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少龙跟着许然,举步进入船舱,来到一道门前。
许然停下来,把门向内推开少许,示意道:“张爷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
廊道上出奇地没有人,上层却传来曼妙的乐声歌声,安排在这种情况下对付他项少龙,就算打得他杀猪般惨叫,也不虞有人听到。
项少龙微微一笑,猛地以肩头用力撞在许然肩上。许然猝不及防下,惊呼一声,踉跄跌进舱房里。
一个黑布袋盖了下来,把许然的头脸罩个结实,接着许然被拖入房内,谷明、富严等四、五名御者,加上巫循等三名家将,扑了过去,毫不留情地拳打脚踢。
项少龙闪入舱内,顺手把门关上,许然已颓然蜷卧地上,痛得曲成似一只熟虾般的可怜样儿。
这些人也太性急紧张,竟然分辨不出无论衣服、体型,许然和项少龙都有很大的分别。
谷明首先瞥见站在入门处的不是许然而是项少龙,骇然张口,指着他却说不出话来,其他人始发觉打错了人。
项少龙摇头叹道:“你们真不知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吗?”
蓦地飙前,欺到巫循矮壮的身侧,一记膝撞,顶在他腹下。
早在二十一世纪,项少龙便是闹事打架的高手,深明“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之道。巫循那种体型,肩宽脖粗,最具勇力,否则也不能推得下盘稳扎的项少龙滚下跳板去,所以他一出手,就以巫循为第一个目标,且命中他的要害。
他胜在速度,教巫循不及招架。下一刻他已到了另两名家将中间,左右开肘,狠撞在两人肋下处。
这种近身战术,最适合在狭窄的环境施展,亦教对方摸不着他的位置,并以敌人的身体做掩护。
两名家将痛得惨叫侧跌,项少龙这时已扑到富严身前,侧头避开他照面打来的一拳,两手箍上他的脖子,连续两下膝撞,顶在他腹下。又侧飞一脚,把另一名御者踢得飞跌开去,“砰”的一声撞上舱壁。
上层的乐声恰巧奏至高潮澎湃的激昂处,似在为项少龙助威。
不知谁人从后箍着项少龙,项少龙放开富严,任他跪倒地上,再使了一下柔道的身法,扭身把后面的人摔过头顶,掷往窗门的方向。
“砰”的一声,那人背脊狂撞在窗门旁的舱壁上,滚倒墙角。
谷明和另两名御者扑上来,项少龙施展擒拿手法,一把扭着其中一名御者的手腕,屈膝连续在他腰眼处凌空以脚侧扫了两记,痛得那人整个弯曲起来。
项少龙用力一扯,被制的御者踉跄与另一名御者撞作一团。
谷明扑到项少龙前,先前中招的两名家将才刚爬起来,却呆若木鸡,变成一对一的局面。谷明面容扭曲,双目凶光四射,由怀里拔出匕首,当胸搠至。
项少龙使了一下假动作,避过匕首,撮手成刀,狠狠劈在他手腕。
谷明匕首坠地,失势前跌,项少龙趁机一拳轰在他背心。这横行霸道的御者登时跌了个四脚朝天,狼狈之极。
“锵!锵!”两名回过神来的家将激起凶性,拔剑扑到。
血浪宝剑离鞘而出,化作漫天剑影。
那两人怎想得到世上竟有人使剑使得如此神乎其技,惊呼声中,手中长剑甩手丢地,腕口鲜血飙出。
项少龙还剑入鞘,逼了上去,铁拳左右开弓。
骨折声和惨叫合奏般响起,只三数拳,两人再爬不起来。
谷明挣扎起来时,给项少龙压到舱壁去,重重在小腹打了四拳,立时口溢鲜血,贴着舱壁滑坐地上,痛不成声。
舱门倏地推开来,接着是小玲姊的尖叫声。
此时舱内除项少龙外,已再没有人能以自己的气力站起来。
项少龙好整以暇地拍拍双手,微笑道:“小玲姊你好!还不去告小人一状,好革掉小人的御者之职?”
