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雅夫人的手下抬上马车的一刻,项少龙醒转过来,身子仍柔软无力。
雅夫人坐进车里,让他枕在大腿上,轻柔地摩挲着他的头发,不时发出叹息,显然不知他逐渐醒转。
项少龙并不奇怪,因为她不知道他曾受过对药物的“抗体训练”,接受过多种抗体的注射,拥有常人多倍以上对药物和毒素的抵抗力。
针锋的毒素极可能是从植物里提炼出来,能使他暂时昏迷发软,却不会损害他身体的组织,造成永久的伤害,他甚至感到身体正逐渐回复力气。
她为何要对付他?
脸上传来奇异的感觉,原来是雅夫人的泪水滴在自己脸上。
马车徐徐开出,当然没有人敢拦阻她的座驾。
雅夫人幽幽一叹,喃喃地道:“少龙不要怪我,我是被逼的,不这样做,我们会很惨的。”
项少龙可非蠢材,怎还猜不到是巨鹿侯赵穆的阴谋,不过却猜不到他会做何摆布,谅他有天大的胆子,怕仍不敢公然伤害他。可是他为何要助连晋这样一个“外人”来对付他这个“自己人”呢?
雅夫人急促的呼吸平复下来,默然不语。
项少龙当然仍佯装昏迷,趁机休息,好应付敌人下一步的阴谋。
马车忽地停下,接着是车门打开的声音。
雅夫人娇躯一颤,轻呼道:“侯爷!”
那侯爷走上马车,门关后继续开出。
雅夫人的呼吸急促起来,惊骇道:“侯爷要干什么?”
一把沉雄悦耳的声音道:“没什么!试试他的反应罢了。”
项少龙心中冷笑,已知对方有什么打算,暗忖这种小把戏自己也有得应付,集中意志,把身体完全放松。
果然大腿一阵剧痛,给对方用利器硬刺了一下。
雅夫人嗔道:“还不信奴家吗?”
赵穆嘿然笑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哪知你不是和他合起来骗我。”
雅夫人还想抗议,忽地娇躯俯前,小嘴“咿唔”作声,当然是给对方吻着。
项少龙还感到侯爷的手横过他仰躺着的上空,向雅夫人大恣手足之欲,听衣服“窸窣”之声,赵穆的手必然探进雅夫人的衣裳内。
雅夫人娇喘呻吟。
赵穆淫笑道:“骚娘儿愈来愈丰满哩!”
雅夫人喘着气道:“你今天还糟塌得人家不够吗?”又再“咿唔”、“嘤咛”起来。
项少龙虽看不见,却可把所有不堪入目的情景描画出来,心中涌起嫉妒之念,旋又强压下去,立誓永远不会对雅夫人再生爱意。尤其这淫妇扭动得这么厉害,显然不堪对方的挑逗,这时的雅夫人在他心中变得一文不值。
赵穆放开雅夫人,邪笑道:“又想了吗?”
雅夫人无力地挨在椅背,全身发烫,没有作声。
赵穆笑道:“假如我娶了你,赵雅你肯否放弃这小子而跟随我呢?”
雅夫人叹道:“侯爷不要作弄奴家了,你看上的只是乌廷芳,怎会是我这人尽可夫的残花败柳呢?”
坐在对面的赵穆又伸手过去搓捏她的酥胸,笑道:“这么有弹性,怎会是残花败柳,好了!我不逼你,只要你依我之言办事,这小子明晚后就是你的了。”
项少龙心中恍然大悟,难怪赵穆这么恨自己,原来是为乌廷芳这绝色美人儿。
雅夫人任他轻薄,呻吟道:“我真不明白,项少龙就算输了,乌氏倮亦绝不肯把他的宝贝孙女送你,你这样对付项少龙有什么作用?”
赵穆得意地道:“本人自有妙计,这个不用你去管。嘿!告诉我,我和这小子谁摸得你更舒服?”手的动作加剧起来。
雅夫人声音颤抖道:“当然是侯爷逗得人家厉害。”
赵穆声调转冷道:“那为何我拿这小子来和你交易,你便立即投降?”
雅夫人轻呼道:“侯爷抓痛人家了。”
赵穆怒喝道:“先答我!”
项少龙恨得差点拔出匕首把他杀掉,可是当然不能这样做,因为他还有更远大的目标,就是杀死连晋。
雅夫人无奈地道:“因为你对我只有欲,而他对我除肉欲外,还有爱。”
赵穆放开雅夫人,好一会儿后平静地道:“弄醒他后,翠娘会给他喂一粒‘贞女荡’,你自己若受不了,教翠娘代你,千万不可勉强,事后让他沉睡三个时辰,才好把他唤醒。”
雅夫人担心地道:“真的没事吗?”
