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镇国公府,面色不太好,宋南寻问了情况后,也沉默了很久。
宋南枝知道他也不好过,抱了抱他,没想到宋南寻马上后退了一步。
宋南枝上下打量他:“你怎么了?”
“没事。”宋南寻勉强笑笑:“昨天陪郡主出去,惹她生气了,锤了我一下,有点疼。”
宋南枝松了一口气,知道两个人的关系终于缓和了,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消息。
“不说这个了,今天你肯定累着了,早些休息吧。”
宋南寻努力掩藏着自己的失望,没有让宋南枝担心。
祁渊送宋南枝回房间,看到她心不在焉地,决定留下来陪她。
宋南枝也不想一个人呆着,和祁渊低声说起话来。
“实在是太奇怪了,巫依娜到底是怎么死的呢?当天的情景是这样的……”
——
荆国长公主府,宋连世的院子。
宋连世看着外头日光渐渐落下去,问一旁的侍从。
“长公主还在大理寺?”
“是,驸马。”
宋连世看着室内精心的摆设,明明是窗明几净的模样,宋连世却感觉特别肮脏。
宋连世的内心开始动摇了。
如果真的离开京师,也不失于一个好选择。起码,可以让陈如意安定下来,可以让她不再害人。
东海么?
在海边搭建一个小屋子,就算是被陈如意的人看守着,每天望着大海,也总比现在困在这一方小院中好过吧?
重要的是,只要自己拿出妥协的态度来,乔诚也死了,陈如意应该就不会盯着宋南寻,不会总拿宋南寻的性命来威胁他了。
南寻……现在应该也长成大小伙了吧?
用他的自由,来换取南寻的自由,也不错。
宋连世悲怆地笑了笑,对随从道:“准备车马,我想去看看长公主。”
随从睁大了眼睛,十分惊喜,话都说不利索了。
驸马在京师住过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要求出行,更加难得的是,驸马要主动去找长公主了!
“是是是……驸马稍等……”
——
得知尔蓉带着能帮陈如意脱罪的消息进宫之后,宋南寻的心就如同水里火里。其实他盼望陈如意伏法的心情不会比宋南枝少,只是为了避免制造焦虑恐慌的情绪,他都一一忍了下来。
他坐在镇国公府的台阶下面,看头顶的红云渐渐褪去色彩,眼里明朗的光消散,变得晦涩不堪起来。
宋南寻把头埋进双膝,努力撑着自己,不让自己变得沮丧,可是负面的情绪铺天盖地,让他无处遁形。
有轻轻的脚步声响起,宋南寻没有抬头。
“山桐。”是许多福的声音。
宋南寻深深呼吸一口气,怕自己在许多福面前哭出来。
“别躲了,这里没别人。我不许你把我当外人,抬起头来吧。”
宋南寻抬起了头,别过脸去,眼睛红红的。
许多福大气地搂了宋南寻的的肩膀,道:“你们兄妹已经很努力了,不要沮丧,大不了,我去把事情捅到皇上面前去!怎么说皇上也是我舅父,不会计较我失礼的!”
“不用了。”宋南寻嗡嗡道:“我不想把你牵扯进去。”
“那你要振作起来好不好?”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你是来找南枝的吧?进去吧,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许多福动了动嘴唇,自尊心还是没能让她说出“我是来陪你的”这句话。
宋南寻站了起来,慢慢地走远了,许多福才跺了跺脚,转身朝镇国公府里走去。
——
黄昏时分,京师大街上的摊贩都收了工,长公主府的马车低调地驶出来。
镇国公府和长公主府都在临近皇城的街区,隔得没有多远,宋南寻想着散心,便只在附近绕道,正好看到了长公主府的马车。
护卫齐整,面孔还有些熟。
想起来……还是在慈缘寺见过。
宋连世!
宋南寻的心开始“咚咚咚咚”地跳,他想着刚才拐过来的巷道,急速飞奔,绕道到了马车前面的路口。
马车上除了车夫,旁边还有两个骑马的护卫,宋南寻藏在一边,趁着马车拐弯的时候,兜头冲了出来。
“吁——!”
“哎呀!”
宋南寻往马车前面一摔,车猛地停了。
护卫上前驱赶:“哪儿来的毛头小子!赶快走!”
宋南寻一直兜着脸,没有敢给护卫看正脸,怕被认出来。他像个破皮无赖般大声叫嚷着:“你们撞了我!要给我赔银子!赔银子!”
护卫皱眉,若是在平常,遇见这等人,他就打了,可是此时不同。
他掏出一袋银子丢在宋南寻脚边,道:“麻溜儿地滚!”
宋南寻楞了一下,把银子踢开,佯装大怒:“你横什么!我缺你这点儿银子吗?你给我道歉!道歉!”
