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番外五?林海如的宁城驻守[下]
醒来时,头有些晕。
许多年没有这样的感觉,想不到我白修了这些年的武功,又不是七老八十的年岁,也不是经了什么水火灾难,竟然发了低热。耳朵边嗡嗡直响,四肢乏力,眼前一片漆黑。还记得自己是在晌午躺下的,到现在了,有些饥饿,但根本不想起床弄吃的。
“你躺着别动。”身旁突然有个声音说。
我看过去,光线隐隐约约,恍惚中看到是若影在侧,于是心便安了下来。饥饿也没那么难忍了,只是格外觉得有些脆弱,想要把他抱在怀里。
“别乱动,”他毫不客气地把我的手打开,起身走了出去。
从来没有哪一次觉得这么难过的,我不会把病气过给他,只是想要握一下他的手也行,可是他忍得了颜承旧的亲近,为什么对我这么微不足道的要求就是不应允。我僵硬地躺在床上,眼睛大大地瞪着,可是房梁上那么昏暗,也看不清究竟挂了几张蜘蛛网。
正不知道如何是好,身侧床板微微一沉,有人坐了上来。然后颈后被一只素净的手托起,拉进了他的怀里。
“瞪这么大眼睛作什么,”若影皱了眉,刮了我的鼻梁一下,“长这么大还像小孩子。”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因为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么亲密的接触,他厌恶男人的亲近我是一直知道的,所以也自觉地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然而他近次竟如此对我。
“小孩子就小孩子吧,谁叫你是养我的金主呢。先把药喝了,下次出门别老在雨里傻站着,不撑伞也要披件蓑衣啊。”若影一边碎碎地念叨,一边捧了碗给我喂药。
那些只字片语中,我听到了毫不掩饰的关心。
药汁是温热的,他喝药吃饭都这个习惯,决不会太烫,也不会太凉。师父曾经说药要趁热喝,他就抵死反驳太热了容易烫伤食道,反而对身体不好。药熬得再苦也不会让我们加糖加蜂蜜,说是会减弱药性。
这些医术上的道理,他向来得理不饶人。
“怎么,是不是很难喝?”
我乖乖地躺在他腿上,不想就这么下来,于是慢慢地一点点地下咽。因为不好意思把这点龌龊心思告诉他,也就一直不说话。
他却似乎是明白了,长长地叹了口气,笑了起来,无奈地说:“真拿你没办法。”
以前决不会是这样的,这句话向来是我对他的说辞。不过有什么关系呢,被他这么抱在怀里,感觉像是很受宠爱的孩子,任性一点应该也没有关系吧。这么想的话,心里就轻松了许多,喝完了药也不觉得那酸涩略苦的味道难以忍受,稍微一闭眼就睡着了。
我是被一阵来自身体深处的骚动给闹醒的。身上发了不少汗,湿漉漉的难受,已经是深夜时分,外面敲的二更的更鼓。
略微睁眼,身侧就传来若影的声音:“醒了?那就先别睡,我帮你换换衣服。”
我还没有十分清醒,听到他的声音就从恍惚里出来了,转身正对他的脸,惊道:“你怎么和我睡一起!”
“睡一起很奇怪吗?”他说。
“会把病气过给你。”
“什么病气,你这不过是普通着凉,又不是禽流感。”他不屑地说,坐起身把我扶起来。
我顿时感到口干舌燥,十分不好意思,讷讷地推他:“我自己换。”
“啊?这就不好意思了,”若影显得十分惊愕,“你喝那药有点宁神剂,这会儿还使不上力。我给你换还快些。”
“不,不用了。”
“不用什么,”他恶声恶气的,“许你帮我换就不许我帮你换?有句大俗话怎么说的……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他说着就来解我衣服。
我颤抖起来,从没想到他也有恶少形象的一日。可是最害怕的还是被他发现自己的秘密。但是那药里果然是放了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吧,尽管情绪激动,仍然毫无推开他的气力。
还在挣扎,他柔软的双手已经来到我的裤带处。
我噫的惊喘出声,他的头停在我胸前,不论是身体还是手都不再动了。可是已经隐瞒不了,我对他的渴望,即使在病中,即使喝了药,只要他在我身侧都无法消退的那种本质的渴望。
他慢慢抬起脸,昏黄的灯光里眼睛闪着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光泽。我转过头不敢看他,生怕他因此鄙夷了我,远离了我。
“你就这么渴望吗?”他问。
是的,浑身都要炸裂的那种失控。濒临界限也要死死压抑的失控。
“这么害怕?”
他的快乐便是我的快乐,所以不让两人之间的相处变质。但是我的心情呢?我也希望能够获得幸福。
“多久了都不和我说一声?”
我觉得想要落泪,说了有什么用。说了也不能改变他的遭遇经历,何况那是我的责任,如果当时没有离开青阳宫,或者早一步将他从那里解救出来。
他突然动了,双手都扶上那里。
“别!”我惊讶地叫了起来,他这是什么意思!