赵穆冷笑道:“看你关心他的样子,我真想把这小子杀掉。放心吧!他除了因春药而致消耗大量体力外,一切均与常人无异,只不过那场比武他注定会败给连晋。记着,明晚你要陪连晋,以后的事我再不管你。”
马车停下。
赵穆离车去后,马车继续开行。
项少龙大叫好险,这条计不可谓不毒,藉女色暗中害他于无影无形,确是厉害。
幸好是他项少龙,若换过任何一人,让人宰掉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能还会怪自己控制不了情欲。
项少龙被抬进雅夫人的寝室里,下人走后,只剩下雅夫人和受侯爷之命来监视他们的那个叫翠娘的女人。
他暗暗头痛,如何可瞒过这两个女人呢?假若春药入口即溶,岂非来不及吐出来。
脚步声移了开去,项少龙冒险把眼帘打开一隙,只见雅夫人和一个体态丰满、姿容冶荡的女人正站在较远处,不知在争议什么事。灵机一动,撕下衣衫的一角,塞进嘴里,封住食道。
两女又走了回来,雅夫人不满道:“侯爷真的这么信不过人家吗?”
翠娘低声下气地道:“夫人见谅,侯爷吩咐小婢定要目睹整个过程,他很给夫人面子的了!否则他最爱看的就是这类事,若来的不是小婢而是他,夫人就更难堪了。”
雅夫人不再抗议,默然接受安排。
弄破腊丸的声音传来,接着异香盈鼻。
一颗拇指头般大的药丸塞进他口内,恰好落入碎布里。
翠娘笑道:“成了!这药入口即溶,流进咽喉,什么贞烈和意志坚强的人都禁受不起。”
春药虽隔了层布,仍迅速溶解。
翠娘走开去道:“让小婢取水来弄醒他。”
雅夫人追过去问道:“假若他醒来知我喂他春药,事后岂非恨死人家?”
项少龙怕春药由湿布渗入喉间,暗自叫苦,得此良机,忙吐出来,藏在枕下。
翠娘笑答道:“放心吧!他受药力所制,神智会陷在半昏迷状态,只知戮力以赴,夫人好好享受!我看他壮健如牛,夫人待会儿说不定还要求我替上哩!”
雅夫人冷哼一声,心中不满。
翠娘似并不怕她,娇笑去了。
雅夫人回到他身旁,叹了一口气,为他宽衣解带。
不一会儿翠娘回来,用冷水为他敷脸,奇道:“这人的体质必然非常特异,皮肤仍未转红。”
项少龙心中暗笑,一声狂喝,诈作药力发作,把两女搂着,同时施展军训学来的手法,拇指猛按上她们后颈的大动脉处,两人未来得及呼叫,应指倒下。
她们的昏眩将只会是几分钟的事,但已足够他实行计划。忙把枕底的湿布片取出,每人分别喂下一半变成浆糊状的春药后,项少龙悠闲坐在一旁。
不片晌她们的皮肤泛起艳红色,开始扭动呻吟,缓缓回醒过来。
项少龙暗叫厉害,退往一角静观其变,当两女各自春情勃发,不管虚凰假凤地纠缠起来,互相撕掉对方衣物,他终放下心来。
原来些许春药已如此厉害,自己假设吞掉整颗,任是铁打的身体都受不住。
雅夫人和翠娘的动作愈来愈不堪入目,寝室内充满她们的狂喘和嘶叫。
项少龙闭上眼睛,依照元宗教下的调神养息法,排除万念,对室内发生的事充耳不闻,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待两女的动作、声音完全静止,才睁开眼来。
两女像两滩烂泥般横七竖八躺在榻上,胸脯不住起伏,疲极而眠。
项少龙微微一笑,先把布片藉油灯烧掉,脱掉衣服安然躺在两女之间,拉被为三人盖上,像天掉下来当被盖般倒头大睡。
那晚他梦到舒儿七孔流血,凄然叫自己为她报仇,一声惊叫,从噩梦里惊醒过来,早日上三竿。
两女不知去向,只有一名俏婢在旁看守,见他起来,忙下跪施礼道:“乌家的大少爷在正厅等候项爷,项爷你没什么吧!”
项少龙装作手颤头晕的模样,叫道:“水!给我一点水!”
