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就知道她的性子,还知道自己不过是“像”那个什么楚流云才让她总来挑逗戏弄。
如今接受她马上就要离开,好像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他闭了闭眼,挣扎着想要躺回床上去。
无双扶了他一把,将他放稳之后,又找了水来扶着他漱口。
两人都没再开口,帐篷里安静的离谱。
云子墨是不知道说什么,无双以为他身体不舒服,也不好随意开口免得他更难受。
一直到清风把食物送过来后,无双扶了云子墨起来,给他后背垫好靠枕,坐在床边喂他喝粥。
清风瞥了一眼,小声说:“无双姑娘照顾公子一个月呢。”
然后摸着鼻子走了。
云子墨咽着肉粥,狭长的眼眸扫过无双没有表情的脸,“真的啊?”
“嗯。”
无双应了一声,把一勺肉香四溢的粥喂进云子墨的口中。
云子墨昏迷差不多一个月,一直是汤药吊着,醒了还得假装没醒继续喝汤药,胃里别提多难受了。
今夜腹痛其实也并非是医官开的药有问题,而是五脏庙抗议了。
此时热粥下肚,身体都舒服了好多。
等一碗粥喂完,云子墨也调整好了心情,刚要说话,无双却说:“谢谢。”
云子墨愣了下,“谢……你是说周明坤吗?”
“嗯。”
无双点点头,“但你以后不要像这次一样不要命的冲动。”
“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护心镜你人就没了?”
无双这一个月几乎没有开口,这一开口,顿时就止不住话茬,“仇可以慢慢报,只要活着总有机会,可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我并不是非杀他不可!更不是非要这次杀他,你懂吗?”
云子墨不太懂,只是觉得,她难道不是该感激涕零说“小墨你真好”?
干巴巴的谢谢之后,竟然开始责怪他冲动数落他不要命。
好吧,虽然是关心。
但这和云子墨一开始的期盼有点偏差。
云子墨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垂着眼眸抿着唇,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嗯什么?”无双靠近了一点,见他低着头,忍不住一手捧起他的脸,“我跟你说认真的,你不要敷衍我。”
云子墨张了张嘴。
这个姿势有点亲昵。
不是她以前那种刻意的逗引,而是一种自然而然地亲近。
无双皱着眉:“说你以后不冲动了。”
“……”云子墨愣愣地重复了一遍,“我以后……不冲动了。”
无双目的达到,本来要退开。
但瞧着他愣愣的表情,心念一动,鬼神使差地倾身上前,在他唇角亲了一下,“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然后无双退开,收了碗出去了。
云子墨瞪着帐篷帘子随风起落,眼底浮起许多不可思议,手也忍不住落到了自己的唇角。
她……是亲了他一下吧!
这一次不是故意逗他,是真心想亲近的。
那如果他想让她一起进京,她答应的可能性有几成?
云子墨还没来得及考虑进京之后要如何,以后怎样,现在只是不想分开。
揣着忐忑的心情,他在无双回来之后将这问题问了出来。
无双看了他一眼,“我如果说不呢?”
“……”云子墨虽然早猜到她可能拒绝,但脸上还是难掩失望。
他忍不住说道:“我总算是帮了你,难道你不打算照看一下我这个恩人?”
“我没请你帮我。”无双说。
这话一下子戳到了云子墨的心肺。
他面露苦笑:“是啊……是啊……”
早早想好不求回报的,现在怎么因为一个轻轻的吻又贪心?
人一旦贪心就是自讨苦吃了。
他用手肘撑着床榻往下躺,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无双却暗暗叹了口气,瞧着他苍白的脸,心里浮起几许酸痛,禁不住低声喃喃:“你真笨啊。”
云子墨无暇细思她为什么说这个,勉强维持风度笑了一下,躺好闭上了眼睛。
他这样的态度却搞得无双越发无力。
就这副你好就行,我不求你回报什么的样子,其实最能戳中她的内心。
但凡云子墨是个纠缠不休,挟恩持报的,她或许都没有现在这样纠结。
可她现在却又宁愿他会纠缠,会死皮赖脸。
无双苦笑一声,觉得自己的想法当真是病态。
她沉默了一阵子,整理心情。
云子墨也沉默了一阵子,自然是睡不着的。
时辰还早呢。
云子墨叹了口气,低声说:“你也休息吧。”
无双一口气憋得不上不下,十分难受,恼的想起身就走,但走了两步,竟然又转过身来到了云子墨床边去,“你就不会要求我吗?”
云子墨张开眼,错愕地看着无双:“我要求你什么?”
“你想什么你就要求什么!”
“可——”云子墨无言以对。
他刚才不是被拒绝了?
他无法理解无双的想法,迟疑地看着 她。
无双瞪了他两眼,“你在旁的事情上都是聪明的,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这样逆来顺受?你不提怎么知道我不会答应?”
云子墨显然是无法理解无双心情的,迟疑着不确定自己要说什么。
无双闭了闭眼睛,憋着一肚子火气离开了。
等出了帐篷,冷风扑面而来,吹的无双也清醒了三分。
她怔怔地站在夜色里,神色恍然。
她方才在生气。
生气什么?
因为云子墨不要求她吗?
她单手抚上自己的额头,只觉得至极。
自己这到底是在想什么?
他说的对,就算他要求,她也绝对不会答应。
无双自这一日回到了自己的账中去休息。
每日她也会前来看望云子墨,只是态度平静,再没有些微失控,也没有过度的亲昵。
云子墨自然察觉她有些不对,然而又看不出何处不对,试探着与她说话,她也不温不火地回应。
如此碰了个软钉子之中,云子墨也便沉默了下去。
几日后,云子墨的伤势总算大好,可以起身下床了。
他腿上有伤,还不能走路。
清风早早做了个手杖给他。
云子墨嫌弃的很,宁愿不出去走动,也绝对不可能用那手杖走路。
清风倒是机灵,每次云子墨不用手杖,他便去将无双叫来照看云子墨。
云子墨对着清风时把手杖嫌弃的一无是处,丢在一边。
但无双一来,他倒是安分了。
规规矩矩地拄着手杖活动一会儿。
而这段时间里,慕容御和云子辰致力于战后安民事宜,一切进展十分妥当。
眼看着,马上就要拔营回京了。
云子墨的心情也开始变得沉重。
无双说过,不想去京城那地方……而且自己的伤势恢复的很快,在过几日,这手杖都用不到了。
到时,她应该会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吧?
夕阳降落,云子墨拄着粗糙的手杖,看着来来往往巡逻的士兵,目光略微有些寂寥。
无双陪在他身边。
那份寂寥从眼底外溢,也让无双清晰地感受到了。
无双并未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说:“太阳落山了,外面冷,早点回帐篷去吧。”
“……嗯。”
云子墨回过神来,转身往回走。
无双要去扶他,他却快走了两步,避开了她的扶持,很快就离无双有好一段儿的距离。
无双站在原地,低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后她又跟了过来。
不远处,云子辰挑了挑眉:“他俩怎么回事啊?”
最近这段时间他忙于安民,几乎是分身乏术,只有一开始云子墨没醒的时候每日都来看望一次。
后来云子墨清醒,云子辰又确定他伤势稳妥,便是两三日过来一次。
这倒还是第一次见云子墨和这个无双这种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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