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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医院走廊。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走廊的尽头走了过来,在ICU重症监护室的门前停下了脚步。
他看上去很疲惫,坐在走廊旁边的椅子上时,身体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挺得笔直。他僵硬地靠在墙上,目光却一刻不离地看着病房的方向。
重症监护室里,病床上的人全身都被包得严严实实,身上插满了各种输液管,好像随时都有可能离开这个人世。
“哥哥……”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听起来有种奇怪的沙哑,劳累了一整天的缘故,深邃的眼睛里也是布满了血丝,“你不会有事的,我相信你能挺过去……”
安泽原本认为,在经过了上一次的惊心动魄之后,他已经足够坚强,他可以像上次一样在电话中冷静地说:“你认为我应该像个傻子一样坐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口对着谢绝探视那几个字发呆?”
可是现在,他的确像个傻子一样坐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口,对着谢绝探视那几个字发呆。
他根本不想离开,更不敢离开。他怕自己一转身,安洛就会出事;他怕自己一离开,就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
原来,说出冷静的话如此容易,可真正做到,却太难。
上次能够克制住自己不飞到医院去看他,只是因为有紧急任务将要执行,身为一个军人,必须无条件服从上级的命令,他必须以任务为重,所以,他才能在打电话给周承平确认哥哥已经抢救过来之后,迅速地收拾好心情,专心地跟战友们一起去执行任务。
可是这次却不一样。
眼睁睁地看着哥哥倒在远处,想要冲过去抱紧他,却突然被混乱的人群所隔开,只是那么十几米的距离,却变得遥不可及,声嘶力竭地叫着哥哥的名字,他却没有一点反应。
那一刻,安泽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否则,胸口那种窒息一样的痛苦又是为何?
救护车,医院,警察的盘问,耳边嘈杂的声音……
混乱的一个上午,安泽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过的,脑海里一次次回放哥哥在面前倒下的画面,安泽很想扑到他的面前为他挡下所有的伤害,可最后,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救护车抬走。
强烈的懊悔和自责,几乎要将安泽整个给淹没。
此刻,夜深人静时,他终于冷静了下来,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病房的门前独自坐着。如果这是哥哥最艰难的时刻,安泽只想,在门外默默地陪着他。
陪着他就好。
***
也不知过了多久,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安泽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妈妈打来的电话,手机时间显示十一点半,不知不觉,他居然在这里坐了整整一个小时。
安泽接起电话,就听耳边传来周碧珍冷静的声音:“安泽,你在哪?”
安泽说:“我在医院。”
周碧珍皱了皱眉,“医生说你哥哥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重症监护室又进不去,你还待在医院做什么?快回家来。”
安泽说:“没关系,我今晚就待在医院,万一哥哥半夜出什么意外要做手术,我在这里也好及时处理。”
“安泽……”
“妈妈早点睡,不用担心我。”安泽的声音有种不容拒绝的固执。
周碧珍沉默片刻,挂断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穿着一身白大衣的周承平风风火火走了过来。
安泽看见他,疑惑地道:“承平?你来做什么?”
周承平无奈地道:“姑姑刚才打电话给我,说你还待在医院里,连晚饭都没吃。我那里正好有刚买的夜宵,走吧,一起去吃一点。”
安泽摇头,“我没胃口。”
周承平看了他一眼,又回头看了病房一眼,说:“放心吧,安洛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你待在这里没用,去跟我吃饭,别饿坏了。”
安泽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前往里看去,被窗帘隔着的病房里,有个人躺在床上,身上连了各种监护仪的导线,隔着窗户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侧影。
安泽低声问道:“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周承平摇头:“不行,重症监护室谢绝探视,他现在身体状况不好,万一感染了只会更加严重。”
安泽轻轻皱眉,“我这段时间一直按营养师给的食谱给他调养,他的身体已经好很多了,照理说不该比上次还严重……”微微一顿,疑惑地道,“子弹到底射中了哪里?”
周承平说:“手术不是我做的,我也不清楚,大概是伤到了心肺之类的重要器官,否则也不会送来ICU。”
安泽说:“你给我找件无菌衣,我穿上进去看看他。”
周承平忙说:“不行。”
安泽问:“为什么不行?上次他住院,父亲不也是穿着无菌衣去看他的吗?”
