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年,姐姐与宫宸戋相识。那个时侯,宫宸戋还不是‘东清国’的右相,而只是‘圣玄派’天机子掌门的师兄而已。当时,姐姐很喜欢他,总是会时不时的悄悄前往‘圣玄派’去找他。他闭关练功,姐姐就一个人守在圣玄山山上的木屋。甚至,姐姐还为他学下厨。后来,他突然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无踪迹。那一段时间内,姐姐几乎不眠不休的到处找他。当再次相见,他已是‘东清国’手揽重权、权倾朝野的右相。那一年,武林各派联合围攻魔教,父亲被小人出卖不幸战败,本以为魔教定难逃此劫,可最后姐姐却力挽狂澜,击退了各派。在那之后,宫宸戋到来。再之后不久,父亲去世,姐姐毅然将魔教改为了‘百花宫’,引领魔教走上正途。她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宫宸戋,可宫宸戋……”
月光下、湖泊旁的凉亭内,一道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句缓慢传出、飘散风中。
云止听着,脑海中几乎可以清晰想象出当时的情形。那花千色,定是喜欢极了宫宸戋。不然,岂会经常前去找宫宸戋、等候宫宸戋、为宫宸戋下厨?
甚至,还不眠不休的到处寻找宫宸戋、不惜为宫宸戋将魔教改为百花宫?
花千叶说着,转身望向云止。月光下的星眸沉谙如海、深不见底,“可宫宸戋从头到尾不过在利用姐姐。”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一股阴鸷之气徒然自周身散发开去。眸底,更是闪过一丝令人心惊的杀气。绝美的容颜,面无表情似被冰生生冻结。
云止对上花千叶的眼睛,但张了张嘴,却半响无音、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什么。
“宫宸戋利用完了姐姐,便一脚将姐姐踢开。并且,他还想置姐姐于死地。姐姐就是因为他才会一睡不醒、从此长眠在冰棺之中。”话落,沉谙的黑眸布满了阴翳的恨意。同时,花千叶的双手已紧紧扣住了云止的肩膀,深深的望着云止紧接着再道,“或许,宫宸戋如今也不过只是在利用你而已。云儿,莫要相信他,姐姐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姐姐当年,伤心欲绝、心如死灰,曾最后问宫宸戋,他是不是从来没有喜欢过她?宫宸戋毫不犹豫的回:他此生此世都断不会喜欢任何人。”
云止望着面前神色明显有些激动的花千叶,望着那一双沉谙至极的眼睛……
许久,花千叶对着云止始终平静无波、不为所动的神色,终慢慢松开了云止的肩膀,后退了一步。旋即,再一个侧身重新望向亭外、月光下的湖泊,平复刚才抑制不住而起的那一丝情绪波动再道,“云儿,本宫说的话字字句句属实。若是你不信,可以自己去找宫宸戋问。”
“……”
难道,这就是宫宸戋怎么也不跟她说的原因?云止沉默的听着,依然没有说话。
之后,整一个凉亭都不知不觉陷入了不同寻常的安静之中。沁心寒冷的夜风,无声无息拂过平静的湖面,带开一层又一层的浅浅波澜、细碎粼光。
“云儿,宫宸戋到底是怎么样的人,相信你应该心里有数,本宫言尽于此。”
又一片刻,花千叶再度开口。而此时的声音已淡然平静如水,一如恢复了往常的神色。并且,话音刚落之际,一个转身便步出凉亭,头也不回的迈步离去。一袭妖冶如血的红衣,在沁寒的夜风下飘摇。
云止回头望去,刚才的那些话,不断盘旋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宫宸戋真的只是在利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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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琅所患之病,极其罕见。并且,患了这一种病的人几乎没有活下来的先例。
云止为此,几乎一整夜没有好好的睡过。不知为何,心底对柔弱的琳琅总有一丝说不出的怜惜之情。当日,明明是那么羸弱不堪的一个人,却为了她毅然冲上前来。
琳琅对自己的身体,心里有数。其实,一直以来都从不曾太在意自己的生死。
西飞凌与西飞扬两个人,一大早前来左相府拜访。西飞凌皱眉觉时间尚早,但西飞扬却有些迫不及待。
云止因着‘封亦修前来与其义妹和亲’之故,有三日的休息时间不用上朝。房间内,刚刚起身,一边洗漱一边听着下人来报。浅笑吩咐道,“且好生招待西楚国的二皇子与九皇子,就说本相马上就过去。”
下人领命,快速转身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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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内。
西飞凌落座,慢条斯理的品茶,耐心等着下人口中的左相到来。
西飞扬年少还未定性,有些坐不住,也不想喝什么茶。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坐在那里,止不住四下环视、东张西望起来。同时,目光时不时落向阳光灿烂明媚的厅外,想第一时间看到那一个人到来。可以说,自上一次分别后,他心中一直想着‘他’,想有机会再见一面。
“二哥,你说那堂堂的南灵国将军——封亦修,现在会是什么表情?”
