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潇本以为给鲁怡的路无外乎就是这两条,送回去,或者等人来接。
没想到两天后起程的时候,她却不得不将人带上。
“我不回去,回去就要嫁给那个侍郎,我宁死不从!你们若是把我留在这儿,我就绝食给你们看!”
鲁怡非常不配合,一直嚷嚷着要绝食抵抗,若是强行将人送回,路上她这般耍赖,只怕会招惹无数是非,到时被鲁大人的对头盯上,很可能会有危险。
苏潇毕竟不能把所有人都派去保护鲁怡,袁相柳这边人手都是有用的,只派几个人护送也不安全。
若是将鲁怡留在安平县,且不说没人能治得了她,她若真的绝食或者自寻短见,闹出什么事来,也不好和鲁大人交代。
最后权衡利弊,苏潇只能将人先带上,并派人修书一封通知了鲁鹤年。
至于到时候要怎么把人弄回去,就让鲁鹤年自己头疼吧。
为此,苏潇不得不派人又把马车多铺了一些软垫,给鲁怡乘坐。
怎么说也是金尊玉贵的尚书千金,总得照顾一下。
“谢谢你呀,苏姐姐,这马车可真舒服。”鲁怡遂了心意,志得意满,对苏潇特别亲昵,“咱们这是不是就要出发了?听说盐州是有海的,海是什么样子?我都还没有见过呢。”
苏潇看着这难缠又胆大的小姐,无奈一笑,“好生坐着吧,这一路可还远着呢。是你执意要跟着的,到时候可不许喊苦喊累。”
“我不会的,苏姐姐,我可没有那么娇气。”鲁怡说着,扫了一眼前面骑在马上的严华,心里美滋滋的。
“苏姐姐,你让严华给我来赶马车吧,我路上无聊还能找人说说话。”
“你是想找人说说话?还是想找严华说说话?”苏潇别有深意地看着她。
鲁怡害羞地放下帘子,“我找春喜说话还不行嘛……”
苏潇奈一笑,转身过去另一辆马车上。
苏兰心坐在这辆马车上,是过来与她送别的,没想到意外看了一场热闹。
“这是哪来的大家闺秀,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苏兰心这是第一次见鲁怡,已经感觉到其人的与众不同。
苏潇叹气,“鲁小姐是有些跳脱,不过心思不坏。”
这也是她愿意对鲁怡小小纵容的原因。
“你这一走,可不知什么时候咱们才能再见了。”苏兰心看着前面已经动身的车马队伍,难免有些惆怅。
“是啊。”苏潇道,“好在小秦大人就在秋林县,有他关照着家里我也就放心了,对你也就更放心了。”
“你赎身的事儿怎么样了?”苏潇想起来问。
回乡这几日实在匆忙,昨晚她才有时间和苏兰心一起吃了个饭,听苏兰心提了一嘴寻买宅子的事儿,只是当时人多,太闹,也没机会细聊。
“很顺利,本来应该有些波折,现在你们衣锦还乡了,无论是看在咱们袁大人的面子上,还是……”
苏兰心顿了顿,露出笑容,“春风楼都不敢。”
苏潇想想也是,其实前世苏兰心赎身还是颇费了一番波折的,不过如今袁相柳和秦轻羽都有官职在身,无论搬出谁来,那春风楼都不敢造次。
“那你和小秦大人……如何了?”苏潇看着苏兰心脸上的笑容,心有所感。
听说回县那日,秦轻羽就和家里放话,要上门和苏兰心提亲,为此秦家闹了好大一场。
书香门第,自然不会要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教谕大人为此气的吹胡子瞪眼,家里的花瓶全都砸了。
但是秦轻羽非常坚持,还在和家里对抗中。
“我也不知道会如何……”苏兰心捋了捋垂在胸前的一缕长发,“我也不知他能坚持多久,若是他一直初心不改,那……”
“那什么?”苏潇揶揄地看着她。
“那做县令夫人有什么不好吗?”苏兰心一片坦然地反问。
“没什么不好,都好。”苏潇忍俊不禁。
