个很厚的毯子,便起身去拿了过来,扑在行军矮榻前,然后席地坐了下去,一手搭在行军榻上,另外一手随意地搭在曲起的膝上。
动作随意的很,却分外好看。
想了一会儿,云子墨实在是想不出自己还能和她说什么。
先前越州城就说了好多,现在总不能再说一遍吧。
他回头问她,“不然你与我说说你的事情?”
他很好奇很好奇。
“我的事?”无双顿了顿,“你想听我什么事儿?”
“比如……那个周明坤,比如你以前在你的百花宫的生活,还比如你的真名……”云子墨试探道:“我那天听巫伯伯唤你别的名字。”
“你以前应当不叫做燕无双吧?还有……”
楚流云。
但这三个字,云子墨没说出来。
这怕是无双心里最深最重的伤口,他若问出来,不但不会得到答案,两人之间好不容易稍微融洽的气氛估计都能被直接破坏掉吧?
云子墨心底苦笑。
“我叫做月仙萝。”无双倒是好脾气,想了想后缓缓开口,“仙女的仙,萝草的萝。”
接下来,她漫不经心地说着当初在百花宫的一切,说着周明坤,还说起了皇兄皇姐。
云子墨才知道,她原来是家中最小,也是被人千宠万爱长大的。
却经历国破家亡,流落乾国境内,半死不活的时候,才遇到的明无忧。
她是明无忧从水里救上来的。
后来明无忧照顾了她一段时间,想把她留在身边,但她却愿意。
国破家亡让她大受打击,她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也无法再信任任何一个人,尽管明无忧救过她的性命。
离开明无忧身边之后,她一人漂流江湖,遇到了江湖高人,被收为弟子。
她的师父为情所困,憎恶天下负心薄幸男子,也立誓杀尽天下负心人。
无双随着她时间久了,便继承了她的衣钵。
无双自己是这样说的。
但云子墨却猜想,或许无双也受过感情的苦,所以认同师父的做法,也憎恶那些负心薄幸的人吧?
和无双分开的这一段日子,他留意了一些关于无双这个江湖妖女的事迹,才发现她虽然恶名昭彰,但杀的都是该死之人。
只是行事的手段太过于激进。
“我这十年, 一共杀了二百八十四个负心之人……”无双勾唇浅笑,“感觉不错。喂,小公子,你除了战场上的敌人,杀过别的人吗?”
“……”云子墨抿了抿唇,那自然是没有。
“杀人放火,其乐无穷啊。”无双恶劣地笑着,捏了捏云子墨的脸颊,瞧他侧颜被烛火映照的十分好看,心底有份冲动不好按捺。
她也索性懒得按捺,倾身上去亲了亲他。
云子墨愣了一下,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又来逗他。
他在拒绝和接受之间犹豫不决。
无双笑意轻轻,这一回的吻浅尝辄止,退开些许之后,她闭上了眼睛,“谢谢你陪我,我累了。”
“那……那你休息吧。”
云子墨瞧着要睡觉的无双,心里空唠唠的,像是失望。
但又不知道自己失望什么。
他看了无双好一会儿,起身离开之后,还是不放心地让清风派人不远不近守着无双的帐篷,怕她乱来。
不过他这次显然想多了。
无双每日安分地在帐篷里面养伤,很少走动,也没有乱来。
云子墨松了口气,每日巡营结束,没有军务便过去看看她,说说话。
眨眼半个月过去,越州城内两方势力撕扯的越来越紧张。
听说定王和周明坤相互算计暗杀了数次,但谁都没得手,于是各自占据半城对峙。
城内百姓人心惶惶,起了好几次小暴乱,都被暴力镇压了。
而他们那样的乱,无疑正是慕容御等待的最佳时机。
七月底,慕容御阻止五十万大军围城,发起全面进攻。
越州城本就陷入四面楚歌之境,城内又自己人乱了起来,可谓摇摇欲坠,勉强抵抗了几波进攻也是困兽之斗。
十日后,越州城破。
乾国大军冲进了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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