若影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将我压倒在床上。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林海如,你真够狠的。”他说,“你知道留在你们身边我下了多大的决心,有着怎样的觉悟吗?”
心脏一上一下的鼓动,答案呼之欲出。
“不过没关系,既然你不知道,今天晚上我就让你好好地看清楚吧。”
“不,天晚了,还是先睡吧。”
“嗯,是晚了。”他一边已经把我的腰带解开。
“我还病着……没力气……”
“这么快就会提条件了,”若影嘻嘻地笑起来,手里却不停顿,把我的裤子褪到膝下,“放心,你不必出力,躺着享受就行。”
“可是……可是……”我觉得嗓子都冒烟了。
不,不行!我会被弄死的!
“啊!你放开啊!”
“别扭什么,还没开始呢,光用手就这样,等会还不折腾死。”
“呜……”
“你先别动……呃,等我,适应一下……”
他软软地趴在我身上,发间是洗浴后的清香。外面的雨还在下,越来越大,声音嘈杂地充满了整个天地,而我的怀中有他。
我一翻身将他压在下面。
他似乎很难受,推拒我的胸膛:“你怎么这样,还病着呢,逞什么强。”
刺激太大,根本容不得理智的存在,我抚摸他的发,亲吻他的额,在他身上做着恶。可是不论如何对他,若影眼睛里满满地都是我。他有些疼痛地蹙着眉,尽管如此还是睁大了眼睛,信任地、爱慕地、全无保留地,一直看着我。
“我爱你,若影,我爱你!”我不断地重复。
“我知道。”他说,音调里夹着短促的呻吟。
我颤抖地亲吻他的喉结,低声地重复:“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真想把一切都给你!”
他紧紧地抱着我,承受每一次冲动的动作。
“林海如……”他叹气地念叨我的名字,很久没有说话,只是不断地抚摸我的头发。
我想,活着真好,就这么和他一直一直地生活下去,一定会拥有天下间最美丽的幸福。
[林海如篇之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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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如少年行记1】
那年,正是正月初一,南楚地处南方,却仍是十分寒冷。清早,街上又恢复得清清冷冷,偶有几个过客,都是缩了脖子匆匆地行路。
十几个老丐躲在两家大户外墙间的夹角处,围着一个头面污浊的小乞丐。之所以说那群人老,也不是由于他们真的有多老,而是与中间那小乞丐相对而言的。
那小乞丐身上的衣服已经磨得破破烂烂,沾满油污泥浆,破烂褴褛的毛毡里隐然可以看出尚有一套算是合身的女娃装束。
只见那柔软而断裂污糟的指甲捻着一本崭新的历书,低垂的眼扫了一下过去,那少年独有的软润的嗓音于是从人间低低地读了出来:“丁亥年,正月初一,宜祭祀、开市,……忌会友、嫁娶。”
虽然声音软润,明眼人却能听得出是个男童,并不是因音色,而是那淡淡然的态度和平稳的吐息。这年代的女孩,养不出如此平淡的气质。
“哈,宜开市啊宜开市,”一个老丐听得立刻乐了,说道,“今日路人这么少,还宜开市呢,还没等摸到哪人身上去,就要被人给逮着了,还怎么营生?宜开市个头啊!”
“人家过年,我们睡觉!大家还是散了吧,今天的副业恐怕糟糕。”
“也是也是!”又一人附和着,一兜手抽走了小丐手中的历书。
“老牛你也真是,偷什么不好,竟偷了本历书回来,那些识字的根本不愿与我们打交道,又怎么卖出去。”
“要你管,卖给镇北秃头李,让他转卖不就成了。”先前那人狠狠锤了旁边一下,把书本塞进怀里护着,转手就走。
算是热闹凑完,于是一群乞丐一哄而散,四处归了自己的窝。
有的三五个一顺道地离去,边走还边留下了些微的对话:“那娃儿倒怪,识字好像很多,却偏偏是个流浪儿;是个男孩,却要做女孩打扮……”
那声音本小,可是剩下的小丐缩在墙角落里,肩膀轻轻抖了抖,又缩得更深了。这镇子不大,地上的石板铺得十分疏落,正月的风吹过一阵,卷起了许多泥土。饶是小丐藏身的墙角狭小,也是阻不住寒气,他只能紧紧抱了膝盖,缩着发抖。
又是一阵脚步传来,两个南楚兵丁打扮的人从街道那头走来,一路打着呵欠,一路唠唠叨叨地抱怨。
“哎,我就说嘛,当兵虽能拿粮饷,可是天天这么早起,还要当差,上头什么时候叫,你就要什么时候到。哪里有在家务农时的清闲,农忙时虽然忙了些,可是闲起来至少能睡顿好觉。”
“……大哥,你认得字不?这画上的女娃儿谁啊?这么可爱,怎么上头查得这么紧?”
先头那声音顿了顿,才压低了道:“你脑袋坏了怎的?一月前国都衡阳那场屠戮没听说?”
缩在墙角的小丐把自己缩得更紧小了些,几乎把全身都缩进了破毡里,那两人已经走得近了。
“你是说……衡阳林大将军府?”另一个声音疑惑了片刻又续道,“你说……林大将军真的叛国了?”