俏婢媚笑道:“项爷昨晚过劳哩!夫人也像你那样子。”
项少龙暗笑婢似主人,这俏婢看来也不是好东西,探手往她酥胸摸了一把。
俏婢娇笑着去了。
项少龙装模作样,扮作脚步不稳,踉跄步出厅外。
乌应元和陶方正由两眼失神的雅夫人陪着,见他这样子,均脸现怒色,还以为他不知自爱至此。
雅夫人看到他出来,眼中露出歉疚之色,站了起来,正要说话,岂知项少龙一个倒栽葱,竟昏倒地上去。
这一着免去了所有唇舌,他决意暂时把乌应元和陶方一起瞒骗,如此更能令赵穆和连晋深信不疑,让他们反中了他的计谋。
乌应元和陶方两人又气又急,忙把他运回别馆。
睡到榻上去时,乌应元沉声道:“情况有点不妙,我看少龙是着了雅夫人的道儿,陶公快去请黄妙手来,看看可否在比武前恢复他的精神体力。”言罢一声长叹,充满惋惜和忿怨。
项少龙猛地睁眼,坐将起来。两人吓了一跳,呆头鸟般看着他。
项少龙苦笑道:“若要我由现在起一直装作昏迷,会比打我一顿更难过。”
两人大喜,忙问他是怎么一回事。到项少龙说出整个过程后,他们捧腹笑了起来。
乌应元赶紧使陶方出去吩咐众武士把守宅院,不准任何人进来。
陶方回来后坐下道:“少龙真了得,那针上的毒药定是由昏麻草提炼出来的汁液,刺入血脉里,马儿都要昏迷,想不到对你竟不起作用。”
乌应元道:“这可说是天运仍在我们这一方,少龙准备怎样运用此优势?”
项少龙道:“我会教赵穆和连晋大吃一惊。”
陶方道:“刚才雅夫人使人来问你的情况,我把那人赶走,假设她亲来见你,少龙要不要见她。”
乌应元道:“还是不见为妙。”
项少龙道:“这春药虽厉害,不过听赵穆的语气,睡上几个时辰后,体力应可恢复少许,只不过绝应付不了激烈的打斗。”
乌应元道:“这才是道理,否则连晋胜之不武,如何在大王和众公卿大臣前立威。”
项少龙道:“我同意大少爷的话,不见任何人,使敌人以为我正致力恢复体力,今晚可不用扮得那么辛苦。”
陶方道:“不过少龙至少要装作力竭筋疲的样子,起行前我为你脸上敷点灰粉,那就更万无一失了。”
说到这里三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赵宫位处邯郸城的中心,四周城墙环护,城河既深且阔,俨若城中之城。
晚宴在宫内的祥瑞大殿举行。赵王的王席设在面对正大门的殿北,两旁每边各设四十席,均面向殿心广场般的大空间,席分前后两排,每席可坐十人,前席当然是众王室贵胄大臣,后席则是家眷和特别有身份的武士家将。
愈接近赵王的酒席,身份地位愈崇高,乌氏倮和郭纵两大富豪的席位分设于左三席和右三席,于此可见两人在赵国的重要性。
众宾客入殿后,分别坐入自己的酒席,谈话时交头接耳,不敢喧哗,气氛紧张严肃。
乌氏倮与穿上华服、体态绰约的乌廷芳和乌廷威进场时,立即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一来自是因为乌廷芳超尘脱俗的美丽,更因为今晚比武的两人均是来自他乌府的剑手。
本已入席的郭纵起身迎来,说了两句客气话后,凑到他耳旁低声道:“听说项少龙昨晚还到雅夫人处鬼混,如此不知自爱,如何可成大事,看来他今晚必败无疑。”
郭纵身材中等,年纪在四十许间,脸白无须,眉目精明,说起话时表情丰富,乍看似是漫无机心的人,但认识他的人无不知他笑里藏刀的厉害。
无论身高、体型均比他最少大两号的乌氏倮心中暗怒,一方面因项少龙的不争气,另一方面则因郭纵暗指他有眼无珠,荐错人与无敌的连晋比试,惟有皮笑肉不笑地道:“你郭家手下能人众多,不如找个人出来让我们开开眼界。”
两人唇枪舌剑时,左脸颊有道由耳根斜下至口角的剑疤的赵穆,和美艳如花,但容色略带倦意的雅夫人,在几名武士的簇拥中双双抵达,众公卿大臣忙向他问好敬礼,显出他特别的身份。
赵穆挺拔笔直,肩膀宽阔,脸上的刀疤不但没有使他变成丑男子,还加添他男性的魅力,事实上他虽年过三十,仍保养得很好,长相俊伟,眉毛特别粗浓,鼻梁略作鹰钩,配以细长但精光闪闪的眼神,使人感到他绝不好惹。
他见到乌氏倮旁的乌廷芳,眼睛立时亮起来,趋前道:“廷芳小姐,久违了。”
乌廷芳见礼后,冷淡地道:“侯爷你好!”
