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的说,罗大将军府不止是没了护身符,还因为休掉闵宁郡主,给自己加了道催命符。
对于宁王一党,皇上处置起来可没手软,却唯独饶过宁王的亲家罗大将军,这反常之举本就惹文武百官猜疑了,现在没了闵宁郡主这个顾忌,皇上还会容忍罗大将军吗?
可以肯定,只要闵宁郡主被休的消息传到皇上耳中,皇上抄家灭族的圣旨会以最快的速度送到瑞州府来。
唯一能救罗大将军府的只有闵宁郡主。
苏棠想的很好,但事情会不会如她所愿,苏棠不敢保证,毕竟今儿是她第一次见闵宁郡主,不了解闵宁郡主的品性,她不敢妄下断言,所以她只能做最坏的打算,小心驶得万年船。
苏棠坐下来,给闵宁郡主把脉,然而苏棠手伸过去,闵宁郡主却是把手收了回去。
半夏看的冒火,别人求都求不来她家世子妃帮忙诊脉开方子,她还不要。
要不是皇上,半夏一定拦着不让世子妃管她的死活。
半夏很生气,苏棠却一点不见气,她笑道,“这是怕欠我人情,没法恨我了吗?”
闵宁郡主震惊的看着苏棠,显然被苏棠猜中了。
半夏气的头顶冒烟了,再不说话,她快要把自己气炸了,“她还有脸恨世子妃您,宋皇后害死您亲娘沈皇后,宁王构陷镇国公府,镇国公府那么多人含冤而死,世子妃能看在皇上面子上,不计前嫌来救她,她还敢恨您?!”
半夏炮语连珠,苏棠没阻拦她,半夏越说越生气,“她该恨的是宁王宁王妃,为了夺皇位,把大皇子和她调换,让她从公主变成郡主,要是皇上,绝不可能让她远嫁到瑞州府,嫁给罗大少爷那样凉薄的人!”
“连该恨谁都不知道,世子妃就算不救她,皇上也不会恼您,何况是她自己不愿被救的!”
闵宁郡主眼眶通红,哽咽道,“一个被休的公主回京只会给皇家丢脸,皇上心底认我这个女儿,我已经死而无憾了。”
她一心求死,又何必死前再欠人情。
半夏没想到她是这样想的,站在苏棠身后,再不说话。
知道为皇上的颜面着想,看来秉性更多的是随了皇上,而非宋皇后。
又或者宋皇后顾不上她,宁王妃偏袒永宁郡主,她没机会恃宠而骄,保留了几分良知,实属难得了。
就冲闵宁郡主这两句话,苏棠就知道自己没救错人,她道,“你以为你死了,就能不丢皇家颜面了?你就是死了,也改变不了你身为公主被休的事实,何况不论是被偷梁换柱到宁王府,还是被休弃,都不是你的错,为了别人的过错放弃自己的生命,未免太愚蠢了些。”
“自私凉薄如罗大少爷,没有羞愧去撞墙,还即将迎娶新人进门,你无过无错,只是受母族牵连被休却要寻死,有这样的道理吗?”
“你我身为公主,当为天下女子的表率,为天下众多如你这般被休的女子撑腰,告诉她们,被休之身,除了找根横梁挂脖子,找个破庵堂从此藏身之外,还有别的路可走。”
苏棠面罩轻纱,看不清她的面容,但一双眼睛澄澈如清泉,说的话别说闵宁郡主和她的丫鬟了,就是半夏也听呆住了。
被休除了寻死,下半辈子常伴青灯古佛还有别的路吗?
闵宁郡主望着苏棠,她出嫁后没回过京,京都的事要么是下人禀告的要么是永宁给她写的信,她恨苏棠不敬太后,不敬宋皇后,刁难永宁郡主,所有她敬重爱戴和疼爱的人都受到她或重或轻的打压,觉得世上再没有比靖南王世子妃更坏的人了。
可这一刻,坐在床前的护国公主和她知道的仿佛不是一个人。
她的思绪被她牵引,她咬上了她抛出来的钩子,她明知道是个诱饵,可她就是咬了上去,即便不会去做,她也想知道,她问道,“还有什么路可走?”
苏棠眼眸比星子还要璀璨,只见淡粉色面纱下,妙音传来:
“重梳蝉髻,再嫁良人。”
苏棠这话出来,别说屋子里的人了,就是屋外站着的陈青都侧目了。
作为世子爷的贴身暗卫,他不止一次听过苏棠说和离,但他从未当真过,他一直以为苏棠是故意气谢柏庭才这么说的,谁想到世子妃真的是这么想的,而且他居然还觉得世子妃说的有道理……
得亏世子爷和世子妃日久生情,没有和离,不然世子妃真的另嫁他人,世子爷还不得被人笑掉大牙啊。
闵宁郡主被苏棠的话震的不轻,她觉得苏棠太天真了,“这世上怎么会有人不介意女子曾经嫁过人……”
苏棠笑道,“真正中意你的人是不会介意的,如果他介怀,说明你在他心中分量还不够,这样的人,不嫁也罢。”
“这世道对女子太过苛刻,如果公主都没有别的路可走,遑论寻常女子了。”
闵宁郡主的丫鬟柳儿听得激情澎湃,她道,“就该如此,郡主再挑个好夫婿,把罗大少爷气死!”
