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化淳和骆养性告退,二人走出殿外之后,才觉得周身压力一轻,二人直起身子,不约而同得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长长得舒了一口气。
“厂公,陛下说的这些,都是从哪儿知道的?难不成还有别的消息来源?”骆养性落后曹化淳半步,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曹化淳哪里会知道,他出了乾清宫的大门,脸色已是不好看,今日这份挂罗吃得着实有些冤枉,要不是锦衣卫手伸得太长,去掺和五城兵马司的事,哪里会被陛下训这一通。
是如此,曹化淳语气不善,“嫌命长?不该问的别问!”
骆养性吃了个钉子,心中也有些不满,难不成银子是自己一个人拿的不成?
骆养性生气归生气,脸上仍旧露着三分笑,问道:“那钱谦益,可真要去南京拿人?”
去年,温体仁可是将钱谦益拉出来整治了一番,要不是曹化淳帮了一把,估摸着坟头都要长草了。
陛下到底有多厌恶此人,怎么又要整一番。
曹化淳摇了摇头,“拿!陛下连他们贿赂多少银两都一清二楚,咱家可不想把自己搭进去,还有啊,”曹化淳说着斜睨了骆养性一眼,“最近手往回收收,不该沾的银子,可千万别再沾了!”
骆养性心头一凛,忙应道:“我哪还敢啊,都恨不得...给吐出来点才安心!”
“吐倒是不用吐,听陛下也没这个意思,咱们接下来好好办差,重获陛下信任,这才是要紧!”
曹化淳回头看了一眼乾清宫,此时,夕阳照在明黄的琉璃瓦上,整座宫殿散发着庄严的金光,檐角上脊兽肃穆,檐下斗栱上画的金龙就像要飞出来一般,耀眼夺目得厉害。
曹化淳心中倏地有种感觉,陛下不一样了,大明...也将不同!
此时殿中,朱由检疲惫得靠在御座上,这宫中不管上下内外,人均八百个心眼子,别提多累。
从昨夜到眼下暮色四合,马不停蹄得见朝臣处理政事,天子皇帝也是肉体凡胎,就是连轴转也得加点润滑油才行。
996的社畜穿成了皇帝,还倒霉催得要加班,可别再猝死一回,简直血亏!
朱由检揉了揉眉心,朝王承恩吩咐道:“今夜朕谁也不见!”
王承恩忙垂首应“是”,今夜就算陛下不吩咐,他也不敢再放人进来了,不说陛下这身子吃不消,适才敲打骆养性的那番话,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乾清宫的消息,可不能再漏出去。
朱由检回了东暖阁休息,转瞬间鼾声起,王承恩看着皇帝疲惫的容颜,心疼得替皇帝掖了掖被角,抬头却是见陛下嘴角微扬,难得的在睡梦中放松了心神。
朱由检做了个美梦,梦见卢象升带兵大杀四方,皇太极跪在自己脚下哀哀求饶,大明四海升平,万国来朝......
就在朱由检做着美梦之际,保定府高阳县城却是不安宁。
孙家宅院,深夜仍旧灯火通明,孙承宗将全家召集至堂中,说道:“建奴又打进来了!”
建奴打进来这件事,这几日已不是什么秘密,城中人人惊慌,多的是收拾了行囊朝南奔去的。
“我听闻,蓟辽总督吴阿衡败死,建奴大军已是南下,我高阳乃是京、保、沧腹地,建奴要南下,必攻高阳,咱们要早做准备。”
孙承宗说完,朝下扫了一圈,堂内儿孙、侄子侄孙互相对视,眼中透露忧色。
“若大军挡不住建奴,真由他们打到高阳,此战定十分惨烈,你们谁要走,自去收拾,还来得及!”
“父亲,那您呢?您不走吗?”孙承宗次子孙鉁问道。
“高阳是我们祖根所在,再说,为父这一生,何曾有过不战而逃?”
孙承宗曾为明熹宗朱由校的老师,而后替代王在晋为蓟辽督师,修筑宁锦二百里防线,统领军队十一万,功勋卓著,却遭到魏忠贤的妒忌而辞官回乡。
崇祯二年,皇太极包围京城时,朱由检急召孙承宗,运筹帷幄,击退建奴,但不久,孙承宗遭到朝中大臣弹劾,再次辞官回乡直到如今。
而今,孙承宗已是七十有六,又有什么好逃的呢?
建奴罢了,又不是没打过!
“既然父亲不走,儿子自然也不会走!”孙鉁昂首挺胸大声回道,继而转身问道:“你们呢?”
孙承宗三子孙钤上前一步,笑着道:“都说忠孝难两全,这次,可是两全了!”
抗敌是忠,保家是孝,他们孙家老爷子不走,留在高阳,既是尽忠,也是全了孝道!
“爷爷,孙儿也不走,孙儿和爷爷一起打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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