“给脸不要脸是吧!我今天就给你点颜色瞧瞧——”
“住手。”
清淡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宋南寻小心翼翼地抬头,终于看见了那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宋连世没有察觉到宋南寻的目光,吩咐护卫:“不要为难他了,你带他去看看伤。”
护卫应是。
宋南寻站起身来,声音铿锵朗润,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泼皮气质,端端正正地、略有些嘲讽地行了个礼。
“参见驸马。”
宋连世仔细打量着他,轮廓越看越熟悉,似乎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你……你是……南……”
宋南寻点头。
宋连世反应过来,朗声道:“你腿上似乎是擦伤了,我马车里有药,你上来吧。”
护卫一时还没有认出宋南寻来,犹豫道:“驸马……”
“无妨,在长公主面前,不会让你们担责的。”
宋南寻上了马车,目光略有些清冷地看着宋连世。一向冷淡的宋连世此刻的眼神却是无比热烈。
八年了……八年了……他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儿子!
宋连世感觉自己的喉咙被死死堵住了,好多好多的话想说,可面对宋南寻明显称不上是欣喜的目光,又不敢说。
宋南寻率先打破了沉默。
“父亲,你还记得妹妹吗?”
儿子清润的声音让宋连世立马湿了眼眶。
“怎么不记得,如果她还活着,应该也和你差不多高了……”
“对,她的确到我的肩头,长得很漂亮,和母亲有几分相像。”
宋连世愣住了,他定定盯着宋南寻,想从他的目光里找出想要的答案,小心翼翼地呼吸,生怕打碎了这个美梦。
“难道……你是说……?”
“是,南枝还活着。”宋南寻的目光依旧透着清冷,缓缓道来:“当年她被房妈妈救了出来,藏匿到乡下……”
——
镇国公府里,许多福见到了宋南枝,表情有些心虚。
“不好意思啊,明知道你心情不好,还来打扰你。”
宋南枝挑了挑眉:“多福,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
“不是……唉,就是你兄长,心情好像很不好的样子,一个人出去了,我就来坐坐。”
宋南枝:“世子。”
祁渊立马意会,点头出门:“我这就出去找他。”
许多福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害怕自己在宋南寻面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所以有些事也不好劝,如果宋南枝能出面,是最好的了。
她的心思散乱,惦记着事情,回答宋南枝的话也心不在焉起来。
“……对,是说出去散散心,我话还没出口,就被他堵住了,把我赶到府里来。”
宋南枝状似不经意地问:“既然这样,我们明天就一起出去游玩一趟吧,上次去的茶楼是不能去了,不过那家茶楼里面有样点心挺好吃的,是桂花糕里面掺了葡萄干,口味十分好,你们上次去的时候,应该也尝过。他们会给每间厢房的客人提前上一碟子的。”
许多福点头:“嗯,的确还不错,不过我没什么心情,你们和他出去游玩好了,免得我在场,还让两个人不自在。”
宋南枝笑笑:“怎么?还不自在?上次不是都说开了吗?”
许多福一怔,道:“是……差不多说开了,不过是……我怕他心情不好……”
宋南枝侧了侧头,就这样盯着许多福,挂着一抹笑意。
盯得许多福有些发慌,摸了摸鬓角:“你……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呀?”
“多福,其实你不知道,你真的很不擅长说谎。”
宋南枝目光澈明通透,让许多福的惊慌无处遁形。
“我……我哪里说谎了?”
“其实什么桂花糕里掺了葡萄干,是我瞎编的,你就这么应了,难道还不是说谎?”
“我……我……”
许多福惊慌躲避,正想着怎么应付过去,门被推开了,祁渊和宋南寻进来了,两人神情都不大好。
宋南枝问:“怎么了?”
祁渊:“南寻擅自去拦荆国长公主府的马车了,下车的时候被护卫认出来,遭到护卫的毒打,若不是驸马拦住了,加上我及时赶到,他这会儿可能已经残疾了。”
许多福忙道:“你说只是去散散心的!”
宋南寻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坐下倒了杯茶,道:“只是恰巧遇见,我和他也这么多年没见了,机会难得,就想见一见。”
宋南枝心跳得飞快,问:“父亲……他说了什么?”
“我告诉他你还活着。”宋南寻嘴角蠕动几许,还是把接下来的话咽进去了,道:“罢了,也没什么好说的,反正,陈如意伤害谁都不会伤害他。”
宋南枝这才感觉,宋南寻心里的怨怼也许比她只多不少,甚至蔓延到了宋连世的身上。
她看了看许多福,问宋南寻道:“兄长,我和多福说到上次的茶楼,你觉得里面的糕点怎么样?”
宋南寻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狐疑地看向宋南枝。
许多福冲过来,挡在兄妹两个中间。
“南枝,你别问了!实话说吧,上次在茶楼,我对你兄长发了脾气,他一直在对我道歉,根本没空喝什么茶吃什么糕点!”
宋南枝看着许多福,别有深意道:“多福,你非要这么护着他吗?”
“你什么意思啊!”
“你帮着我兄长做了什么,最好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许多福的目光有些瑟缩。
宋南枝和祁渊交换了一个眼神,趁热打铁道:“巫依娜的死,是不是和你们有关系?”
“你凭什么这么说?”
“凭你的性格!”宋南枝回忆起当天的情景,道:“你们在里面说话,我在外面等着,过了不一会儿,走廊尽头的厢房就传来了动静,我当时上前拦住了陈如意,纠缠了许久,你们才出来。按道理,你应该在一开始就听见了动静,以你的个性,肯定会第一时间出来查看的,为什么隔了这么久才出来?是不是在为我兄长隐藏什么?”
