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少龙抵达那天初次来夫人府时等候赵雅的大厅,那些珍玩饰物依然如前布列柜内架上,但他已换过完全另一种心境。
她为何不把他请到那清幽雅静的园内小楼处,厚李园而薄待自己,那不如索性不要他这么早到。
若不论人格,李园确是女人理想的深闺梦里人,纪嫣然亦曾被他的文采打动,可惜他却是这么样的人。
思索间,雅夫人盈盈而至,伺候身旁的女侍施礼告退。
项少龙这时心中想着为何小昭等诸女一个不见,雅夫人来到他身旁席地坐下道:“董先生赏脸早临,舍下蓬荜生辉。”
项少龙往她看去。这成熟的美女容光焕发,眉眼间春意撩人,体态娇柔,引人至极。
她愈是美艳动人,他心中愈有气,猜到是因受到李园的滋润,恢复了春意生机。
粗声粗气地道:“夫人的府第胜过王公侯爵居所,何来蓬荜之可言。”
赵雅听得皱起秀眉,哪有人会把礼貌的客气话当是真的,虽心中微有不悦,却没有像以前般轻易被他气坏,当然是因为这时内心还充满李园的爱情,不以为意道:“先生在藏军谷的牧场进行得如何?”
项少龙为之愕然,他何等灵锐,一看赵雅这时神态,便知李园已成功夺得她的芳心,甚至把“项少龙”都暂时忘掉,所以才恢复了以前的风采。
这本应是值得高兴的事,至少赵雅因心有所属暂时不会来缠他,偏是心中很不舒服,很想伤害她,看她难过。
旋又压下这冲动,微笑道:“今天不谈公事,夫人为何着鄙人早点来此呢?”
这回轮到赵雅无辞以对。
她这样做自是因为对这马痴颇有点意思,只不过眼下因李园的忽然闯入,独霸了她的芳心,至少在此刻是如此,所以再没有原先那种贪欲的心情。
她仍派人去将马痴早点接来相见,是因内心深处渴望能与他在一起。这董匡别有一股粗豪又充满哲理思想的独特气质,既霸道又温柔,合起来形成一股对她非常新鲜刺激的感觉。和他在一起,从不知他下一刻会说些什么话,或做出什么出人意表的行为。而他对自己又是若即若离,似不把她放在心上,但又像对她很有兴趣。总言之,有他在身旁,她再没有余暇去想别的事。
这种感觉,李园亦无法给她。
与李园胡混厮磨,她总忍不住要把他当成项少龙,但这个在某方面酷肖项少龙的粗汉,反使她忘记一切。
若与他欢好亲热,会是什么滋味呢?
想到这里,自己都吓了一跳,暗里自责,为何见到他后,李园本来强烈的印象立时转淡了出去?
项少龙见她脸色明暗不定,怒气上涌,霍地起立。
赵雅吓了一跳,抬头不解地往他望去。
项少龙沉声道:“夫人是否爱上李园那小子,所以现在对鄙人才变得那么冷淡?”
赵雅娇躯一震,惊呼道:“噢!不!”此刻她已无暇推断对方为何能一针见血地说出她的心事。
项少龙微笑道:“那也没有什么关系,但假设李园偷的是董某人的宝马,我绝不放过他。”一伸懒腰,“哈”一声笑道:“我还是先到街上逛逛,待会儿再来参加晚宴,免得大家你眼望我眼,不知说什么话题才好。”
赵雅给他弄得六神无主,站起来娇嗔道:“董先生!你留点面子给赵雅好吗?人家在你心中竟及不上一匹马儿吗?”话才出口始知犯了语病,这岂非把自己当做是他的马儿吗?
项少龙淡淡看她一眼,暗感快意,转身朝厅门举步,若无其事地道:“那小子偏爱和老子作对,好!便让董某人一显手段,把纪嫣然抢过来,让他尝尝被人横刀夺爱的味儿。”
赵雅本要追他,听到纪嫣然三字后愕然停下。
可是她却不敢取笑他,因为他语气里透出强大无比的信心,教人感到他说得出来,一定可以做得到。
到项少龙消失门外,她心中仍念着“横刀夺爱”四个字。
唉!他用语的新鲜和精彩,确可与项少龙平分春色。忽然间,她知道李园仍未可完全代替项少龙。
想到这里,意兴索然,再不愿想下去。
置身邯郸的街道上,项少龙想起小盘登位后接踵而来的战乱,禁不住心生感慨。
于广阔的土地上,经过数百年的乱局后,终到了历史上分久必合的大变时刻,而他这“外来人”却一手促成转变。假设他没有来,这些事会否不发生呢?任他如何智计过人,剩是此问题想想都教他头痛。
“董兄!”