半夏纠正她道,“什么气死?是气活。”
“罗大少爷活不到你家郡主再出阁那天。”
柳儿重重点头,表示半夏说的没错。
苏棠再伸手要把脉,这会儿闵宁郡主没拒绝了,闵宁郡主没什么大病,就是有些伤寒,外加那些所谓的“血亲”接连出事,悲伤过度,以及对罗大少爷薄情寡义将她休弃的郁结难舒,不过苏棠一番话,闵宁郡主的悲伤和郁结难舒已经消的七七八八了。
只剩一点伤害,还不是药到病除。
苏棠开了张方子,陈青去买了几副药回来,丫鬟拿去煎上,苏棠就和闵宁郡主告辞了。
留了个暗卫在小院看着,出了院门,苏棠道,“派个暗卫,再买几个丫鬟小厮,护送闵宁郡主回京。”
苏棠的安排,陈青没同意,王爷和谢柏庭都没想过苏棠会离京,留在府里的暗卫不多,陈青能抽调四名暗卫护送苏棠已经很不容易了,就这样,他都担心万一路上遭遇危险,会护不住苏棠,再少一位,危险更添三分。
闵宁郡主虽然是皇上的女儿,但女儿和女儿还不同,他的职责是确保世子妃平安抵达边关,旁人的死活不在他关心之列。
苏棠知道陈青是为她好,她道,“既然管了这事,总要管到底,闵宁郡主和她的丫鬟只怕震不住才买的丫鬟小厮,我也不放心让他们送信。”
等她把信写好,再决定不迟。
从小巷子出去,苏棠找了个代写书信的摊子,才要了纸笔,半夏眼尖就看到了不远处走过来的罗大将军府表姑娘,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道,“世子妃,奴婢让陈青给她一点苦头吃。”
苏棠也看到那表姑娘了,在看到表姑娘之前,苏棠先看到一卦摊,顿时计上心来,示意半夏附耳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半夏笑的见牙不见眼,赶紧招呼陈青去办。
再说罗大将军府表姑娘带着丫鬟逛街,心情好的不行,从卦摊前路过,算命先生拦下她道,“我看姑娘印堂发黑,今日不宜出门,要不我给姑娘卜一卦,替姑娘化解一二……”
表姑娘还没说话,她身边的丫鬟道,“敢拦我家姑娘的路,我看你今儿是不宜出门摆摊。”
算命先生笑了笑,没再劝,把路让开。
表姑娘瞥了他一眼,昂着脖子继续往前,然后还没走十几步,突然脚下一滑,人往前一栽,好巧不巧的栽到了一卖豆腐的摊子上,脸朝一块刚出锅没多久的豆腐砸了过去,等丫鬟把她扶起身,脸上全是豆腐渣渣。
四下笑倒一片。
表姑娘那叫可人的脸蛋也不知道是被烫的,还是羞的,通红通红的,气到跺脚。
摔了这么一跤,哪还有心情出门逛街,她转身就要回府。
坐进软轿时,突然想起那算命先生的话,心下没来由不安起来,把脸上的豆腐扒拉干净,抬脚就朝卦摊走去。
苏棠写了两份信,装进信封里,半夏就过来,捂嘴笑道,“算命先生说她半个月内不嫁人,就有血光之灾,吓的罗大将军府表姑娘火急火燎的就回将军府了。”
半夏转身要夸陈青事情办的漂亮,然而他还没开口,陈青先对另外两护卫打扮的暗卫道,“你们护好世子妃,我去去就来。”
说完,陈青抬脚就往远处走,半夏追着他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不远处有卖糖葫芦的,还有一管事打扮的人骑马往另外一条街走过去。
半夏以为陈青是去买糖葫芦了,结果没一会儿,陈青就和那骑马的管事回来了。
那管事看着有点眼熟,好像以前见过。
她想起来了。
是陆家管事!
陆家大少爷去靖南王府找世子妃治病,这管事就跟在身边。
那管事骑马过来,从马背上下来,给苏棠行礼,“见过……夫人。”
苏棠道,“陆管事多礼了。”
看到陆管事,苏棠就知道陈青的打算了,陈青不肯放暗卫送闵宁郡主进京,托陆管事相送。
这么点小忙,别说陆管事了,就是陆家大少爷,陆家家主也不会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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