小玲姊俏脸血色褪尽,不能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嘴唇颤震,却是说不出话来。
其中一名家将勉力跪起来,旋又咯出一口血,再倒回地上去。
项少龙一对虎目射出冷酷无情的光芒,向小玲姊逼去。
小玲姊尖叫一声,亡命逃了。
项少龙伸个懒腰,暗忖离船的时间怕该到了吧!
宽大的舱厅里,项少龙昂然立在厅心处。
凤菲仍戴着轻纱,女扮男装的小屏儿肃立其后。歌舞姬团的第二号人物董淑贞首次亮相,坐在凤菲之侧,旁边是犹有余悸的小玲姊。
董淑贞年在二十许间,生得美貌异常,眼如点漆,非常灵活,一副精明厉害的样子。
乐师之首云娘亦在场,坐在凤菲另一边,半老徐娘,但姿色仍在,反多了几分年轻女子所欠的成熟风情,性感迷人。
张泉侧坐一旁,神情兴奋。沙立亦被从另一艘船召过来参与这场“审判”,坐在张泉对面,双目凶光闪烁,一副要择人而噬的模样。
两男三女的座位,像一面张开的扇子般对着卓然而立的项少龙。
至于昆山等一众家将,则排在两旁和入门处,二十多人肃静无声,使气氛更是沉重。
谷明、富严、巫循、许然等人包扎妥当,虚弱无力地颓然坐在一旁,像一群斗败了的公鸡,可怜亦复可笑。
董淑贞首先发言道:“沈良!这是什么一回事,自你来后,屡生事端,可知我团严禁私斗?”
她的声音清越嘹亮,余音铿锵,唱起歌来必是非常动听。
项少龙环视全场,见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自己身上,惟只凤菲有点莫测高深。他淡淡一笑,故意沉下嗓子道:“若想知道是怎样一回事,何不问问小玲姊,她是策划的人,自然知道得比我更清楚。”
沙立插言怒喝道:“沈良你是什么身份,竟没上没下的,还不给我跪下。”
项少龙双目寒芒亮起,冷冷瞪着沙立,却不说话。
家将中属沙立派系的立时群情汹涌,怒喝连声。
风菲娇喝道:“给我住嘴!”
众人这才静下来。
项少龙手按剑柄,仰天大笑道:“士可杀,不可辱,男儿膝下有黄金,若要我为沙立这种卑鄙小人折腰,那可要杀了我才办得到。”
沙立霍地起立,手按剑把,怒喝道:“让我来取你这大胆奴才的狗命。”
项少龙悠然笑道:“你若是我十招之敌,我便向你叩十个响头。”
沙立气得一张俊脸阵红阵白,只是不敢拔剑。
张泉推波助澜道:“沙副管事若有真本领,我张泉乐于一开眼界。”
一直没作声的云娘叹道:“这么吵吵闹闹的,成什么体统,更不能解决事情。”
沙立趁机下台,气鼓鼓地坐回席位去。
凤菲柔声道:“好了!让我们平心静气来把事情弄清楚,巫循你乃家将之首,告诉我这是什么一回事?”
巫循显是个头脑简单的人,不善言词,愣了片晌,涨红了脸,却无辞以对。
谷明抢着道:“这事是由沈良惹起,我们一众兄弟在舱内耍乐,沈良却……”
小屏儿娇叱一声,打断谷明,怒道:“小姐问的是巫循,怎到你这奴才插嘴?”
谷明委屈地把余下的话吞回肚子里。
巫循醒觉过来,颤声道:“是的,沈良闯进来没头没脑的对我们拳打脚踢,就是这样子。”
张泉失笑道:“他怎会知你们躲在哪个舱房内耍乐呢?”