听到呼唤,项少龙先是心中茫然,一时想不起董匡是自己,然后始醒觉过来,回头望去。
原来是来自韩国的平山侯韩闯,身旁还有七、八名亲随,一看便知是高手,人人精神饱满,体型骠悍,虽及不上项少龙的高度,但已极是中看。
项少龙讶道:“鄙人还以为只有我爱逛街,想不到平山侯亦有此雅兴。”
韩闯脸色阴沉,没有立即答他,等来到他身旁时,亲切地挽着他手臂,边走边道:“来!我的行馆就在转角处,到我处再说。”
项少龙受宠若惊,想不到他对自己原本冷淡的态度会来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由南辕到了北辙。
身不由己随他进入行馆,到厅里坐下后,十多名剑手仍立在四周没有离开,弄得气氛严肃,颇有点黑社会大哥谈判的味儿。
韩闯连一般斟茶递酒的礼貌招呼都省去,沉声道:“李园真混账,半点面子都不给我们,公然来剃本侯的眼眉,可恶之极。”
项少龙恍然大悟,原来他一直派人留心赵雅,见李园主动去找她,逗留一段足够做任何事的时间后,才肯出来,故而暴怒如狂,竟把自己这另一情敌当做是同一阵线的人,不过亦可说韩闯自问外貌、身份、权势均胜过他董匡,所以并不将他视作劲敌,李园却是另一回事了。
由此看来,韩闯对赵雅是认真的,甚至想把她带回韩国,好在私房随意享用,不过这理想如今被李园破坏。一时间找不到可说的话回答。
韩闯眼内凶光闪闪道:“董兄为何不到一盏热茶的工夫就溜出来?”
项少龙暗忖他定是正要去赵雅处兴问罪之师时,见到自己神情恍惚的走出来,才改变心意,追着扯了他回来。
冷哼一声,道:“董某最受不得别人冷淡和白眼,不走留在那里干啥,操他奶奶的娘!”
韩闯感同身受,闷哼道:“我平山侯一生不知见过多少人物,却未见过这么嚣张的小子,他算什么呢?还不是凭妹子的姻亲关系。真不明白春申君为何这么看重他,若李嫣嫣生不出儿子来,我看他还有什么可凭恃的?”
项少龙到现在仍不明白他扯自己到这里来有什么用意,以他这类位高权重的人,实不用找他这种闲人来吐苦水。
韩闯脸上阴霾密布,狠狠地道:“本侯为了不开罪楚人,免影响合纵大计,已克制着自己不去和他争纪才女,岂知他连赵雅都不放过,难怪自他来后,赵雅这淫妇便对我爱理不理。”
项少龙这才知道韩闯竟迷恋得赵雅这般厉害,叹道:“天下美女多的是,侯爷不要理她好了。所以鄙人偏爱养马,你对马儿好,它们也就对你好,绝无异心,不像女人和小人般难养也。”
韩闯默然顷刻,竟笑了起来,拍拍他肩头道:“和你说话真有趣,不过这一口气定要争回来。李园大言不惭,我倒要看看他的剑法如何厉害?”
项少龙吃了一惊道:“侯爷明天不是亲自下场吧?”
韩闯嘴角逸出一丝阴险的奸笑,双目寒光烁动,压低声音道:“本侯怎会做此蠢事,我是早有部署,就算教训了李园,也教他不会知道是我出的手。”
项少龙知他这类玩惯阴谋手段的人,绝不会把细节和盘托出,肯把心意告诉自己已是视他为同路人,故意捧他道:“开罪侯爷的人真是不智。”
韩闯颓然挨在椅背上,无奈道:“我们对楚人早死心了。一直以来,我们三晋与秦国打生打死,他们总是在扯我们后腿,谁说得定李园会否将我们合纵的事通知秦人,那时若秦国先发制人,首当其冲的就是敝国。唉!我实在不明白赵王为何这么巴结他?”
接着瞧着他道:“董兄是否明白为何孝成王忽然对你冷淡起来,昨天的宴会都没有请你出席?”
