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来年的开春,四阿哥才风尘仆仆地回到京城,自然又是一番洗尘宴,东家请,西家宴的流水席,都想从四贝勒口中打听黄河沿岸现在的情景。
在自家的洗尘宴上,相隔五个月,再一次见到胤禛,佟淑兰发现,四四的脸颊削下去了不少,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回头想想,也是,四爷又不是去游山玩水,是去治河的,吃不好,睡不好,脸色能好看才怪,不像自己,吃得好,睡得好,无忧无虑的,呃,这么想似乎有点没心没肺?左手轻捏了一下右手,转移注意力,转掉刚刚从心头扬起的罪恶感的苗头。
筵席散了之后,回到馨晨苑,小翠就急不可待地宣传,她从其它地方听来的,四爷这次去河间的丰功伟绩,据说,黄河河道的疏通已经展开,不少聚集在城市里灾民,已经开始自动回归乡里。而且,黄河道的探测工作,四贝勒很多时候都亲力亲为,亲自督导。由小翠越说越高的声线,越说越亮的眼眸中可以看出,四贝勒在她的心目中,被崇拜的地位受到大幅度的提高。当然,佟淑兰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在小翠的心目中的位子会受到一丁儿点的威胁。据说,只要对一个精神空虚的人多多灌输某个意念,听多了自然就会不自觉的按照别人说的做了。也就是一种潜意识的催眠。所以,对于小翠,平时只要一有机会,淑兰小姐就会时不时地对小翠洗脑,说些有的没的,当然说的全是对自己有利的方面。
听完小翠的歌功颂德,胤禛这种认真的精神和淑兰上辈子看的《网球王子》里,她最喜欢的冰山部长越来越像了,一样的一丝不苟,办事太过认真。对于老百姓来说,有这种上位者是种福气。不过,崇拜是一回事,淑兰同学可是一点也没有要伸手帮忙的意思。古人不是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失德可是重罪,若丈夫给休书一张,没有二话可讲的。想到这里,佟同学伸手优雅地掩嘴打了个哈欠,准备睡觉。
五月,康熙又有了塞外避暑的兴致,这次打算去热河。本来,看到年初四贝勒为了治理黄河,如此辛苦,想让他一起跟着,休息休息,让三贝勒留守监国。没想到的是,四贝勒府的李侧福晋有孕了,这可是大事,现在四阿哥才弘晖这独根苗,好不容易又有了一个,李氏当然就成了重点保护对象。所以,四贝勒被留下监国,三贝勒侍驾同行。可很奇怪的是,这次热河,众家阿哥中,偏偏没有十六阿哥,十五阿哥也去,十七阿哥也去,唯独缺十六阿哥。虽然,佟淑兰不解,但也不会主动去问这种伤人的问题。或许是四贝勒和十六阿哥同病相怜吧,当康熙带着大大小小,一大家子去热河的时候,四贝勒常常带十六阿哥到自己府里去用膳,就算自己公务缠身,走不脱,也会命人送十六阿哥去。
有鉴于之前以物易书的交情,小十六也喜欢窝到佟佳氏的馨晨苑玩,或者是做太傅布置下来的作业。胤禄渐渐发现,这个佟佳氏庶福晋真的很与众不同。她既不会像其他奴才一样对他小心翼翼,也不会像众家哥哥嫂嫂一样,把他当成小孩,欢迎他,却不把他说的话当回事儿。本来他也以为,这个佟佳氏接近自己是为了引起四哥的注意,不过,自己当时也是有利可图的,在互惠互利的情况下,做个顺水人情,又何乐而不为?像前年从她那里拿来的那盆水仙花,后来送给了爱养花弄草的储秀宫的良妃娘娘,那段时间,八哥见了自己可是一下子亲切了不少,连过年的红包,又借八嫂郭络罗氏的名义加送了一个大的,一下子把四哥的那一份给补了回来,而且还只多不少。
现在,听说这个女人很得四哥的宠,自己现在做功课的地方就是四哥放置在馨晨苑书房的办公桌。对面就是那个女人,她正在津津有味地看着书,不时地用羽毛笔做着笔记。她对自己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既没有更加亲热,也没有那种把人利用完后,翻脸不认人的冷淡。当然,当他带书去的时候,这个女人的眼睛是特别亮的,印象最深刻的还是第一次,那个女人看到那套《本草纲目》的眼神,就像是一个已经饿了很久的人,自己突然在她面前放了一盘红烧肉一样。
不过,就自己知道,除了那些传教士,还真的很少有人喜欢用羽毛笔写字的,偶尔有见皇阿玛用过。胤禄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自己的作业上了,他慢慢伸长了脖子,想看对面的人写些什么。恩,这字写得不错。十六阿哥心中暗自评定。
“你作业做完了?”淑兰仰起头。
反倒把小十六给吓了一大跳,有些被抓住的心虚:“没有。有一道题不会做,想等四哥回来问问他。”
“哦,那你把会的先做完,这题先跳过就好了。”
“做了那么长时间的题目,先休息一下。庶福晋。”
“嗯?”
“你为什么用羽毛笔,而不用毛笔写字?”
“我的毛笔字太难看。”
“难看可以练啊,四哥是个很严谨的人,难道他都不说你?不要你练字吗?”