“你问我干吗,国君同国师不是都这么说了吗,那自然是真的,杀千刀的衡阳林家,不帮着我们的九阳圣教,竟然去信北燕的白衣教……活该他家被剐。”
两个兵丁已经到了街对面的公文榜前,一个取出怀中捂着的尚温热的浆糊,另一个拿手抹了些涂在一张麻黄的纸上,高高地举上墙去贴。
抱着浆糊的人突然又问道:“……你怎么跑话题了,我刚才还问你这女娃儿犯了什么王法了,你怎么扯到那家逆贼去?”
粘画的人用力地拍了几下,把画粘平了,这才回头低声道:“你脑袋真的坏了?这女娃儿就是林家的遗孽。一月前,司徒国师围了逆贼府邸的那时,不知怎么给她跑了的。好不容易逼着伺候过那女娃的丫鬟描述了她的相貌绘了像出来。现在其他郡县里都已经张榜贴了画像,就等着捉了。”
另一人倒抽一口气叹道:“这就是那个闻其才名不见其人的衡阳第一小才女林海如?林家护她跟护什么似的,见外人都要隔着几层帘子……”
“小声点!”先头那人左右看看,见到一个披着破毡的少年小丐在对面墙角,似是睡了,松了口气,扯着另一人匆匆走了,一边走一边留下隐约的说教,“如果你还想过安生日子,就别用这么崇拜的口吻提起林家的人……”
待那两人走远。
小丐抬头,目视街对面的高墙。
墙上一画,画中女孩身着鲜艳宫装,唇如刀削般薄,眉如柳叶般淡弱,鼻子小巧,眼大如星,双颊圆鼓鼓的白嫩。旁边两行字:“白银一百两,赏获林家遗孽林海如者,生死不限。”
那小丐微微松了环抱的双手,低头从破毡中看进去,只见到一身无法辨认出原样的污糟。
“虽然只像三四分,而且还以为我是个女娃……但南楚到底还是不能呆了。”他喃喃地说道,拢了拢破毡,挨着墙角缓缓行远。
地上,遗留了数滴隐约的水渍,缓缓渗入冻硬的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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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天气稍暖的一日。
南楚东北长江沿岸的一个小村。村里大多是渔民或做船运的,来来往往的乡言俚语。但也偶有地主人家,学着郡城里的世家大户,也教导子女习琴学筝。
断弦声一震,从广院高墙中传出,已经十分轻微。自幼习得武艺的林海如却仍是听得清楚。
院里一阵忙乱,有小姐不耐练琴苦闷地乱嚷,有长嫂循循地劝导。林海如低头发愣,时间似回转,回到温暖的家庭。父亲虽管教严格,练功虽苦闷,家人却亲切。有担忧自己难能平安的母亲,从了算命的话,将他当女孩养了;有牙牙学语的小弟,一懂得自己行走,便天天扯着他的裙摆四处跟着乱爬。
母亲虽将他当女娃养着,父亲却仍将他与一般男孩看待,学文习武,不曾稍落。母亲说女孩儿应习筝,父亲马上反驳——筝弦繁琐,弦虽有十三,音色变幻却少;不如琴之大气,六弦自有天地。将门无犬子,要学的自然是琴。
良久,院里已再没声音,少年茫然地抬起头,抹去眼角不知不觉间流下的水滴。父母以往老是为他的教养方式争吵,看来也不是没道理的。当做女孩养了九年,多少也染上了点软弱。只是如今,已经再没有亲人会为他争吵了。
这泪,就算流得再多,也是无用。他使劲擦干,又从地上抓了把泥灰涂满被泪冲出白皙皮肤的脸,咬咬牙,继续沿着村道走去。离了这村,再过半日就可离开南楚。
父亲教他习字读书,是以兵法、内功秘籍为课本。大概也因此,他在母亲面前虽穿着深衣环佩垂饰,也能够装得文静。可骨子里仍是不折不扣的男孩——而且是个十分顽皮的男孩。他因为好奇父亲锁在书房密室里的地形图,于是向厨房掌勺丁大哥学了开锁技艺,偷偷跑进去观看,早就记得一清二楚。也幸好如此,才能辨明方向,自那场边乱后,一路向着楚齐交界的渡口前行。
松林。
被不知是哪个士兵的大脚踢倒在地,少年手中匕首落地,再无余力挣扎反抗,只能看见那个数日前被自己自狼口救下的樵夫领了袋银钱,喜笑颜开地转身,消失在人群后。少年心中一阵绝望,天下之大,竟然无他容身之地。即使一时好心救人,也终是落得被人出卖的下场。
一名穿着南楚武官护甲的军官笑吟吟走过来,一脚踩在他胸口,笑道:“想不到林家的小姐原来竟然是个男娃,要不是你这身衣服和武艺,我们还真的不敢认哪!不过……带着活人回去总是麻烦,所以……”
说着,那军官举高了手中的军刀,周围的小兵纷纷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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