项少龙故意现出忿然之色,点头道:“还不是因李园这小子!”
韩闯亲热地一拍他肩头道:“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敝国的欢迎之门,永远为董先生打开,若要对付李园,本侯可为先生做后盾。”
项少龙心中暗笑,他笼络自己的目的,是要借他之手对付李园,佯装感激道:“鄙人会记着侯爷这番话。”
韩闯沉吟道:“我看纪嫣然终究会给他弄上手,若能把这绝世美女由他手上抢过来,那会比杀他更令他难受。”
项少龙叹道:“纪才女岂是这么易与,我看李园亦未必稳操胜券。”
韩闯阴阴笑道:“若要使女人就范,方法可多着哩!例如给她尝点春药,哪怕她不投怀送抱。不过想要和纪嫣然有单独相处的机会绝不容易。但她似乎对董兄的养马之术另眼相看,说不定……嘿!董兄明白我的意思哩!”
项少龙心中大怒,暗叫卑鄙,这事不但害了纪嫣然,也害了自己。当然!那只是指他真是董匡而言。
像纪嫣然这天下人人尊敬崇慕的才女,若有人对她做出禽兽行为,还不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那时韩闯肯收留他才怪。
只看此借刀杀人之计,便知韩闯心术是如何坏了。
现在他开始明白六国为何终要被秦国所灭,像韩闯这种国家重臣,代表本国来邯郸密议谋秦,却尽把心思花在争风吃醋上,置正事于次要地位,怎算得上是个人物。
纵观所接触的韩、魏、赵、楚四国,尽是小人当道,空有李牧、廉颇、信陵君等雄才大略之士而不用。只不知燕、齐的情况又是如何?
韩闯打了个手势,立即有人递上一个小瓶子,韩闯把它塞入项少龙手内,以最诚恳的表情道:“本侯这口气全赖先生去争回来,女人很奇怪,纵是三贞九烈,若让你得到她身体,大多会变得对你千依百顺,纪嫣然是女人,自然亦不会例外。嘿!我真羡慕董兄哩!”
项少龙心中暗骂,却问明用法,把小瓶塞入怀里道:“我要看情况而定,唉!我对女人的兴趣其实不是那么大,女人怎及得马儿好?”
韩闯又再激励一番,说尽好话,才与他同往夫人府赴宴去。
项少龙待韩闯进府,在外面闲逛一会儿,迟了少许大模大样地步进夫人府。
夫人府主宅的广场停满马车,赵大把他领进府内,低声道:“刚才你走后,夫人闷闷不乐呆坐了很久,郭开来找她都不肯见,董爷真行。”
项少龙知他仍是死心不息,希望他对赵雅覆水重收,不过既是倾覆的水,怎还收得回来?
宴会设在主宅旁一座雅致的平房里,摆的是郭家那晚的“共席”,一张大圆几放在厅心,围布十多个位子。
郭家晚宴有份出席的人全部在场,包括那娇艳欲滴的郭家小姐。
项少龙本以为郭秀儿经过那晚后,再不肯见李园,现在看来又像个没事人似的。
除这批人外,还多出四个人来。
第一个当然是纪嫣然,还有赵致和郭开,另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衣饰华贵,气度逼人,只是双目闪烁不定,予人爱用心机的印象。
尚未到入席的时间,大厅一边的八扇连门全张开来,毫无阻隔地看到外面花木繁茂的大花园,数十盏彩灯利用树的枝干挂垂下来,照得整座花园五光十色,有点疑真似幻般的感觉。
项少龙是最后抵达的宾客,大部分人都到园中赏灯饰,厅内只有赵穆、郭纵、乐乘、赵霸和那身份不明的人在交头接耳。
赵穆见到项少龙,哈哈笑道:“董先生何故来迟,待会儿定要罚你三杯,来!见过姬重先生。”
项少龙心中凛然,原来这就是代表东周君来联结六国,合纵攻秦的特使,忙迎上去。
姬重非常着重礼节,累得项少龙也要和他行正官礼,客气两句,姬重虽看似毕恭毕敬,但显然并不把个养马的人放在眼内,径自回到刚说的话题去,大谈秦庄襄王乃无能之人,重用吕不韦,必会令秦国生出内乱诸如此类的话。
项少龙哪有心情听他,告罪一声,往花园走去。他才步入园里,三对妙目立时飘向他来。
纪嫣然一看到他秀眸便不受控制地亮了起来;赵致狠狠盯他一眼后就别过俏脸,显是余怒未消;赵雅却似一直在等候他的出现,玉脸绽出笑容,欣然道:“董先生快来,我们正在讨论很有趣的问题哩!”