前日,南灵国将军封亦修前来东清国和亲。西飞扬紧赶快赶,可还是晚了一天,没能亲眼目睹一下那盛况,不免觉得有些可惜。一句话,随口对着对面的西飞凌问道。
西飞凌闻言,捻着杯盖摩挲杯沿的手轻微一顿。片刻,回道,“我怎么会知道。”
“二哥,不如待会儿我们一起去见一见怎么样?我倒是很想看看那封亦修现在究竟是什么表情。不过,他也算是活该,当年西决城城外,他先是义正言辞的不退兵、还放箭,可后一刻却又立即下令撤兵,这样的男人确实可恶。”当年西决城发生的一切,传得纷纷扬扬、人尽皆知,几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为人津津乐道、成为天下人茶余饭后的笑料。西飞当然好奇,也曾亲自问过齐文静。齐文静当时就在场,对一切自然了解。如今,因着与云止的相识,因着心里那一丝……便忍不住愈发心生怒气,那绝非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该做之事。
“飞扬,切不可生事。”
西飞凌听着,再看着对面的西飞扬沉声一道,含着一丝明显的警告。
西飞扬闻言,对着西飞凌耸了耸肩,不说话也不答应。下一刻,目光忍不住再向着厅外望去:那一个人,他怎么还不来?
云止洗漱、穿戴整齐后,步出院落便向着大厅的那一方向走去。
昨日,她邀请了西飞扬。她知道、也很肯定,西飞扬到来,西飞凌也一定会前来。那两个人,她倒想好好的‘招待招待’一番,尤其是——西飞凌。
“左相!”
忽然,一道清越的声音自前方传来,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喜悦之色。
云止听着传来的声音,本能的抬头望去。只见,一袭紫衣的西飞扬笑着站在大厅门口。阳光下,衣袂飘飘,贵气天成,好一个翩翩佳公子。而眉宇间未褪的那一丝青稚,又无形中给了人一种亲切感。
“左相,你来了。”西飞扬见到云止,直接快步走上前去。
云止也迈开脚步,边走边浅笑道,“抱歉,让九皇子久等了。”说着,目光落向西飞扬身后的大厅。
大厅内,一袭青衣的西飞凌侧头往外望去。那一眼,只见那一个向着这边行来之人白衣如雪、周身似流转着一层金色的光芒,熠熠生辉。
“没事没事,我与二哥也只是刚刚到而已。”西飞扬连忙笑着说道。
云止颔首,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与西飞扬一道步入大厅。对着西飞凌拱手道,“二皇子,实在抱歉,让你久等了。”
“该是我与九弟来早,打扰了才是。”
西飞凌早已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在云止对着自己拱手之际站起身来,回道。
云止浅浅一笑,这个话题便就此带过。之后,再笑着开口邀请道,“既然二皇子与九皇子来了,那便一起留在府内用午饭吧。另外,府内后院的梅林倒是开得不错。若二皇子与九皇子不介意,本相愿亲自领二皇子与九皇子随处走走、参观一下……”
“所起这梅林,东清国皇城外‘梅佛山’的景致倒是天下闻名,听闻已久。”
西飞扬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而一提起‘梅佛山的景致’,便迫不及待的想马上前往观赏一番,“左相,听说你这几日都不用上早朝,那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如何?”