“我需要练什么字?我又用不着去考状元,也不用入仕写折子。而且这套羽毛笔是你四哥送的,放着也是浪费么,当然要拿出来用用,才不枉你四哥的一番情意啊。”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佟淑兰特意露出一副情深意重的表情。
太假了!这三个字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十六阿哥脸上嫌弃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个理由不错啊,也说得通,但是你不信的话,我也没有办法。”
胤禄低下头,突然有些闷闷不乐。
见惯了叽叽喳喳的小十六,似乎有些不习惯他有些焉了的样子,不过既然他不想说,淑兰也不勉强,低下头,继续看她的书。
“庶福晋,你也觉得背那些诗词歌赋没有用吧?那为什么皇阿玛还一定要我们学?我想练好武功之后,当大将军,像其他阿哥一样,为我大清开疆拓土!”
“很好的理想。”淑兰搁下了手中的羽毛笔,点头同意。
“所以我没有背太傅布置的《颜渊》、《雍也》和《学而》,被太傅一状告到了皇阿玛那里。”
“所以,皇上就罚你不准去热河?太冤点了吧!而且看你平时不是挺机灵的,怎么会在这当口犯傻?”直接跳过小十六报的文章名称,太过陌生,佟淑兰是一篇都不知道。
“是我一时口快,顶撞了太傅,他就说我顽劣。”
“所以皇上要你留京反省?”
“嗯。”
“那个太傅,是个老头?”
“你怎么知道?”
“猜的,只有这种老八股的,才会那么古板,而你皇阿玛为了面子,也不好不作处理,驳了他的面子。因为这种人最喜欢拥才自傲,自命清高,动不动就喜欢请辞。而你皇阿玛也不能为了这种小事而污了自己礼贤下士的美名么。”
“你倒清楚皇阿玛的性格。你就好了,想看什么书,就看什么书。”
“你也可以啊,当今圣上多才多艺,儿子又多,他怎么清楚每个儿子从他那里继承到了哪些方面,自然是让你们全都学。只有尝试过了,才能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不是吗?”
“那么说,我想我想学好武艺,当大将军,这没有错?”胤禄的胸挺了起来。
“当然没有错,很好的理想,不过,学好武艺,只能成为一个武功不错的武夫,成不了大将军。要知道,成为一个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大将军,要学的东西是很多的。”
“我知道,兵书战策,我现在就有在看孙子兵法。”
“你读孙子兵法,别人也读,你有什么优势了?”
“那你说,还要学什么?”胤禄一脸怀疑,不相信对面的人能真的说出什么道道来。
“简单点说吧,天时、地利、人和是打仗取胜的关键。”
“这我早知道。”
“天时,便包括很多,气候,一年的气候,一天的气候。比如,冬季大雪,不适合行军打仗,但灌水结冰,可以破石,你可以用在攻城上,酷暑对士兵身体上影响的大小,相关的,你就要懂医理;地利,河的流向,潮汐的涨跌,还有地域天险等等。丈量城墙高度,护城河宽度,排兵布阵,都需要用到算数、几何。至于说到人和,那是最关键的,就是人的心理,像孔明的空城计,那么经典的战术,你不会不知道吧。”看到十六阿哥一点点暗下来的小脸,淑兰摇摇头:“十六阿哥,当个将军容易,但要当个常胜将军,难上难。慢慢学,我在精神上支持你。”
“庶福晋,你知道的好多!”胤禄一脸惊讶。
“还好,我只是纸上谈兵,说说而已。你也知道,我杂七杂八的书,看得多了,自然知道的也就多了。”
“可是,你又为什么看这些书?你又不用行军打仗?”
“是不用啊,可我总要找点喜欢的事做啊,不然,一天怎么过?更何况有人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每本书都有其价值之所在,就算不喜欢诗词歌赋,我也有两本唐诗宋词留在书架上的,万一睡不着,可以翻翻,用来催眠。”
“太傅听见了,肯定会昏过去的。”十六阿哥再次展颜。
“孔子不是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既然我是女子,而你是年龄幼小之人,都属于难养的范围,所以,正常得很,没必要大惊小怪。”
“咳,咳。”两声假意的咳嗽声从书房门口传来。
女人与小人转头一看,四阿哥已经站在门口,不知道听了多久。
“看来你还有自知之明啊。也知道自己难养?”
“有吗?妾身自认很好养的,除了爱看书了一点,其它的,对山珍海味或者是绫罗绸缎都没有要求,很安分的。”佟淑兰忙站了起来,低下头,很恭敬地回答。
“安分,好像我刚刚才听见有人教唆十六弟,拿唐诗宋词来催眠,不知道是谁?”
“有吗?妾身只说,唐诗宋词对妾身有催眠的作用,可不一定对十六阿哥有效啊,要试过了才知道么,对不对,十六阿哥?”淑兰转头看向十六阿哥,希望他能救救自己,帮忙说点好话。
“啊?这……”看见四哥,胤禄不由自主地拘束了起来,不像面对佟淑兰,还有那么一点阿哥的优越感。
“好了,福晋在她的院子准备了晚膳,走吧。”胤禛又看了佟淑兰一眼,“还呆着做什么,还不快走?难不成,你还打算让福晋等你?”说着,四阿哥一转身,率先走出了书房。淑兰愣了一下,忙跟了上去。她暗自松了口气,逃过一劫,可是又有些奇怪,如果说是福晋传膳,让下人来通知一声就可以了,何必要劳动贝勒爷亲自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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