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烟袅袅,空气中仿佛有稻米之香,坊巷里妇人唤儿归去的声音也在渲染着晚餐的气氛。
范轻波看到几个贪玩不愿回家的孩子躲在树后,朝她又是眨眼又是努嘴的,心领神会,冲他们点头微笑,然后负手走开。途遇两位妇人,主动上前告知几位顽童的藏身之处。
听到身后响起一阵吱哇乱叫,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原本沮丧的双肩也生机勃勃了起来。
“报复社会”果然是治愈消极情绪的良药。
她收拾好心情,复又大摇大摆穿街过巷,视路人的指指点点如无物。而当周围的窃窃私语渐渐消失,越来越多的人与她打招呼时,她就知道,她住的地方——青墨坊到了。
“哟,小范会情郎回来啦?”
“哎,小范你怎么这么早回来?就没找个客栈温存一番?”
范轻波笑容满面,拱手一一作答。“见笑,见笑”。“客气,客气。”
早两年她还会极力澄清,但在发现街坊邻居对自己脑补物的坚持程度与周子策对求婚的坚持程度不相上下后,她就放弃解释了。
“哟,小范你还活着呐?你家小小范蹲门口拍大腿捶胸口撞墙头的,哭嚎得那叫一个地动山摇鬼泣神惊,我还以为你真让爱慕小霸王的那群小姐姑娘们凑份子砍了呢。”
五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捏着她的脸这样说着。
她的眼皮开始狂跳了起来,干笑道:“这小子又犯病了,五姐你别理他,习惯就好。”视线转了一周,又问:“皮蛋他们呢?”
义务教育的时间到了,这帮调皮捣蛋鬼不知又跑哪里去了。
五姐闻言夸张地笑了起来,那叫一个春风满面容光焕发,“哦呵呵,都忘了跟你说了,咱青墨坊来了个秀才,要开私塾,说是三文也好五文也好束脩随意!以后就不用老麻烦你了哈哈哈!”
范轻波慢吞吞看了她一眼,忍不住道:“五姐,新来的秀才喂你吃春/药啦?”
五姐瞪了她一眼,随即又控制不住冲她甩了甩手绢,“哦呵呵呵呵”地笑了起来,中邪一般,扭着身子扶着髻走远了。
抱歉,说错了,瞧五姐那神情,分明是她比较想给秀才下春/药。
摇摇头,想到家中那小子犯起病来无人能挡的熊样,她加快了脚步往回走。经过一个幽暗的小巷子时,却不由自主缓下了脚步,下意识竖起耳朵。
听一下又不会怀孕,没准有活春宫呢?
“嘿嘿嘿嘿……”
居然真让她听到一个淫邪的声音!
啧啧,真是好彩,这是辣手摧花现场?
紧紧贴在墙上拉长了耳朵偷听的某猥琐女子双眼发亮,拳头握紧,两靥生春,一股久违的、多年未曾有过的、初次看A/片的感觉在心中荡漾!
范轻波!身为一个共青团员,虽然一直抱着混到26岁自动超龄离团的猥琐信念,但你看到犯罪发生时这副兴奋期待模样真的好吗?!
“且慢,两位少年,请听在下一言,你们年纪轻轻,还有大好前途,怎能如此……”
哎哎?被摧的这朵娇花是公的?男男?年上受?还是三人行?!
天!这种情况下,身为一个四有青年,不仔细观摩一下真的说不过去了。
范轻波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第一眼就看到两个形容邋遢的少年,一个正对娇花上下其手,另一个则是一把扯下娇花头上的束发银簪,娇花一头乌发垂然坠于胸前,平添几分楚楚。
“住、住手!等等,你们别、别这样……”
噢,娇花你的声音太给力了,不蹂躏你蹂躏谁!
少年用力一扯,娇花包中物什都稀里哗啦地掉了出来。
年下攻你太渣了啦,要温油要温油!纳尼?居然有盒胭脂?娇花你居然是娘受!
“艹!一点值钱的都没有!再搜搜!老子就不信头上戴银簪的身上居然没银子!”
喂喂!你不是采花贼么你敬业点!
“两位少年,等等,等等,在下有一言要说。古德云: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惟贤惟德,可以服人。打劫一事万万使不得,莫毁了德行。再者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现今是在下被抢了,自然不打紧,但将来你们若是遇到别个强人,岂不是要吃大亏?到时候叫爱你疼你的人如何是好?情况若在严重点,岂非要你们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你们又于心何忍?”
娇花这话一出,别说邋遢少年二人组,范轻波这个路过的都顶不住了。这人敢情是罗家英版唐僧穿越来的?
不过,老长一段听下来,她怎么觉得这娇花的声音有点耳熟?
“艹娘皮的你个臭秀才!欺负我没读过书啊?你这都七j□j十言了还一言?你才白发人送黑发人呢!敢咒我们!”