“既然九皇子喜欢,那本相自然乐意之至。只是,就我们三个人前往未免太……”微微一顿,云止建议道,“不如,多带上几人一起,如何?”
“那不知左相想要带上谁?”西飞扬闻言,不觉好奇的脱口一声反问。
“封亦修。”红唇,不紧不慢吐出三个字。封亦修可是她威胁南灵国太后的重要棋子,她可不想有个什么闪失,自然要时时刻刻放在身边才能放心。保不准她出去一趟回来,人是不是会突然莫名其妙的不见了?毕竟,这样的情况发生过不止一次,尤其是上一次在东言城内。其实,那一次云止一直怀疑是花千色做的。另外,东方卜能这么快与三国牵上线、达成合作,相信其中定有人在穿针引线。而那一个人,也很有可能是花千色。为了安全起见,她不得不小心谨慎、以防万一。
西飞扬正想见一见那封亦修,听云止说要带上他,当然求之不得。
西飞凌站在一旁,始终只是不发一言的静静听着,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在前来东清国前夕,七弟,也就是现在的西楚国皇帝,曾跟他说过,此来的目的,一是将西楚国的兵马安全撤回去,二是与东方卜达成合作。不过,这一件事,西飞扬自然是一点也不知道的。
琳琅早早起身,刚才那一刻远远看到云止本想上前,但却见她笑着走向西飞扬。
云止见西飞凌没有异议,立即吩咐下人前去准备,再通知封亦修一道前往。回身间,不经意一眼看到大厅外不远处站着的琳琅。微微一怔后,步出大厅。
琳琅慢步走上前去,刚才云止对下人吩咐的话,他都听到了,对着云止行了一礼。
云止点了点头,几节台阶的高度,居高临下看着走到跟前来的琳琅,将他苍白的面色收入眼底,“你怎么不在房间内好好的休息?”
“左相,我……我……”琳琅本能的抬头,复又垂了下去。
云止见着,再道,“回去休息吧,本相让管家煎的药,你记得一定要喝。”也只是勉强续续命而已。
琳琅点头,但脚步却未动。半响,深深的犹豫了一下后,终忍不住开口,“左相,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他知自己时日无多,在剩下的日子里,他想多见她一面。只是,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奢望?这些年来,她是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
“你的身体……”云止稍一凝眉,有些不放心。
“左相,我没事,我也想去看梅佛山的梅景。”暗暗呼吸了一口气,琳琅抬头说道。
“左相,既然他想去,那便让他也一起去吧,反正人多热闹。”西飞扬在这个时候插话进来,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云止的身侧。
云止沉默了一下,再低头对着琳琅道,“还不快谢过九皇子。”
琳琅连忙再行一礼,谢过西飞扬为他说话、让他可以一起去。而无人知道的心底,琳琅更希望是云止点头愿意带他去,而不是其他人说情。
另一院落内,封亦修听着下人来说、来通知,眉宇明显一皱,并不想出去。
云止想着,要不要叫上花千叶一道?可普一忆起昨夜的情形、再加上她还另有目的,便不觉作罢。最后,与西飞扬、西飞陵、琳琅,以及封亦修四个人一道出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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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相府内,凉亭中。听着传回来的消息,宫宸戋不由勾了勾唇,她倒是闲情逸致的很。
东玄绪整天躲在自己的房中,害怕见到宫宸戋。门外,有数名侍卫一天到晚、寸步不离守着。暗中,也有不少影卫保护。不管不怎么说,东玄绪也是宫宸戋大哥的亲生儿子,宫宸戋断不容东玄绪有事。至于,宫伊颜之事,也就那样不想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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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清国’皇城外的梅佛山,梅佛山上的梅景,多年来一直远近闻名。
