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明澜在别墅里待了很久,出了别墅后,没有径直回去,而是开车在马路上兜了很久。
最终,车子停在夜海湾的门口。
夜海湾是S市一家历史悠久的西餐厅,小时候湛弘昌和殷虹总带她和弟弟来这里吃牛扒和奶酪冰激凌。
上座率很低。她点了简单的东西,吃了几口就饱了。
夜风习习,带着热气的风扑在后颈上,有些闷热。这里是顶层,抬头可以看见独家设计的玻璃天花板。
周围的一对情侣来得早,吃好就手拉手走了,全场只剩下一对老夫妻和湛明澜。她喝着果酒,手持叉子漫不经心地戳着一朵软趴趴的西兰花。
封慎和莫侠走进来的时候,前者一眼就看见了她。
“哟,是湛家的大小姐。”莫侠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封慎,“一个人坐在那里,看起来有些寂寞。”
“这里有些热,我们下楼吧。”封慎说。
莫侠及时按住了他的肩膀,笑意盈盈:“上上下下多累,就这里吧。”
两人走进来,湛明澜抬眸看见他们,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今晚的她真没什么心情应付别人。
莫侠特地挑了离湛明澜最近的一桌,和封慎坐下,打了个响指,叫来了服务员,点了两份套餐。因为坐得近,难免要说几句话,莫侠主动和湛明澜打招呼。他们之前在一些场合中见过几次面,莫侠曾经恭维湛明澜“明艳动人”。
“怎么是一个人?”莫侠瞟了一眼纹丝不动的封慎,主动问起具体情况。
“有些奇怪?”湛明澜淡笑了一下,“我偶尔喜欢一个人吃饭。”
“和这家伙一样。”莫侠点了点封慎,“他也喜欢一个人,钓鱼,骑车,乘游艇出海,飞去哪个小岛度假。”
“一个人,有时候也挺自在的。”湛明澜敷衍道。
菜陆陆续续上来。
莫侠边切羊排,边用随意的语气问封慎:“你奶奶最近有没有催你结婚?”
封慎微微挑起眉锋,自动忽略了他的问题。
莫侠转头对湛明澜说:“大龄剩男都这样,挑来挑去最后被剩下了,他奶奶催他得紧。嗯,湛小姐,你有没有什么好姐妹尚且单身,可以介绍给他的?”
湛明澜放下刀叉,故作思考。
莫侠笑得促狭:“他的要求不外乎这几点,貌美,身材好,长发飘飘,智慧有内涵,性格温婉,不能咄咄逼人,家世要和他匹配一些。”
“我周围没有适合的人选。”湛明澜说着又加了一句,“貌似高攀不上。”
“开玩笑的。”莫侠哈哈地笑,伸手指着封慎,“其实呢,他这个人,如果不喜欢人家,任她是皇亲国戚都觉得对方是攀龙附凤,但如果喜欢人家呢,就算是贩夫走卒的女儿,也没什么不妥。”
湛明澜的目光掠过封慎身,只觉得他沉稳内敛,气质华贵,是个大家族的大公子,除此之外,没有深入了解过,也不好评价。
“你太聒噪。”封慎打住了莫侠。
莫侠这才识相地闭嘴。
吃了一会,莫侠接到电话,笑着起身走出去接了。
只剩下湛明澜和封慎,湛明澜终于得到了安宁,但脑子依旧很乱,垂下眼帘,把玩着叉子,身体有些僵直,目光逐渐游离,直到一个沉沉的声音响在她耳畔,才将她拉回了现实中。
“你有心事?”
她抬头,看见封慎后仰了身子,靠在长椅背上,姿态有些悠闲地对视她。
不知为何,她觉得他是个可以倾诉的好对象。她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点了点头:“我今晚很难受。”
他沉默,任由她说下去。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我的好朋友发生了一件事情。她从小就很喜欢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比她大,一直照顾她,关心她,也呵护她,她很自然地就迷恋上他了,花了一些时间去追他。追到了后呢,自然很兴奋,觉得恋爱很甜蜜,和亲爱的人厮守在一起,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不过,慢慢地,她也感受到很累,因为他需要去追逐很多事情,她得跟上他的脚步,否则会落下。他们很久没有约会看电影,逛马路,吃冰激凌,在广场上喂鸽子。”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封慎,他正低头在看表,没有很专注地听她说话,她反而轻松了一些:“她慢慢明白,他可以是她的兄长,偶像,情人,但也许不会是她的爱人。爱人的意思是彼此是对方生命中的一部分,天长地久地在一起,双方需要一种很深厚的责任感联系。他没办法做到,爱情对他而言,并非那么重要。”她微微吸了口气,说:“她却无法放弃,依旧想得到他的爱和承诺。你看她是不是一个又蠢又贱的女人?”