乌氏倮和郭纵不敢失礼,也转过来和他施礼招呼。
忽然近门处一阵哄动,原来是武黑陪着一身武士服、轩昂俊俏的连晋跨步入殿。只见连晋神采飞扬,洋洋得意,含笑和各人打招呼,又不时用眼神挑逗场中美女。
这时应邀赴宴的已来得七、八成,女子均头结宫髻,盛装赴会,服饰多为衣裳相连的深衣,头戴步摇,又或长襦垂膝,隐见下裙,罗衣长褂,手拂广袖,配以绾臂的金环,约指的玉环,耳后的明珠,肘后系的香囊,绕腕的镯子,腰间的玉带,一时衣香鬓影,教人目眩神迷。
男士们则头顶冠冕,长衣夹袍,后襟裁剪成燕尾状,亦款摆生姿,与女士们相映成趣。
乌廷芳早闻得项少龙被雅夫人强邀入府之事,见众人注意力集中到连晋身上,移到雅夫人旁,凑到她耳旁狠狠地道:“你为何要害少龙,假设他有何不测,我定不放过你。”
雅夫人呆了一呆,哑口无言,连晋早大步走来,她想起今晚要陪他,一时羞愤交集,垂下头去。
在连晋旁的武黑人如其名,面目黝黑,身形横矮,方脸大耳,一对眼却是细长狭窄,把高他最少一个头的连晋衬得仿如玉树临风。
连晋先向赵穆、乌氏倮和郭纵三人施礼,眼光移到乌廷芳和雅夫人处,闪过奇异复杂的神色。
这时再有几位大臣、名将加入他们这圈子里,气氛更添热闹。
连晋正想溜过去逗弄两女,赵穆忽然道:“乌老板若同意,本侯想请连晋坐到我那一席去。”
众人同感愕然,赵穆这样说,等若向乌氏倮公开要人,要把连晋纳归旗下。
连晋想不到他有此一招,亦感意外。武黑则为之色变,若连晋答应的话,他休想再在乌家混下去。
乌氏倮心中暗怒,表面却笑道:“若连晋欢喜,老夫怎会不同意。”摆明要连晋作出选择。
连晋心中暗咒赵穆,要知这时的人最重主仆情义,做食客者必须对主子尽忠,终身不渝,现在赵穆逼自己表态,若他点头的话,必会受其他人鄙夷,变成他只有投靠赵穆,才能有生存空间了。
不过他也是势成骑虎,猛一咬牙道:“多谢侯爷赏识,连某怎敢不从命。”
众人都静默下来,看着乌氏倮。
乌氏倮毕竟见惯风浪,哈哈大笑道:“连晋你今晚定要尽力为侯爷争光,只许胜不许败!”言下之意自是若你失败,你也不用再在邯郸混下去。
连晋和赵穆对望一眼,齐声笑了起来。
乌氏倮和郭纵人老成精,一听他们笑声里透露出来的得意之情,立知其中另有玄虚,同时向低垂螓首的雅夫人望去。
雅夫人自然明白两人为何笑得这么开怀,心中突然涌起无尽的悔意,想起待会儿项少龙受辱人前的可悲情景,急步往左边第二席避去。
“当!”钟声响起,提醒众人入席。
乌氏倮对项少龙更不满,又暗骂陶方和乌应元两人,为何仍未抵达。
近千王亲国戚、公卿贵胄纷纷入席,两旁八十席人头涌动,准备开始自燕人退兵的庆功宴后最盛大的宫廷晚宴。
众人刚坐定,赵王尚未驾临前,项少龙在陶方和乌应元夹护下,腰佩木剑,从容淡雅步入祥瑞殿。
在场各人或多或少均风闻他今早被人抬离雅夫人府的事,见他来到,无不仔细打量他。
项少龙除脸色有点灰白外,一切均与平日无异,比连晋还要略高少许的骠悍健美身形,确是女性梦寐以求的英伟人物。
赵穆和身旁的连晋交换个眼色,都暗笑此时的项少龙外强中干,好看不好用。
雅夫人忍不住偷看他一眼,芳心暗淌悔恨的血泪,自己这样害他,现在全城无人不知,他又怎会不明白呢?还肯原谅自己吗?不由暗恨自己慑服于赵穆的淫威下,不过悔之已晚。若连晋违诺伤他,惟有一死报之吧!
乌氏倮见他仍步履稳定,放下点心来,呵呵笑道:“少龙过来!”
项少龙忙朝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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