已是入冬时分,虽还未下一场大雪,可梅花早已争先开放。城内城外的百姓们,每天也有不少前去观看。
一辆宽敞奢华的马车,缓缓行驶在行人三三两两的官道上。光线明亮的车厢内,端坐五人却丝毫不显拥挤,处处透着一丝雅致与贵气。
琳琅体弱,在马车的不断震动下,止不住轻微咳嗽。
云止侧眸看着,神色与眸光皆波澜不起。片刻,伸手倒了一杯递水过去,示意琳琅喝。
封亦修一袭玄色锦衣,正襟危坐在琳琅的身侧、西飞凌的对面、靠车门的位置。从出门到现在,一直绷着一张脸,活像是谁都欠了他钱似的。
“封将军,听说云姑娘被人掳走,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
长久的安静中,忽然西飞扬一个侧头望向沉默的封亦修,似笑非笑对着封亦修开口说道。
封亦修听着,面无表情瞥了一眼正座位上的云止,淡漠回道,“有左相在,相信其他人用不着担心。”而事实上,封亦修对被掳走、至今还生死未卜下落不明的云浅止,还是有一丝担心的,希望云止能够尽快将云浅止给安然无恙、毫发无损的找回来。
另外,‘云浅止’当日所说的话,此刻还留在封亦修脑海中挥之不去。
一方面是心不受控制的狠狠震动,总会时不时的无端想起那一个人、那一抹身影来。一方面是被辱的恼怒……两种感情加在一起……
封亦修说完,侧头重新望向轻微扬动的车帘,透过车帘望向车外。
“左相派人找是一回事,可你担心又是另一回事。封将军,此次东清国愿意归还南灵国的城池,你应该好好感谢感谢云姑娘才是。”西飞扬继续说道。
封亦修听着,再回头望了一眼云止,怀疑西飞扬的似讽非讽乃受了云止的指示。
云止勾唇一笑,对上封亦修的目光、附和西飞扬的话道,“九皇子此言有理,封将军,你真该好好的谢谢本相的义妹。”
封亦修没有说话,再一次将头侧开……
琳琅继续断断续续咳嗽着,一袭白衣尤显得面色苍白,比之昨夜好不到哪里去。
云止看着,微微犹豫了一下后,将手覆上琳琅的手腕,默默输真气给他。不得不说,这样美丽倾城的人儿、这样一副虚弱的病态,足可以引起任何一个人的怜惜之情。
琳琅感觉到一股热流慢慢流窜进自己体内,目光,静静注视上那一只扣住自己手腕的手。
云止不过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与己没有丝毫的损失。安静中,一双波澜不起的明眸将琳琅的神色变化丝毫不漏尽收眼底,不觉轻微皱了皱没。片刻,一边不紧不慢的收回手,一边端起茶盏慢品,再一边对着琳琅开口道,“此次出来,本相特地命人带了琴。琳琅,待会儿可要为本相好好抚上一曲,本相已好久未听你抚琴了。”
琳琅闻言,一刹那,恍若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整个人,止不住的微微一僵。
她输真气给他,到底是因为担心他,还是为了让他抚琴?
云止神色淡漠,不再看琳琅一眼,也没有再开口说话。在琳琅的心中,她应该是一个‘男子’吧?难道,这就是从北堂国、从青楼出来男子的与众不同?她可不希望琳琅对她产生什么‘情’。一直以来,怜惜确实是有,不舍也有那么一点,但更多的却是什么都没有,也断不会有。
渐渐的,马车内的气氛不知不觉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静之中,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云止品着茶,余光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正襟危坐、同样品着茶的西飞凌。相信,他此次前来,西楚帝定对他交代了一些其他的事。比方说:与东方卜之间的合作。而这一件事,西飞扬应该不知道。待会儿……
西飞凌敏锐的察觉到一道视线,可抬头望去时,却又什么都没有。
西飞扬侧身,撩起车帘往外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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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佛山,赏玩之人甚多。
下了马车,站在山脚下仰头往上望去,入眼一片漫山遍野的红梅。
几个人徒步上山,期间,都是西飞扬与云止在说着,西飞凌偶尔应上一两句。至于封亦修与琳琅,则都没怎么开口。
“那不是南灵国的将军封亦修吗?”