项少龙一眼扫过去,见众人集中到园心宽敞的石桥上,下面一道引来山泉的清溪蜿蜒流过,到离桥丈许处,聚成一个中心放置一块奇石的荷池,极具意趣,可看出赵雅除行为浪荡外,实在是有文采的女子。
纪嫣然怡然自得地倚栏下望,旁边的李园正向她指点下面悠游的各种鱼儿,大献殷勤。
郭秀儿和赵致最是熟络,齐坐在桥头不远处一块光滑的大石上,看样子很欣赏这彩灯炫目的美丽花园,前者此时正打量他。
韩闯和郭开两人则伴着赵雅站在桥心,刚好在纪嫣然和李园的背后。
项少龙往石桥走去,先向郭秀儿和赵致见礼。赵致勉强还礼,郭秀儿则多赠他一个少女甜蜜的笑容。
项少龙虽有点心痒,却知此女绝对碰不得,说到底乌家和郭家是誓不两立的大仇人。
当他步上石桥时,纪嫣然不理李园,转过身来笑道:“董先生啊!我们正谈论生死的意义,不知你对此有何高见?”
项少龙知道这俏佳人最爱讨论问题,上至经世之道,下至此类的生命有什么意义等等,总爱讨论一番。而此正是百家争鸣、思想爆炸的大时代,这种清谈的风气盛行于权贵和名士间,像不久前的老庄、孔丘等人,便终日好谈人生道理。可惜他对这方面认识不多,虽明知纪嫣然在给机会让自己去表现,好顺利展开对她的追求,却是有心无力。
苦笑道:“鄙人老粗一名,怎懂得这么深奥的道理呢?”
纪嫣然还以为他以退为进,尚未有机会答话,李园插言道:“可惜邹先生没有来,否则由他来说,必然非常精彩。嘻!不若我们请教董先生养马的心得吧!”
有心人一听都知他在暗损项少龙,说他除马儿外,其他一无所知。而在这年代,养马只属一种贱业,所以他是故意贬低项少龙的身份。
项少龙心中暗怒,不过更怕他追问有关养马的问题,他虽曾恶补这方面的知识,始终有限得很,佯作不以为意地道:“你们谈了这么久,定然得出了结论,不若让董某一开茅塞。”
郭开这坏鬼儒生道:“我仍是孔丘那句‘未能事人,焉能事鬼’,索性不去想生死以外的事。”
赵雅显然兴致极高,笑道:“郭大夫最狡猾,只懂逃避,不肯面对人生最重要的课题。”
李园傲然道:“我们做什么事都要讲求目的,为何独是对自己的存在不闻不问,上天既赋予我们宝贵的生命,就像这些高挂树上的彩灯般,燃烧着五光十色的光和热,如此才能不负此生。”
项少龙亦不得不承认他的说话很有内容和想象力,再看诸女,赵雅固是双目露出迷醉的神色,纪嫣然也听得非常入神,桥头的赵致和郭秀儿则停止私语,留心聆听。
项少龙心叫不妙,搜索枯肠后道:“李兄说的只是一种对待生命的态度,而非对生死的意义得出什么结论。”
郭开和韩闯同时露出讶异之色,想不到这粗人的心思和观察力如此精到细密。
李园哈哈一笑,道:“董先生说得好,不过正如庄周所说的,‘以其至小求穷其至大之域,是故迷乱而不能自得也’,一天我们给局限在生死里,始终不能求得有关生死的答案,就像夏天的虫,不知冬天的冰雪是什么一回事,所以我们唯一之计,就是确立一种积极的态度,免得把有若白驹过隙的生命白白浪费。”
他口若悬河,抑扬顿挫,配合感情说出来,确有雄辩之士使人倾倒感佩的魅力,难怪纪嫣然都对他另眼相看。项少龙一时哑口无言,乏辞以对。
李园看他神色,心中好笑,岂肯放过他,故示谦虚求教似地道:“董兄对人生的态度又是如何呢?”
项少龙自可随便找些话来说,但要说得比他更深刻动人,却是有心无力。
韩闯现在和他站在同一战线上,替他解围道:“今晚的讨论既特别又精彩,不若就此打住,到席上再说吧。”
赵雅怨道:“说得这么高兴,竟要赶着入席,赵雅还要多听些李先生的高论哩!”