周承平沉默片刻,才说:“这次不一样,这回是警方下的令,今天下午特案组的组长亲自过来跟医院领导打过招呼,未免有人趁机暗杀你哥哥,你哥哥在医院里必须接受重点保护,不允许主管医生之外的任何人探视,家属也不行。”
安泽心中还有些疑惑,却被周承平强行拉走,“走吧,去吃饭了。”
***
这天正好是周承平值夜班,此时已是十一点半,急诊科病区里的病人们都睡了,光线很暗,安泽和周承平一起穿过病区走到值班室,果然见桌上放着两份外卖。
周承平把沙发上的杂志拿开,说:“坐吧,我这儿有点乱。”
安泽环视了一下四周,点点头说:“嗯,非常乱。”
周承平无奈地看他一眼,“你跟安岩还真是两种极端,一个油嘴滑舌,死的都能说成是活的,另一个却严肃正经,从来不知道说点好话哄人开心,所以说,追安岩的女人能排成一条长龙,你呢,到现在还是单身。”
安泽打断了他:“我饿了。”
周承平把外卖推到他面前,“吃吧,十块钱的牛肉饭,先垫垫肚子,待会儿饿了自己再去吃夜宵,医院门口就有一家卖粥的店,通宵营业。”
安泽点点头,拿过一次性筷子,打开盒饭吃了起来。
自从上午哥哥在宴会上出事之后,安泽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到了晚上的确是饿了,很快就解决掉一份盒饭。只是因为心情不好的缘故,吃在嘴里也尝不出什么味道。
周承平也吃完了盒饭,把饭盒拿出去扔进垃圾桶里,这才回头说:“安泽你还是回去吧,你妈挺担心你的,这么晚还打电话给我叫我给你买吃的。”
安泽摇头,“不了,我今晚就待在医院里。”
周承平挠挠头:“可是,医院里没有给你睡觉的地方……要不你睡我的值班室?”
安泽道:“不必了,有床我也睡不着。”
周承平怔了怔,轻叹口气,“安洛也真是多灾多难的,从小到大状况不断,又是车祸,又是绑架,又是失忆,今天又中了一枪,真是打不死的小强一样。”
安泽皱眉,“别乱说。”
周承平笑了笑,“我说的也没错,虽然总是出事,可他每次都能逢凶化吉,你别担心了,这次也一样,他会熬过去的。”
安泽沉默片刻,突然开口道:“今天他被暗算的事,你怎么看?”
周承平想了想说:“警方正在查,不是说还没线索么?难道你有什么看法?”
安泽低声道:“我觉得没那么简单。今天来到宴会现场的人,除了安家的亲朋好友,就是娱乐公司那几个当红明星,爷爷担心出状况,门口派人严格把关,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怎么会有人带枪潜入?”
周承平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的也是。”
安泽的目光渐渐变得深沉起来,“所以只能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安家有内鬼,有人暗中协助,让杀手顺利地潜伏进来。”
周承平震惊道:“内鬼?这怎么可能?”
就在这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周承平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走到门外接起电话,“喂,大哥,找我有事吗?……我们医院精神科的林教授?……我不认识精神科的人,稍等,我去帮你查一下通讯录……”
周承平的脚步渐渐远去,安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这才转身走到电脑桌前动了一下鼠标。
屏幕亮了起来,桌面上弹出的正好是医院的病历管理系统。安泽在查找框里输入安洛的名字,果然搜出了一份最新的病历记录。
入院时间,6月17日AM 11:00,接诊医生:周承平。
“手术不是我做的,我也不清楚……”“大概是伤到心肺之类的关键器官吧,否则也不会送来ICU……”回想起刚才周承平的话,安泽不禁轻轻皱起了眉头。
既然周承平是安洛的接诊医生,也就是说,安洛入院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今天所发生的袭击事件,安洛是他的表哥,还是他最好的朋友,照理说他应该对安洛的病情非常关心才对,怎么可能连子弹伤到哪里都不知道呢?
上次坚持抢救、不到最后一刻始终不放弃的周承平,这回却连安洛伤势如何都说不清楚?这太不合理了。
周承平他为什么要骗人?
安泽的心里突然产生一种奇怪的不安。
正好周承平刚才吃饭的时候把白大衣脱下来挂在了衣架上,安泽果断地拿下他的白大衣,穿到自己的身上,再从抽屉里拿出一次性的无菌口罩戴好,只露出一双眼睛,这才迅速地转身出门。
深夜里的医院,静得落针可闻。
安泽穿着白大衣快步穿过走廊,径直到达重症监护室的门口,值班护士正在护士台前打盹,突然见面前出现了一个医生,戴着口罩看不清是谁,小护士眯着眼睛看了眼他的胸卡,这才道:“周医生啊,这么晚有事吗?”
安泽压低声音,学着周承平的语调说:“嗯,我来看看病人的情况。”
小护士笑了起来,“周医生值班真是辛苦啊,这么晚还来看病人。”
安泽点了点头,走到病房门前,拿出周承平口袋里的职工卡,在门上轻轻一刷,果然,隔离病房的门被缓缓打开。
安泽走进病房关上门,快步走到病床前,低声说道:“哥哥,我来看你了。”
病床上的人并没有反应。
安泽疑惑地凑近,伸出手掀开厚厚的被子——
躺在床上的,并不是他心心念念担心记挂的哥哥,而是一个塑胶制成的模型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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