巫循再次语塞。
沙立大怒道:“大管事是否要纵容凶徒?现在摆明沈良是行凶伤人,只看现在他大胆无礼的样子,当知此人的狂妄。”
董淑贞正用神打量项少龙,皱眉道:“你们给我先静下来。”
转向项少龙道:“沈良你有什么话说?”
项少龙哪会作啥解释,潇洒地摊手道:“我没有话好说,只要二小姐一句话,我便自行离去,把事情了结。”
张泉色变道:“你怎可全不辩白而退出?”
项少龙冷冷瞅他一眼,闷哼道:“张爷肯聘用我,亦是出自私心,现在我沈良省悟了,再不会被你利用,还留在这里干啥?”
张泉勃然大怒,额角青筋跳现,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小玲姊冷笑道:“你这以下犯上的奴才,打伤了人,走得那么容易吗?”
董淑贞打断她道:“小玲住嘴!”
小玲姊一向得董淑贞爱宠,少有给她这么当众责骂,吓得噤若寒蝉,再不敢说话。
项少龙本心中好笑,悠然静待被赶离歌舞姬团的判决。他故意将决定权送到董淑贞手上,是看准她要维护自己的丫头,现在听他喝止小玲姊,立时暗叫不妙。
舱厅内鸦雀无声,只有张泉和沙立沉重的呼吸声。
董淑贞先望了出奇沉默的凤菲一眼,再环顾诸人,最后目光来到项少龙脸上,轻蹙秀眉道:“现在已非谁动手伤人的问题,而是沈良你目无尊卑的态度。”
顿了一顿续道:“你显然并非平凡之辈,但这只是一个歌舞姬团,容纳不下你这种人,所以……”
项少龙正心叫谢天谢地时,凤菲打断董淑贞的话道:“且慢!”
众人愕然朝她望去。
项少龙心中叫苦,若凤菲认出了他来,那就糟糕之极。自己已故意改变声音、神态,样子又变得厉害,她对自己更是只有一面之缘,理该可把她瞒过的。
凤菲在众人目光中,幽幽叹道:“想不到我们小小一个歌舞姬团,竟也会生出这么多事端。这事罪不在沈良,而在于管事的人。一向以来,我都忍着不出声,岂知现在你们变本加厉,我再不能不说话。”
项少龙放下心来,但又知道不妙,若不被赶走,岂非要随团到齐国去?
张泉、沙立和小玲姊同时色变。董淑贞也感到不大自然,凤菲这么说,显也有怪责自己的意思。
凤菲淡然道:“沈良你放心为我驾车,以后若有任何人敢惹你,可以直接向我报告。”
项少龙愣在当场,恨不得痛哭一番,以表示心中失望。
若他坚持离开,就是于理不合。
以为他是沈良的张泉现正恨他入骨,说不定更会生出疑心或坏心,只好施礼谢恩。
凤菲接着朝张泉和沙立两人望去,缓缓揭开面纱,露出可比拟纪嫣然和琴清的绝世玉容。不过此时她凤目生寒,神情不悦。
张泉吓得跪下来,叩头道:“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沙立不知是否有恃无恐,竟仍硬撑道:“大小姐,事发时小人并不在船上……”
小玲姊尖叫道:“你竟敢说这种话?”
董淑贞怒喝道:“小玲跪下,由今天起,我再不用你伺候!”
小玲姊娇躯剧颤,哭倒地上。沙立知道不妙,这时才跪下来,不迭叩头。
凤菲淡淡道:“待会儿船泊码头,沙立你立即给我滚得远远的,否则休怪我辣手无情。”
转向张泉道:“念在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亦肯知机认错,便让你降级为副管事,有关钱银往来的事,暂改由云娘负责。至于谷明等犯事者,一律扣起这个月的工钱,异议者立即逐走。”
言罢不理沙立的哀求,起身离去,包括董淑贞在内,都吓得跪伏地上。
项少龙无奈跪下,心中却在盘算应否和沙立一起“有那么远就滚那么远”。
凤菲如此精明果断,确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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