“我还没说你呢,去了趟京城,回来就成真正的知府夫人了。”苏兰心撇了眼前面骑在马上那道清俊身影,“我只当你一直都不开窍呢。”
“我最多迟钝了点儿,又不是傻子。”苏潇远远看着袁相柳,目光不自觉柔和下来,玩笑道,“当知府夫人确实挺开心的,也祝你早点儿当上县令夫人。”
两人笑了一会儿,又双双收敛了笑容。
“保重。”苏兰心道。
苏潇认真道,“你也是。”
……
盐州地处盛朝最南,与东洋隔海相望,和另一个产盐大地雍州紧挨着。
已经步入夏季,越往南走天气越是闷热潮湿,到了雍州地界的时候,连吹来的风都是带着丝丝咸味儿和湿意的。
又经过几日辗转,于七月初终于到达盐州地界。
边界处伫立着一个大大的石碑,久经风吹雨打,上面的字迹已经有些斑驳褪色。
“袁大人,再往前行两个时辰就到盐州府了。”安参领擦了擦石碑,确认了地界之后,过来朝袁相柳禀报。
袁相柳微微颔首,打亮了一眼天色,太阳西斜,再有两个时辰,天也差不多就要黑了。
他四处观察了一周。
盐州这一带地势多平坦,但也不缺高山障林,他们此时所在的地方前面就有一片不大的山林,山脚下依稀可见一个小村庄,十几所房子矮啪啪的建在那里。
“好热呀!”鲁怡扇着扇子从马车上下来,扯了扯身上单薄的衣裙。
正值炎夏,便是在永昌府一带温度都不多凉爽,何况是地处最南的盐州。
从进入雍州开始,众人就都有些受不了这样的高温,苏潇带的那些夏季的衣服穿着都闷热,在雍州时新做了一些。
鲁怡身上穿的这身薄纱裙,便是在雍州时她自己花钱做的,只是如此轻薄的衣服,也仍旧热。
苏潇干脆就换了一身男装,头发也挽了起来,做男人打扮,这样属实凉快不少,左右她也不是拘这些小节的人。
“苏姐姐,还有多远啊?”鲁怡走到苏潇这边来。
“还有两个时辰左右,今晚天黑之前应该能到盐州府。”
苏潇一边回答,一边接过了旁边大壮递过来的扇子,狠狠地扇了两下风。
这种天气坐马车都是遭罪,她这几天都跟袁相柳一起骑马,不过太阳太过热辣的晌午时分还是得到马车里避一避。
每次从马车里面出来,身上都跟水洗了一样。
袁相柳拿出帕子帮她擦额头上的汗,一边叫了严华过来。
“按照之前的计划行事,你和安参领他们先进城。”他道。
严华和安参领顿了顿,点头应下。
早在到达雍州的时候,袁相柳就曾找两人商谈过一番。
盐州之前的知府调任,但势力还留下一些,洪安盐厂更是存在百年之久,内部势力盘根错节,根基很深。
不光是之前的知府,便是现任同知还有府衙内其他官员,都有可能参与贩卖私盐。
这些人谁黑谁白,袁相柳初来乍到并不能一一分辨。
想要收拾这些烂摊子,也非一日之功。
不用点儿寻常手段,是很难快速推进的。
袁相柳离京之前,皇上给过他一道手谕,事急从权。
袁相柳可根据情况调整策略,哪怕用一些不那么合规矩的手段,只要是有利于整顿盐务的,就可以。
如果直接进城上任,恐怕很长一段时间,袁相柳身边发生和看到的,都是别人想给他看的。
袁相柳没那么多闲工夫和那些人有来有回,干脆釜底抽薪,让严华进城代他上任,他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摸一摸盐州的底。
只有暂时脱离知府的身份,才能看到一些真相。
袁相柳手中有圣谕,安参领自然无不听从,只是到底有些不放心,道,“不如让末将留下来保护袁大人的安全,让其他人随行进城便是。”
“安参领若不跟着严华,只怕会遭到怀疑,而且有什么事情,你在严华身边也能更妥善地处置。”袁相柳道,“我自然也不会让自己深陷险境,把你的副官留下,另外再留下一百人。”
“是!”安参领这才放心。
鲁怡一听就来了精神,拉着苏潇道,“苏姐姐,既然严华要扮袁大人,那也得有人扮你吧?就让我来吧!”