听到此处,范轻波不禁有些意兴阑珊。居然真的只是打劫而已,这两个满嘴脏话的渣攻真是太令人失望了。转身正要走,突然“啪”的一声,后脑勺被渣攻随手往后抛的胭脂盒砸中。
……这算什么?还不许她袖手旁观了?非要她插手?
蹲下身子捡起那盒砸到她的胭脂,慢慢步入巷中。
“陈大天,陈小天,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两个少年眯眼,渐渐看清来人的面孔,本来阴狠流气的表情瞬间变成谄媚,躬身讪笑道:“范姨您怎么在这?要回家了吗?要小侄儿送您一程不?”
范轻波挑眉看了一眼墙角的人,十分惊讶地发现,这娇花居然有几分眼熟?
“是你?”早先在茶社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书生?
娇花显然也认出她了,一脸的讶异。
大小天见这二人似乎认识,于是立刻以快到令人傻眼的速度收拾干净地上的东西塞到书生怀中,还顺带帮他拉好了衣服,哈哈笑着一人搭住一边肩膀,极力粉饰太平,“闹着玩闹着玩的!我们兄弟俩在给他进行机会教育,告诉他暗巷有危险,入巷需谨慎,哈哈,哈哈!”
范轻波这才收回定在书生身上视线,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陈小天藏在背后的那只手。
陈小天大叫了一声“咦”,拿出身后的银簪,一脸夸张的惊讶,直嚷嚷:“啊!找你半天原来在这儿!这位大哥快拿着吧,下次小心点,这么贵重的东西不要再弄丢了哦!”
“哦,多谢。”书生有些呆愣地接过东西。
原来他们是一番好意,他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大小天互相使了个眼色,开始蹑手蹑脚往外移走,就听身后一句“等等”,双腿一软,战战兢兢地转过头。只见那书生对他们露出一抹浅笑,有些愧疚地作揖道:“方才误会你们了,对不住得很,请受在下一拜。”
大小天还道他在说反话,吓得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书生望着二人迅速消失的身影,一时有些怔忪,呆呆地喃喃:“施恩不望报,天子脚下果然义士辈出。”
范轻波嘴角不断抽搐,这书生是天然呆么,自己都快成烈士了还把抢匪当义士……
“对了,还没谢过这位姑娘——”
“别!我就是个路人甲,你不把我当义士我就谢谢你祖宗八辈了。”她果断打断了他,然后将她捡到的胭脂盒塞给他,帮他收拾好布包,再将他带出巷子。
茶社匆匆一瞥,只觉得顺眼,现在细看之下才知道岂止是顺眼。
倒不是说他五官有多出色,只是组合在一起温良醇厚,左脸写着“我很好骗”,右脸写着“快来欺负我”,大小天不打他主意她才要奇怪。不过此人老实归老实,看起来却不木讷,加之长衫儒雅,气质浑然天成,抿嘴一笑,竟有春风扑面之感。
联想到先前大小天叫他“秀才”,她大概知道他是谁了。
“你是新搬来的秀才爷?”
书生老实地点头,想起大小天叫她范姨,又恭恭敬敬地作了一个揖,道:“范姑娘既是两位义士的阿姨,可否烦劳代在下向他二人致谢?”
范轻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什么义士?那两个小鬼是街坊邻里出了名的混世小魔王,欺软怕硬,专爱欺生。你信不信现在只要我走开,他们二人立马会出来再打劫你一次?”
书生瞪大了眼,显然是不信。
看来他是不见黄河心不死。她蹲下身去捡了个石子,瞅准了二人身后不远处的一堵墙,扔了过去,墙那边立刻传来窸窸窣窣一阵逃跑的声音。拍拍手,抬眉看书生,“这下信了吧?”
书生面色有些纠结,显然是挣扎于信与不信之间,左右为难。
见他这副被人卖了还为人数钱的模样,范轻波决定日行一善。“实话告诉你吧,四年前我刚来的时候也被打劫过,他们的恶习我再了解不过。因为前前后后我一共被他们抢了九次,几乎全部家当都被抢光了。”见他讶异的神情,她有些得意地继续说,“当然后来我都讨回来了。大小天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死他们娘亲了。”
“所以你与他们娘亲结拜,成为他们的阿姨反制他们?”
书生也渐渐进入状况了,见她点头,又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是如何与他们娘亲结拜的?”
轻波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你真想知道?”
书生毫无防备地点头。
范轻波暧昧地眨了眨眼,怪声怪气道:“我与她分享了一些闺房秘技,帮她从青楼女子那边抢回丈夫的身心,她自然将我视为闺中密友咯。”
书生有些无措,白白净净的脸上迅速染了一层细细薄薄的红晕。与此同时,他的眉头却也渐渐皱了起来,一直安守本分不敢直视她的双眼突然对上她的,道:“范姑娘,请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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