纪嫣然轻柔地道:“尚未给董先生机会说呢!”
看着纪嫣然期待的目光,记起自己要公开追求她的任务,怎可表现得如此窝囊?正叫苦时,脑中灵光一现,想起在自己那个时代曾听来的一个故事,或可扳回此局。
遂走上桥去,来到纪嫣然身旁,先深深看她一眼,再向赵雅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微微一笑,才转过身去,双手按在桥栏,仰首望往夜空。天上的明月皎洁明亮,又圆又远。
众人均知他有话说,只是想不到他会说出什么比李园在此论题上更高明的见解,都屏息静气,全神倾听。
李园嘴角挂着一丝不屑的笑意。
纪嫣然闭上双眸,她有信心项少龙必可说出发人深省的哲理。对她来说,没有比思索人生问题更有趣味了,这亦是她与邹衍结成好友的原因。她爱上项少龙,便是由于他说话新颖,有异于其他人。
项少龙沙哑着声音,缓缓道:“有个旅客在沙漠里走着,忽然后面出现一群饿狼,追着他要来群起而噬。”
众人为之愕然,同时大感兴趣,想不到他忽然会说起故事来,活似庄周以寓言来演绎思想般。
项少龙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里回荡着,份外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诡秘和感染力,尤其内容正是有关秘不可测的生死问题。
只听他以非常缓慢的节奏续道:“他大吃一惊,拼命狂奔,为生命而奋斗。”
郭秀儿“啊”的一声叫了起来,道:“在沙漠怎跑得快过饿狼,他定要死啦!”
众人为之莞尔,却没有答话,因为想听下去,连李园都不例外。不过当他看到纪嫣然闭上美目那又乖又专心的俏样儿,禁不住妒火狂燃。
项少龙微微一笑,道:“不用慌!就在饿狼快追上他时,他见到前面一口不知多深的井,遂不顾一切跳了进去。”
赵雅松了一口气道:“那口井定是有水的,对吗?”
项少龙望往下面的小溪流,摇头道:“不但没有水,还有很多毒蛇,见到有食物送上门来,昂首吐信,热切引颈以待。”
今天轮到纪嫣然“啊”的一声叫起来,睁开美目,别过娇躯来,看着他道:“怎办好呢?不若回过头来和饿狼搏斗好了,毒蛇比狼可怕多了。”
韩闯笑道:“女孩子都是怕蛇的,纪小姐亦不例外。”
项少龙望往纪嫣然,柔声道:“他大惊失神下,胡乱伸手想去抓到点什么可以救命的东西,想不到天从人愿,给他抓到一棵在井中间横伸出来的小树,把他稳在半空中。”
众人没有作声,知道这故事仍有下文。
赵雅的眼睛亮了起来,在这一刻,她的心中只有这个比李园更特别难测的豪汉。
项少龙道:“于是乎上有饿狼,下有毒蛇,不过那人虽陷身在进退两难的绝境,暂时总仍是安全的。”
众人开始有点明白过来。项少龙说的正是人的写照,试问在生死之间,谁不是进退两难呢?
只听他说下去道:“就在他松了一口气的时刻,奇怪的异响传入他的耳内。他骇然循声望去,魂飞魄散地发觉有一只大老鼠正以尖利的牙齿咬着树根,这救命的树已是时日无多。”
郭秀儿和赵致同时惊呼起来。
项少龙深深瞧着纪嫣然,像只说给她一个人听似的道:“在这生死一瞬的时刻,他忽然发觉到眼前树叶上有一滴蜜糖,于是他忘记了上面的饿狼、下面的毒蛇,也忘掉快要给老鼠咬断的小树,闭上眼睛,伸出舌头,全心全意去舐尝那滴蜜糖。”
小桥上静得没有半点声息,只有溪水流过的淙淙细响。
项少龙伸个懒腰道:“对老子来说,那滴蜜糖就是生命的意义!”
没有人说话,连郭开和韩闯这种只知追求功利名位的人都给勾起心事,生出共鸣。
李园见诸人均被项少龙含有无比深刻思想的妙喻打动,心中不服,打破沉默道:“这寓言出自何处呢?”
项少龙微笑道:“是马儿告诉我的!”接着哈哈一笑道:“鄙人肚子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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