确实需要这么个人选,苏潇原本心仪的人是春喜。
不过她也早知道鲁怡会来凑这个热闹,无奈叹气,“你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和严华扮夫妻,不觉得太出格了吗?”
“这有什么出格的,反正我以后也要嫁给他……”鲁怡脱口而出,说完才有点儿不好意思,臊眉搭眼地戳了戳苏潇。
“我这也是为了帮你们啊,苏姐姐!春喜肯定扮不好的,她胆子最小了,说不定她一紧张就露馅儿了。我会一些诗书,还听我爹说过一些官场上的事儿,关键时刻能提点严华,我最合适了。”
苏潇没有马上答应她,而是朝袁相柳看了过去。
两人十分默契,一个眼神袁相柳便明白她的意思,无声点了点头。
“行吧。”苏潇松了口,对鲁怡殷殷叮嘱,“你自己也要小心,千万别漏了马脚。另外,你们两个也要注意分寸!不能越矩!”
她强调,说话同时扫了一眼严华。
严华郑重神色,沉声应道,“是,夫人请放心,我必会恪守分寸!”
鲁怡美滋滋地道,“放心吧苏姐姐,我会听话的。”
你真能听话才怪呢……
苏潇无奈地叹了口气。
袁相柳又对安参领和严华交代了一番,事无巨细,一刻钟之后,几人换上了合适的衣服,队伍重新出发。
袁相柳精挑细选了一百人跟着自己,包括安参领的副官程烨。
众人骑着马,来到了山脚下的小村庄。
这村子一共才不过十几户人家,肯定是住不了一百人的。
袁相柳只留下五个人跟着自己,剩下的让他们在林子附近扎营。
便是只带着五个人,加上袁相柳和苏潇也有七个了,因着都是武将,个个身高马大,到一户人家叫门的时候,还把出来的老翁给吓了一跳。
“啊!”头发花白的老翁惊叫一声,关上门就要往里跑。
程烨眼明手快,将人给提了回来,皱眉道,“你跑什么?”
“几位大爷,我们家很穷的,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也没有姑娘。”老翁发现跑不掉,跪在地上就开始告饶。
“老人家。”苏潇赶紧上前将人扶了起来,心中诧异这人反应这般大,温声细语地安抚道。
“老人家,你别害怕,我们是路过这边的行商,天色晚了,想找个地方住宿一晚,不是什么烧杀抢掠的劫匪,你可千万别误会了。”
“你们不是盐厂的人?”老翁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
袁相柳眉心微动,温声开口,“老爷子误会了,我们是从苏城那边过来的行商,想要收一些海货和珍珠的。”
老翁这才安心一些,不禁伸手拍了拍胸脯,有些瘫软地靠在门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洪安盐厂的人都抢到这边来了。”
洪安盐厂是盐州产盐的地方,坐落在海边,拥有一个县城那么大的区域,手下管理着几万盐户。
袁相柳在来的路上,和苏潇说过一些盐厂的事,还带她看过整个盐州的堪舆图。
苏潇和袁相柳对视了一眼,心里越发觉得这个洪安盐厂不简单,只是老翁刚刚受过惊吓,与他们又不熟悉,只怕现在问也问不出个什么。
苏潇掏出钱袋,拿了一把碎银子出来,塞到老翁手里。
“老人家,我们途经此地,天色不早,只怕今日进城时间有些不够,想在村中住宿一晚,还请行个方便。”
老翁活这么大岁数都没看见过这么一大把碎银,眼睛都直了,反应过来之后连忙推拒。
“贵人太客气了,哪里用得着这么多银子,我家里也没什么好招待诸位的,房屋也不够住。”
“无妨,我让我这几位朋友再去别家问问,若是能住得下我和我夫人就好。”袁相柳道。
“住得下,住得下,我家就我和小孙孙两个嘞,东屋全都空着。”
老翁见他们态度都十分和蔼,对他们的好感也是层层上升,转身引着袁相柳进门。
袁相柳朝另外几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自己找地方暂住,然后拉着苏潇的手跟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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