“好像是,对,就是他。和亲那一日,我还在左相府门口亲眼看到过他。”
走至半山腰之际,指指点点的声音忽然自四周传来。但见,或上山、或下山的百姓、游人们,突然纷纷停下脚步望了过来。
封亦修面色低沉,衣袖下的手紧握,冷不防一眼狠狠扫视过去。
云止听着,一边继续不徐不疾往前走,一边淡淡环视一圈。若有若无的勾了勾红唇,有些幸灾乐祸。
琳琅走在最后,双手环抱着一古琴。每一步,都因面色苍白而显得有些步履艰辛。一袭雪白色的衣袍,轻微飞扬在身侧。绝美至极的容颜,同样引得两侧的行人忍不住簇足观望。
山上。
行走在梅海中,让云止不自觉回想起当日初遇宫宸戋时的情形。
楚飞扬好动,不断走来走去。折了一枝梅花想送给云止,但又送不出手。口中惊叹,“好美的梅海,闻名不如见面。”
“若是九皇子喜欢,可以在东清国多留几日。”云止笑着道。
西飞扬倒是很乐意、求之不得,想着到时候要不让西飞凌自己回去,他留在左相府做客几天?不过,这事也不急,回去之后再与西飞凌说不晚。
美丽如画的风景、晴朗的天气,渐渐的,倒是让云止也有些乐不思蜀起来。
大约,半个时辰后,云止面露疲惫道‘有些累了’,去到一旁的空旷地准备暂作休息。
西飞扬、西飞凌,以及封亦修与琳琅,自然一道过去休息。期间,封亦修的面色始终很难看,时不时要面对游人的交头接耳。
空旷之地,乃是一片平坦的山地,离断崖不远。
云止一拂衣袖,在其中一块大石上落座,接过侍卫送上来的茶盏喝了一口。片刻,吩咐琳琅抚上一曲。
琳琅在另一块干净的大石上落座,应着云止的吩咐,优美的音律随之自指尖流泻而出。低敛的长睫,如羽扇敛住一双眼眸。
云止看过去,琳琅的手很美,比之养在深闺中的女子有过之而无不及。而宫宸戋的手,也很美。一相比较,宫宸戋的十指显得更为修长、节骨分明,没有一丝女子之气。
封亦修负手而立,站在不远处的断崖旁,面朝东升的暖阳。
西飞凌亦站在崖边,一袭青衣身量修长笔直、如竹如松。周身,始终带着一丝清冷之色。
西飞扬坐不住也呆不住,稍稍休息了一下后,忍不住想要再四处看看。可是,看着一动不动坐着的云止,见她似乎听琳琅抚琴听得聚精会神、如痴如醉。
半响,西飞扬对着云止道了一句,准备自己一个人再四下好好走走、逛逛。
云止等的,就是西飞扬这一句话。抬头望去,浅笑道,“九皇子,不如,你与封将军一起去吧。封将军第一次来东清国,也该好好熟悉熟悉才是。毕竟……”微微一顿,笑隐约加深一分,“……封将军以后,要在此常住,不熟悉怎么行?”
封亦修闻言,面色倏然一变回头望去,只当云止是想要羞辱他。
西飞扬没有意见,有些幸灾乐祸的一笑,对着封亦修道,“那封将军,请吧。”说着,先一步往前走去。想着若是朱银安朱大哥也一道来,就好了。
云止对上封亦修的双眼,淡淡一笑,“怎么,封将军对本相的话有意见?”
“……”封亦修在那样一双平静却含着凌厉、威严的眼睛下,良久,终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片刻间,这一片断崖的空地上,便只剩下了云止、西飞陵,还有抚琴的琳琅三个人。优美的琴音,不间断的盘旋在空中、再随风而去。
“二皇子,反正闲来无事,不如对弈一局如何?”
