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姑娘,七娘让我把这个交给您。”柳二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好的纸递过来。
纸张很薄,带着木兰花香,顾希音略一捏,都没有打开就知道了这是什么,立刻确认了来人的身份。
“花姐姐有什么事?”
“您先跟小的走,轿子等在外面,十万火急,救命的大事。”柳二额头上带着亮晶晶的汗珠,月下闪着光。
“好。”顾希音略一沉吟就答应。
白涛不放心,非要跟着她一起去,柳二起初不肯,但是不想浪费时间,勉强答应。
轿子走得飞快,顾希音坐在里面,被晃得隔夜饭都快吐出来。
柳二在一旁和白涛说话:“白兄弟,早听说你水下功夫好了。我之前在河上也常见你,就是没人引荐……我和你说,你跟着可以,但是回头可不能进到里面。你放心好了,七娘和顾姑娘是多年的交情了,要不顾姑娘也不能跟着我走是不是?”
饶是顾希音一直想着到底花七娘要做什么,听到他这般话唠,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大哥,作为一个打手,难道不应该高冷些吗?
“不对啊!”白涛忽然开口,“咱们这不是去河边的方向!”
顾希音一惊,掀开轿帘往外看。
只可惜她来城里次数不多,又是晚上,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
“嘘,白兄弟,小点声。”柳二道,“咱们去的地方,可不能提。”
不能提?
顾希音心里泛起了嘀咕,不知道花七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是转念一想,故弄玄虚确实又是她一贯的作风,所以决定静观其变。
“不能再走了。”白涛道,一把抓住了轿子,“前面就是县衙,现在宵禁,被人抓住了可不是小事!最近乱党四处逃窜,秦骁那事也还没个音信,万一我们被当成坏人怎么办?”
他声音很高,有提醒顾希音的意思在。
“县衙”这两个字让顾希音的心又提了起来。
这一晚上,她的小心脏七上八下,要不是心理足够强大,早就吓出心脏病了。
“嘘嘘嘘——”柳二道,“就是来县衙,白兄弟小点声。”
走进县衙后门,守门的竟然迎了出来,急急地道:“怎么这时候才来,快点吧!”
白涛越来越迷茫,顾希音也没有比他好多少,下了轿子,看着门口的石狮子,也有些晃神——三更半夜,花七娘的人接她来县衙?
她一个花船上的鸨子,怎么和官府扯上关系了?
社会我花姐,人狠路子野,佩服佩服。
“人来了没有?”一个提着灯笼,穿着青色比甲的丫鬟匆匆跑出来问。
“来了来了。”守门人忙指着顾希音
丫鬟上下打量了顾希音一番,嘟囔道:“我也看不出有本事的样子,不就是个村姑吗?哪里像个神医了?”
顾希音隐藏医术,人气不行,但是气人很行。
“那不知道贵府巴巴找个村姑来干什么?”她冷笑一声,气势全开,“白大哥,我们回去。”
从丫鬟说“神医”,她隐约猜测出来花七娘是请她来给县衙里的某个人治病的。
花七娘是为数不多的知道她医术出众的人。
既然是有求于她,她为什么还得受个丫鬟挤兑?
让县令这种当地青天知道她医术好,她已经很不高兴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出幺蛾子?现在一个丫鬟还敢往枪口上撞,打量她真没有脾气?
“别,可别走啊!”柳二忙伸手拦住她,满脸堆笑,“顾姑娘,看在我们七娘份上,别跟个小丫鬟计较。”
随即他又拉下脸对那丫鬟道:“你行你上!不行就闭嘴,耽误了……治疗,我到时候就把罪过推到你身上!你担得起吗?”
救人如救火,这个蠢货比比什么!
顾希音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丫鬟。
丫鬟顿时明白她在等着自己道歉,咬咬嘴唇,忍辱行礼道:“顾姑娘,是翠衣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顾希音这才冷声道:“带路吧。”
翠衣满脸的不情愿,但是还是带着一行人往里走去。
大概因为心里不待见顾希音,她走在最前面,远远地离着几人。
到了二门处,白涛和柳二诸人都不能再往里走了,顾希音自己跟着翠衣继续走。
“见了夫人要有礼数。”没了柳二的压制,翠衣又开始不甘心地道,口气鄙夷。
顾希音没有搭理她。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不予理睬是最好的方式,搭理她那是给她长脸!
“哎哟——”快到正院的时候,还在嘟囔着什么的翠衣突然痛呼一声,整个人向前摔倒,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啃泥。
顾希音:……
她在心里画个圈圈的诅咒,什么时候这么好用了?
翠衣摔得很重,灯笼也被甩出去,在风中燃烧起来。
几个小丫鬟闻声出来,惊呼道:“翠衣姐姐摔倒了!”
她们七手八脚地过来扶她。
翠衣的脸涨成猪肝色,手心、膝盖火辣辣地疼。
地上明明空无一物,她却忽然莫名摔倒,一定是顾希音搞的鬼!
但是都走到了这里,她不敢发作——屋里的主子们心急火燎,她现在喊出来就是不懂事。
可恨她一个夫人身边得用的大丫鬟,今日竟然在小丫鬟们面前出了这么大的丑,想想就怒火中烧。
顾希音真的无辜,她明明什么都没做。
但是她对于这样的热闹,倒是喜闻乐见。
“希音丫头来了吗?”屋里传来花七娘的声音。
“来了。”顾希音脆生生地答应。
“还不快进来!”
早有丫鬟掀开帘子等着她入内。
顾希音被人直接引到内室。
内室之中的大炕上躺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头发扎成小鬏鬏,虎头虎脑,只是此刻眼睛紧闭,脸上透出不正常的苍白之色。
炕边坐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妇人,穿着如意云纹大红锦缎褙子,眼圈红红的,直直地看向顾希音,眼神悲伤又带着隐隐的希冀,想来这就是县令夫人。
她身边站着个面色威严的三十多岁男人,身穿家常的雨过天青色锦袍,同样眼神焦急,手却扶着妇人,安慰之意明显,男人身份呼之欲出。
花七娘坐在官帽交椅上,明明已经是深秋,她却摇着蝶穿百花团扇,显然也有些焦灼。
“花姐姐。”顾希音原地站定,冲她微微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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