“没有!”许多福肯定道:“你凭什么冤枉我们?”
宋南枝指向宋南寻的胸口:“就凭他胸口上的伤!”
许多福后退了一步。
“我之前一直很奇怪,巫依娜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能隔着屏风袭击陈如意呢?直到我想起一件事情,你当时进厢房的时候,拿了个包袱进去,你说是衣服,其实是和巫依娜一件一模一样的衣服,对吗?
那天袭击陈如意的并不是巫依娜,而是兄长!
兄长,你为了让陈如意也误认为自己杀了人,不惜让自己受伤,让陈如意真的捅了你一刀,难道就不怕危险?
至于为什么要隔着屏风袭击,是你怕被陈如意发现是你假扮的巫依娜吧?
茶楼厢房后面有个小的露台,你可以从厢房后面绕到陈如意所在的厢房——这还是今日尔蓉在厢房后面出现让我想到的事情。等到陈如意慌忙出去,茶楼的人混乱不堪,没有人注意到屋内动静的时候,你就可以将事先藏好的巫依娜的尸体搬出来。
之前你频频出门,就是去找多福,希望她配合你,对吗?你肯定知道了有关巫依娜和陈如意之间的一些事情,想办法给陈如意送了信,以巫依娜的名义邀约她相见,然后伺机嫁祸。”
宋南寻捏着茶杯没有说话,许多福高声道:“这都是你的推测!我们……我们当时根本就没有出去!”
“没有出去?”宋南枝看着他们的目光陡然锋利了起来,“多福,你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吗?杀死巫国公主,嫁祸长公主,是株连九族的罪过!”
“九族?那就让皇上查出你们宋家的九族啊!查出荆国长公主府里藏的那一位驸马,看到时候会怎么判!”
“不!重点不是如此,重点是兄长杀了巫依娜!他为了报仇,杀了不相干的人,这样的行为,和陈如意有什么不同?兄长,你敢不敢承认?你敢不敢把胸膛上的伤口露出来给我们看看?”
“宋南枝!你不要太过分了!”
宋南寻站起身来,拦住许多福,低声道:“别说了,多福,谢谢你。”
他抬眸,对着宋南枝承认:“是,是我嫁祸的陈如意,是我扮成了巫依娜的样子,是我想让陈如意万劫不复……可是……最终居然是让你发现了破绽。”
猜测得到证实,宋南枝心头千念百转,眼里渗出了泪。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不值得啊!”她转过头,对许多福道:“多福,你怎么也能帮着他胡来?”
“我不管了!”许多福看了一眼宋南寻,大声叫着:“我就是要护着他!他杀了人也好!要嫁祸人也好!我都不管!南枝,他可是你兄长,只要你不说,就没有人知道。就算一时办不了陈如意,他也是安全的。”
宋南枝摇着头,闭了眼。
祁渊眉头深皱,提醒两人。
“现在太后已经知道此案蹊跷,你们做得也并非全无痕迹,茶楼是闹市区,在茶楼二楼的外面露台出现,肯定有目击者;多福在绣庄订做的衣服,绣娘肯定是知道的;还有巫依娜,实在不行,太后可以让皇上下旨,开棺验尸,从巫依娜尸体上的伤口锁定案犯!南寻,你的杀人嫁祸之罪,恐怕是跑不了了。”
“不,绣庄那里查不出来的。”许多福还抱着一丝希望,喃喃道:“定衣服的不是我,是山桐,他当时乔装改变了,查不出来的……”然而她的声音也渐渐地弱了下来。
“快!”宋南枝睁眼,道:“你快走!连夜出京!再也别回来了!”
许多福看了一眼宋南寻,还想说些什么,看到宋南寻几乎微不可觉地摇了摇头,才闭了嘴。
宋南寻顺从地接受了安排,藏在一辆马车里低调地出去了。
镇国公府有腰牌,能在关闭城门后让守城官兵放行,可这一次没有这么顺利。
守城官兵看了腰牌,立马挥手,道:“拿下!”
亲自送宋南寻出京的祁渊掀开车帘,“你们想干什么?”
官兵见到祁渊,吓了一跳,还是没有让开。
“世子爷,太后懿旨,今日封锁城门,见到镇国公府的马车一定拿下,寻找一个叫山桐的人。”
“理由!”
“说是巫国公主遇刺身亡的那日,茶楼的人全部要被抓起来,山桐是其中之一。世子爷,别让属下难做,太后懿旨,不可违抗!”
“你们要把他抓去哪儿?我跟着去。”
“刑部大牢。”
祁渊眉头狠狠一拧:“案情未清,怎么就要关押到刑部去?”
“这个……荆国长公主被查出来并不是杀害巫国公主的凶手,是被人构陷的,皇上下旨赦免的时候,发现荆国长公主不堪受辱自尽在狱中。皇上震怒,要严惩背后凶手,所以手段粗暴了些。”
“她死了?!”宋南寻钻出马车,目眦欲裂盯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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