征询的话语,但却是不容人拒绝的口吻。话落,直接吩咐侍卫送了一盘棋上来,似乎是早有准备。
西飞凌对此,一点也不意外。走过去,在云止的对面、侍卫摆置好的小木凳上、断崖边落座,“能与东清国左相对弈,那是本皇子的荣幸。”
“能与西楚国二皇子对弈,也是本相的荣幸。”云止浅笑回道,手执白子。
琳琅坐在原地未动,继续抚琴。没有云止的命令,不敢停下。至于,对对弈那两个人间的对话,听不清晰、也没有特意要去听。
“左相,你确定要走这一步吗?”手执黑子,落子前西飞凌开口一问。
“都到‘落子无悔’,本相自然也不会后悔。只是,二皇子这一步棋要怎么走,可一定要想好了。”云止勾唇而笑,意有所指。
西飞凌听着,神色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微犹豫,久久未落子。
云止也不急,端起一旁的茶盏慢品起来。东方卜与西楚帝暗中合作,他能开给西楚帝的条件,她也能开。并且,还可以比东方卜开的条件好。至于,最后怎么选择,那就是西楚帝的事情了。而没有她的命令,西楚国的那一大军想要成功的撤离东清国可非什么易事。
“看来,左相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西飞凌笑着将黑子放下。
“二皇子此次亲自前来‘东清国’,不也如此吗?”云止挑眉,一句话意味深远。
“抱歉左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西飞凌装糊涂。眼下,很明显,云止想要通过他与七弟合作,她在对他开条件,让他转告给七弟。只是,心中不免有些疑惑:云止这么做的目的究竟为何?
“二皇子不知本相在说什么也没关系,但相信西楚帝一定会明白,二皇子何不妨请教请教西楚帝?”
西飞凌没有说话,同样端起一旁的茶盏。只要是对西楚国有利的,自然不能白白错过。这一件事,不急,先传回去问问再说。
“二皇子,不如我们再对弈一局,如何?”
云止看着西飞凌的神色,知道自己目的已经达到,遂将棋盘重新打乱、再道。
琳琅在一旁继续专心致志的抚着琴。白色的衣袍,其中一角拖延在地。长睫敛住双眸,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远处,有人影快速的一闪而去。
云止余光一瞥,神色不变。对被人监视之事,毫不意外、也一点不在意。
一趟出来,倒是收获不错。只希望最后,能够成功与西楚国合作。不过,即便不能成功的合作,她也要东方卜心生怀疑,最后摇摆不定。
“左相,后山腰的那一片梅林中,有一‘朋友’想请你过去叙叙旧。”
忽然,就在这时,一主持老方丈向着这边走过来。‘梅佛山’之所以被称之为梅佛山,是因为这山不仅到处长满了梅树,还建了一佛堂。
老方丈,便是这‘梅佛山’山上佛堂内的主持。
云止听着声音回头望去,虽从未见过老方丈,但也不难从穿着中看出身份。下一刻,从老方丈的手中接过一只小小的宫铃。那宫铃上,刻着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宫’字。
老方丈双手合十、对着云止浅浅一笑。笑容,和蔼可亲,像极了佛堂内供奉着的佛像。
云止略微犹豫了一下后起身,对着老方丈一礼。之后,再对着西飞凌道了一句‘失陪’便迈步离去。没想到,宫宸戋竟也来了,他倒是闲情逸致的很。
琳琅抬起头来,飘逸的银丝绣边衣袍恰从眼前一晃而过。离去之人,不曾回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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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佛山的后山腰,非一般游人百姓能够进入。那一处的梅花,显然比其他地方来得更美更艳些。
