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蝉鸣声叫的有些扰人。
姜宝青卧在水阁旁的凉椅上,半支着头,看着一本新出的话本子。思绪稍稍闲下来,就被蝉声给吵得忍不住蹙了蹙眉头。
丁香低眉顺眼的在一旁帮着打着扇儿,见姜宝青蹙了眉头,便悄无声息的将手中团扇交给旁边一同当值的二等丫鬟春芹,自个儿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姜宝青倒是注意到了,往丁香背影那瞅了一眼,也没在意。
这几日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觅柳之前谣言的影响,丁香比往常看着还要更活跃了些。
只是活跃归活跃,姜宝青冷眼看着,倒比之前看着低调懂事了不少,也就随她去了。
没过多久,姜宝青就见着院子里几个还未留头的小丫鬟,手里拿着黏知了的杆子,四下里黏起知了来。
姜宝青有些愕然,从躺椅上坐了起来,看着那几个小丫鬟仰头举着高高的杆子,在水阁附近的树旁粘着知了。
这不是个轻省活计,不多时,几个小丫鬟举着杆子的手就累得有些打颤了,手里头的杆子都晃悠悠的。
姜宝青微微皱了皱眉,让春芹把那几个粘蝉小丫鬟里的小井喊了过来。
小井满头是汗,举着杆子蹬蹬蹬跑了过来。
她小心的把杆子竖在水阁外的柱子旁,免得让杆子上的胶黏到什么东西。
“好端端的,怎么去粘那知了了?”姜宝青见小井热得小脸通红,让春芹给倒了杯凉茶递了过去。
这凉茶是姜宝青让灶房上的人熬制的,放了菊花、桑叶、甘草、白茅根、薄荷、冰糖,又用冰块澎过,十分清凉解暑。
小井热得不行,来不及回话,捧着那杯凉茶一仰头咕噜噜喝了个干净,一双大眼睛亮闪闪的看着姜宝青:“大奶奶,还有吗?”
春芹忍不住笑骂道:“你这小丫头,还没回大奶奶的话就先骗了一杯凉茶去,喝完还问有没有,也就是咱们奶奶好脾气,不然早把你卷出去啦。”
姜宝青失笑道:“好啦春芹,再给她倒一杯。”
春芹见姜宝青发了话,想绷着脸,但见小井眼巴巴忙不迭递过茶杯来的模样,又有些绷不太住,边笑边摇头的给小井又盛了一杯凉茶过来。
小井再次一饮而尽,这才仿佛活过来似的,嘴皮子利落的很:“奶奶恕罪,方才奴婢实在是热晕头了。”她又小声的朝春芹作揖告饶,“春芹姐姐也莫要恼我了,我汗都快把眼睛给遮住了。”
春芹嗔了她一眼,嘴里嫌弃的说着,手上却又忍不住给递了块帕子过去:“快擦擦汗吧。”
小井一边抹着汗,一边回姜宝青的话:“奶奶方才问奴婢什么来着?哦对,为什么黏知了。”说到这个她就有些茫然,“是丁香姐姐来吩咐的奴婢们,说是蝉鸣扰了奶奶午休。”
姜宝青顿时明白过来,眉头拧了起来。
正巧丁香也端着一碗蜜桃梅子酱冰酪过来,嘴边含着笑,殷殷的看着姜宝青:“奶奶,这是奴婢方才让灶上的人制的,您尝尝,合不合您的口味?”
丁香好歹也是二等丫鬟,又是入景轩多年的老人儿,姜宝青不好在小丫鬟面前下她的面子,便点了点头,让春芹接过那碗蜜桃梅子酱冰酪来放到一旁:“有劳你了。”
丁香有些矜持的压了压上翘的嘴角。
姜宝青又对小井说:“你去同那几个小丫鬟说一下,眼下天气太热了,且不用粘蝉了,让她们过来喝一碗凉茶,便回去当值去。”
小井脸上绽出极为灿烂的笑,看也没看一旁脸色突然僵硬的丁香一眼,利落的给姜宝青福了福身子,脆生生道:“奶奶心肠真是好,奴婢这就同她们说去!”
说完,也没耽搁,利落的转身跑走了,出门的时候还不忘拿上那放在一旁的粘蝉杆子。
丁香死死的看着小井跑开的背影,只觉得脸上被人扇了几个巴掌似的。
她为着大奶奶着想,才让人去粘蝉,大奶奶倒好,踩着她的脸去充好人?!
看着姜宝青端起那碗蜜桃梅子酱冰酪舀了一勺子,丁香终是忍不住,带着几分僵硬的笑,刚想问姜宝青她是不是做的不妥了,却又见着姜宝青皱了皱眉头,将那碗蜜桃梅子酱冰酪给放了回去。
“太甜了。”姜宝青摇了摇头。
这蜜桃跟梅子本就是用糖腌渍过的,却又在这冰酪上浇了厚厚的两勺蜂蜜,实在甜的有些腻人,哪怕是姜宝青这种爱吃甜食的,都有些下不去口。
丁香望着那碗被搁置一旁的蜜桃梅子酱冰酪,像是明白了什么。
原来大奶奶是如此的厌恶她,就连她端来的冰酪,也不屑于食用。
她什么也没做错,大奶奶这就是故意在打她的脸!
无论她再怎么殷勤小意的伺候,大奶奶都能挑出刺来!
……
春芹见丁香怔怔的看着水阁的方向,像是在发呆,吓得一惊,连忙拉了拉丁香的衣袖:“丁香姐姐,你发什么呆啊。奶奶不是说了要见人,让我们都退下吗?”
丁香回过神来,就见着四面大开的水阁轻纱飘荡中,一名打扮干练的侍卫正在姜宝青跟前回禀着什么。
她手指攥了攥,用正常无比的声音笑了下:“春芹,走吧。”
……
郑南递给姜宝青两张纸。
姜宝青接过来一看,随手撕成了碎片,扬到了水阁旁的池塘里。
这是觅柳跟那许喜民的婚书,一式两份,一份在许喜民手里,一份在觅柳的继母手里。
姜宝青没有问郑南她们从觅柳继母中取回这份婚书的手段。
手段不重要,结果没问题就行。
郑南见姜宝青将那婚书毁了,又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递了过去。
姜宝青打开一看,忍不住笑了。
她已经屏退了丫鬟,又兼水阁四面透风,倒也不怕有人在外头偷听,说话也肆意了些:“这是那个许喜民写的?”
郑南点了点头。
是一份认罪书。
上面详细的写着许喜民是如何在唐三夫人的怂恿之下,做出陷害觅柳的事来的。
下面是许喜民的手印,看样子倒像是干涸了的血。
姜宝青感慨道:“白芨做事,就是让人放心的很。”
郑南忍不住撇了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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