封慎一直没说话。
湛明澜停止了絮叨,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收回漫游的视线,凝视着她的眼睛,片刻后说:“无趣的故事。”
湛明澜轻笑,自己一定是头昏脑热,竟然和他说了这些话。
封慎修长的手按在餐桌上,调整了一下姿势,“不是敷衍你,因为没有遇过,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评说。”
“我知道。”湛明澜说,“你不是那种会被情所困扰的人,你很聪明,聪明人不会作茧自缚,只有笨人才会一直纠结。”
封慎仰头,看天花板上的玻璃,良久。湛明澜也抬起头看,换了一个话题:“今天上座率太低了,如果上座率高了,会打流星灯。流星灯很漂亮,一闪一闪的,我最喜欢看了,那时候爸爸还在,我就坐在他腿上,边看边笑。”
“的确有些可惜。”封慎说。
湛明澜低下头,又喝了大半杯酒,一手撑着脑袋,觉得很累,索性趴了下去。
这酒的浓度不低,她的脸颊慢慢氤氲上粉色,长指甲划着桌上的薄纱,闭上了眼睛。
她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身上罩着一张干净的毛毯,侧头看了看,已经没有人了。光窸窸窣窣地打进眼眸,她抬头,看见了满天花板的流星灯,华丽,耀眼地飞来飞去,迷人的银河,星光璀璨。
封慎这时才缓缓走过来,轻拍了她的肩膀:“你该回去了,时间不早了。”
她突然打了个喷嚏,非常不优雅地喷在了他的袖口。
这位向来有洁癖的大少爷,竟然没有闪开分毫,泰然自若。
“抱歉。”
“没事。”封慎说,“你喝了酒不能开车,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她看着他,片刻后点头。
起身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发丝缠在了他的袖口上,竟然怎么也扯不断,他拉掉了那颗袖扣,她才解脱,将袖扣从浓密的头发上拉下来,还给他。
“明澜。”他开口说话,像是一个长辈,“大部分男人都不会拿爱情当一回事,因为激情太短,为了短暂的激情,耗费很多时间去拼,不值得。你那个朋友早该明白。”
“所以男人在爱情上,都是没什么责任感的?”
“责任感如果需要强迫,那就非道德了。责任感是自发自愿的,如果一个人一定要从另一个人这里得到责任感,或者是承诺,她本身就错误的。”封慎站在她面前,站姿如松,不可否认,他是极英俊的,字字有张力,但也冷酷无情,“这对他来说,是勉强,也是苛求。”
“……”湛明澜的头更痛了,笑道,“你果然是个男人。”
一样理智,一样冷静,一样薄情寡义。
封慎微微一滞,随即嘴角勾起一个很浅的笑容:“走吧,很晚了。”
他不清楚因为自己刚才那番话,器宇轩昂的身上已经烙上了闪闪发光的“属性是渣”四个字。
他依旧很绅士地带着湛明澜下楼,送她上车,吩咐司机将她安全送回家。
湛明澜道谢。
车子开走后,封慎站在原地,莫侠有些微醺地走过来,拍他的背:“今晚有位爷心情不错,为博一位美人开心,砸钱开了一小时的流星灯。怜香惜玉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也不贵。”封慎平静道,“几盏灯而已。”
“是啊,几盏灯而已,人家服务员说今天不开,他就砸钱,不顾对方为难,一个劲地砸,砸到人家怕了,才去开,偏偏那灯今天出了问题,五六个人轮番爬上顶楼去折腾,折腾了好久才亮起来,他还有些情绪地批评人家的基础设备没做好。”
封慎不动声色地侧身,朝自己的豪车走去。
*
湛博俊从班塞岛回来,人晒黑了很多。临近开学,他收了玩性,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看专业书,做3Dj□jAX。
湛明澜没将华筠的事情告诉他,这个事实对他而言太残酷。
她打了一个电话给华筠,约她出来。
她们约在市中心一家环境静谧的茶室。
很快,华筠在服务员的引领下走进包厢,湛明澜放下茶杯,看了一眼她,她穿着素雅,头发柔柔地披散在肩膀上,拎着一只旧式的帆布包,和初次见面没什么不同。
“最近在做什么呢?”湛明澜问。
“还有一周就开学了,我就在家看看书,没做其他的。”华筠乖乖地回答,然后轻声问了句,“博俊他最近还好吗?”
湛明澜不和她兜圈子了,直接从包里拿出东西,放在桌子上:“你的东西,怎么会在言敬禹的别墅里?”