云止到达,在一脚迈入之际,心细的发现梅林四周布了阵法。手中的宫铃,因着一路走来的震动还在发出轻微的余响。
片刻,云止毅然跨步迈了进去。一步一步,往梅林深处走去。
一道优美的琴音,在云止迈入之际响起。似一缕飘逸的白绫,缭绕、流转梅林的每一个角落,无形中引着人不断往前而行。
云止目光环顾四周,小心翼翼走着。
直到不久,一眼看到那一袭熟悉的金丝绣边白衣,才蓦然松了一口气。
宫宸戋听着脚步声抬头望去。下一刻,薄唇轻吐出两个字‘过来’。音不重,语甚轻,但却也是一种不容人反抗的命令。
云止还从不曾见宫宸戋抚琴,笑着快步走近。
梅林之中,有一石桌,宫宸戋就坐在石桌旁的那一石凳上。古琴,置于面前的石桌之上。
“怎么,一个人也有如此好的雅兴来看梅?”走近之际,云止才蓦然想起昨夜的‘不欢而散’,以及花千叶所说的关于宫宸戋与花千色之间的一切。于是,神色不由转为淡然。
“本相可没有左相的好雅兴,众人结伴,倒是玩得愉快?”宫宸戋淡淡回道,情绪不辨。
顿时,香气扑鼻的空气中,云止似乎闻到了一丝酸酸的味道。但一观宫宸戋的神色,却见他始终如初。
云止随之在宫宸戋的对面落座下来,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再对宫宸戋道,“你继续。”继续抚你的琴,她倒是很有兴趣听上一听。
不过,云止有兴趣听,宫宸戋却没兴趣再抚。
宫宸戋将面前的古琴往一旁一放,端起桌面上的茶盏慢条斯理品尝起来。
云止看着对面的宫宸戋,脑海中徘徊着昨夜花千叶所说的话。这个男人,从第一眼起便清清楚楚的知道他是无情、冷漠、残忍的。他对花千色所做的一切,一点也不奇怪……
梅花的花瓣,在风中飘落下来。
或一瓣两瓣,或三瓣四瓣五瓣,又或一场花瓣雨密密麻麻连成一片……
“你去问花千叶了?”锐利的黑眸,从对面之人的神色中一眼看出什么。宫宸戋不觉微微眯了眯眼,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这就是你不愿告诉我的原因?”
云止望着宫宸戋不答反问,不愿错过宫宸戋脸上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
“你与她不一样,本相从始至终都不曾喜欢过她。”一句话,说得干脆直接。他一直不告诉她,就是不想她胡思乱想些什么,以为他真如花千叶所言在利用她。
“那也就是说花千叶所言,都是真的?”云止再问,平静的神色看不出心中所想。
宫宸戋没有否认,也不想去深究花千叶究竟说过些什么。半响,只道,“你只要相信本相就好了。”相信他待她的心,相信他。
“右相这话,是在间接的告诉本相,你喜欢本相吗?”
“……是。”一个字,若杀伐果决,干脆而又利落。并且,还含着一丝霸道。
云止闻言,不觉抿唇一笑。下一瞬,脸上的紧绷若破碎的薄冰,砰然碎落下去。虽然,花千色的例子很值得警惕,可是,她还是相信她。当然,她更相信自己的眼睛。起身,在宫宸戋的目光下走到宫宸戋的身后,自身后一把搂上宫宸戋的腰身,贴着宫宸戋耳畔道,“你若是骗我,他日,我杀了你。”玩笑的口吻,但那一‘杀’字,阴气却又极重。
“哦,本相倒想看看,你伤不伤得了本相。”
宫宸戋闻言,面上的沉色不觉散去,一把扣住云止手腕就要将云止给带入自己怀中。
云止似乎料到了宫宸戋的举动,在宫宸戋动手之际,眼疾手快的急忙松开,再一个后退转身撤远。想抓她,可没那么容易。
宫宸戋站起身来,落在身上的梅花瓣因着起身纷纷飘落下去。
云止看着,眸光一动,难得的调皮之色。反正,这梅林已经被宫宸戋布了阵,在她进入之时已经开启,并不担心其他人会闯进来看到。挑眉笑道,“本相可还生气着呢,若想本相消了气,你且抓到本相再说。”说着,脚步后退着再一个转身……
宫宸戋见此,身形一晃,转眼间已立在了云止前方。速度之快,令人惊叹。
云止一边回头望去,一边继续向前。下一刻,整个人猛然一下子撞入了宫宸戋的怀中。
“倒不想,夫人这般急着‘投怀送抱’。”一个旋转,宫宸戋将云止抵在一棵梅树的树干上,低头贴着云止耳畔柔声笑道。
“你使诈。”云止‘恼怒’的瞪了瞪眼,有些说不出的懊恼。
“愿赌服输,堂堂的左相可不能耍赖。”宫宸戋勾唇笑着,一手紧紧搂着云止的腰身,一手轻轻捏了捏云止的鼻子,动作亲昵。
云止不说话,抿着红唇、猛然将头侧开不看宫宸戋。
身后的梅树,因着宫宸戋将云止的身体推抵上去那一轻撞,花瓣纷纷飘落。
宫宸戋低头,额头抵上云止的额头,将一根雕工精细的木簪插入云止束在头顶的发间,再将原本那一根白玉簪抽出来随手往后一扔,“看在为夫特地送礼物前来‘赔罪’的份上,夫人不生气了,可好?花千色之事,过去已久,本相并不想再提。花千色此人,留给本相处理,你莫要插手此事,她的武功远在你之上。至于为夫半年去了哪里,你莫要多问,你只要知道,为夫不管去了哪里、不管去多久,为夫的心始终留在夫人这里。”说话间,宫宸戋握住云止垂在身侧的手,将云止的手按在自己左心口之上。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映衬着云止的身影。
云止睁大了双眼,没想到宫宸戋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原来,他也会说甜言蜜语。
那手掌心下的心跳,清晰传来。那熟悉的气息,夹杂着梅花的芳香萦绕周身。心底原本残留的那一丝气,顷刻间已再不留分毫。
半响,望着宫宸戋宽宏大量道,“算了,本相就暂且不计较了。”
宫宸戋一笑,终是松了一口气。旋即,开始一脸严肃要求道,“不许和其他男人靠近,若再有下次……”
“等等,本相……我哪有与什么男人靠近……”云止连忙打断宫宸戋,眉宇几乎紧皱成一团,他这绝对是‘无中生有’。
宫宸戋也皱眉,再出口的话语俨然命令,“应着。”
云止越发不满,闭口不语。却听,宫宸戋紧接着道,“不许和其他男人一起出玩。”
“……好。”罢了,云止乖乖的应着。谁让她似乎再次闻到了一丝酸酸的味道。傻瓜,她心里只有一个他而已。以前什么都没有,现在有他,以后也只会有他。她的心,一生一世,只装得了一个人。
宫宸戋满意云止的顺从,再说了几条后,忽的低头亲吻上云止的唇。
云止没有拒绝宫宸戋的亲近,一边小小的回应,一边双手不知不觉搂上宫宸戋的腰身。但片刻,却徒的被宫宸戋给推了开去。但见他,神色明显有些懊恼的样子。
食色,性也!
谁说宫宸戋清心寡欲?她明明觉得他……
·
许久,梅林中传出一道优美的琴音。两个人,这便算是‘和好如初’了。
“以前,你是不是也为我抚过琴?”那琴音,似曾相识,莫名的熟悉。林子中,云止听着听着,忍不住脱口问道。
宫宸戋轻轻应了一声,算是承认。不过,那都已经过去很久了,没什么好提,“若以后想听琴,本相抚给你听,别再提什么琳琅了。”
云止听着,忍不住抿唇浅浅一笑。心底,一股异样的暖流一划而过。
时间,在难得的温馨中,不知不觉悄然快速流逝。临近正午时分,云止仰头望了望悬挂天际正中央的太阳,对着宫宸戋道,“我先回去了,免得西飞扬他们久等担心。”
宫宸戋颔首,并没有要与云止一道走的意思。
云止离去。
·
当云止返回的时候,穿过梅佛山的那一片梅林,竟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断崖处,一袭妖冶红衣之人负手而立。长长的衣摆,蜿蜒拖延在身后的地面上。乌黑的长发,仅用一根红玉簪简简单单束在脑后。
“那些年,本宫从没见他如今日这般笑过。”
在云止站定脚步的那一刻,负手站在悬崖边的人缓缓开口,但却并没有回头。音声,清润好听。
云止当然知道前方之人并非花千叶。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花千色竟会主动出现。刚才在梅林中的一切,她都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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