华筠看着那枚粉色的发夹,面色微变。
“这就是你拒绝博俊的原因?华筠,我小瞧你了,这般游刃有余地周旋在他们兄弟间,令人叹服。”湛明澜涩笑,“你为了什么?因为他可以给你物质上的享受?”
华筠轻轻摇头,神情很紧张,断断续续地说:“不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和他……他找人买下了我大伯的工厂,支持我重新画画……都是看在博俊的份上,他只是帮忙而已,所以见了几次面。”
“你在撒谎。”湛明澜说,“只是单纯的帮忙,你怎么会跑去湖畔居,你的发夹还落在了浴缸边上。”
华筠沉默。
“你喜欢他?”
华筠面色逐渐泛白,不敢看湛明澜的眼睛,默认了这个事实。
“我从九岁就喜欢他了,整整十七年了,我以前和他说过,谁敢喜欢你,先攒够这些年数再说。”湛明澜直直地看着华筠,“现在我问你一个重点,你必须诚实告诉你,你和他发生过关系吗?”
华筠使劲摇头,眼眶红红的:“没有,真的没有,我发誓。”
湛明澜顿了顿后说:“无论是湛博俊还是言敬禹,你以后都不要再打主意了,你这样的行径令人厌恶。博俊你配不上,如果想做言敬禹的情人,我不会允许。你如果再出现在我们生活中,我会去你学校将这事张扬出去。”
华筠的眼泪彻底掉了下来,肩膀颤颤的,半个字都挤不出,一副被欺凌的弱者姿态。
“女大学生被富豪娇养不是没有,只是传出去非常难听,如果被人添油加醋,这辈子的名誉就毁了。”湛明澜说,“我理解你,年轻女孩大都有灰姑娘的梦,但只是一个梦而已。如果你之前没有和博俊那回事,我不会对你有太多情绪,毕竟你心性未定,说到底也是言敬禹的错,但是你偏偏将博俊搞得那么难堪,我不会原谅你。”
湛明澜走之前结了帐,华筠呆坐在原位,像是个木偶,眼角湿漉漉的。
*
晚上,难得大家都在,聚在饭桌前聊了很久。
殷虹见湛博俊情绪不太好,柔声安慰:“你爸爸以前说过,好男儿何患无妻。他在追我之前被三个女人甩过,后来庆幸被甩才会遇上我。妈保证你以后会遇到更好的女孩。”
“我知道了。”湛博俊侧脸,嘟囔,“我又没有不高兴,是你们太紧张。”
殷虹笑了:“好了,以后不说这个了。”转而和言敬禹谈启铭在J市的分公司事宜。
湛明澜话很少,只是低头吃菜,偶尔给湛博俊夹一些。
饭后,吃好了水果,大家散开。
言敬禹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见湛明澜坐在他卧室的沙发上。
“我已经和华筠说过了,让她不要出现在我们生活中。”湛明澜看着言敬禹的眼睛,“你也不必怜香惜玉,再去照顾她什么了。”
言敬禹的眉目微微一滞,随后说:“我只是帮了她一些忙,仅此而已。”
“是吗?”湛明澜起身,声音变冷,“你从来不是那么热心的一个人,却对她青眼有加?如果帮忙可以光明正大,不需要瞒着大家,你这样做将博俊放在哪里?他如果知道,小女友移情别恋喜欢上他大哥,他会怎么想?你以前说过将博俊当成自己亲弟弟,你就这么伤害他?”
言敬禹笑了一下,系好了浴袍腰带,轻晃了一下头发上的水,几滴水珠贴着他健美的胸膛而下:“我不觉得是我造成他们的分手,他们之间本就存在着问题。”他贴近湛明澜,伸手在她的后颈,飞速划了一下,“博俊该反省一下,在恋爱中是否能给对方真正想要的,如果不能就不该强求。”
湛明澜挪开他的手,咬了咬唇,看他:“那是另外一回事,不代表你可以用自己的金钱和权势勾搭他的小女友。”
“我说了,只是帮忙而已,不存在什么勾搭。”他加重了最后两字。
“包括带她去你的别墅?为她买衣服和鞋子?”
“那是个意外。”言敬禹说,“她被大伯母赶出来,正好下了暴雨,在雨中淋湿,打了电话给我。我是带她回了湖畔居,但只供她洗热水澡,吃了顿饭,别的什么都没有。湖畔居近些年很大一个作用就是用来招待外客的,我基本没有住过,带她去哪里没什么意义。至于衣服和鞋子,我没有送过。”
湛明澜的手指逐渐变凉。
“还是你觉得我应该带她去宾馆?”言敬禹轻笑,伸手按住湛明澜的肩膀,“明澜,如果我想要华筠,不会绕圈子。”
“放开我。”湛明澜甩开他的手,眼里的温度一点点消退,“言敬禹,你太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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