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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年轻人一路上都是小声交谈,现在见着军医房的地盘已近,一时间还没有注意到有外人的存在,已经放大了声音。
只听端着腌菜坛子的覃快似乎正说道:“……要端掉九阳教这个大毒瘤,就要想个方法让他们在众人面前出出丑,不能再装神弄鬼……”
正说到这里,声音突然断了,因为发现三个陌生的大男人齐齐转了头看他。
“看什么看!”覃快少年心性,直接问道。
“小子!”陈伍站在孙玉乾身旁,笑得不怀好意,道,“难道你爹娘没跟你讲过说话要谨慎?顺从九阳者昌盛,忤逆九阳者灭亡,难道你也想如司徒若影一般成了死无宗祠可祭贡的孤魂野鬼?”
南楚人十分重视死仪,大家一般都认为对于亡魂来说,若尸骨不能返回宗祠,则是比下地狱还要痛苦的惩罚。
年轻人脸色立时变了,被陈伍面带挑衅的威胁又是愤然又是害怕。然而终究敌不过年少气盛,忿忿然骂了出来:“入土为安,人家好好一个人死就死了,你们怎么还老挂在嘴边,算什么好汉!”
陈伍讥笑了一声道:“嘁——一个妖孽罢了。你不听别人传说的,司徒若影其貌不扬,却把个青阳宫主迷得神魂颠倒。而且传说他曾勾引无数男子颠鸾倒凤,照我看哪,说不定他床上功夫倒挺了得。”
孙玉乾笑嘻嘻地站在一旁看着年轻人脸上阵红阵白,发觉这医童恼羞成怒的样子十分可人。
王老打见状,也饶有兴味地逗道:“说得是,这么贱这么烂的人真让我恶心反胃!明明没自尊还偏要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背后其实是贱得无比吧——既然要当□吧还立什么贞节牌坊?说到底也不过一个供人玩弄的男宠而已,有什么资格摆臭架子?虽然都是传言,不过也真是恶心死我了!”
覃快年轻气盛,不服挤对,就要针锋相对地驳斥下去。
梅若影怕他惹上这几个要命的淫贼,赶紧将放在火上的酒壶一倾——轰的一声,酒液倒入火堆,燃得老高,所幸只是普通的酒液,还不算太过浪费。
孙玉乾、陈伍、王老打,乃至一干医正医童都转目看向装作惊慌失措而起的梅若影。
就是当年牢狱中趁人之危的两人,王老打和陈伍——过了这么多年,仍然可以毫不在意地继续着无耻的言行,德性一点未变。这样的人,难道还想对未染污浊的年轻人出手?
尽管已经对这两人下过剧毒,梅若影仍然动了杀机,待东齐南楚战场上一决雌雄,定不会让这两人逃得出修罗地狱。
孙玉乾正要可惜被火烧光的酒液,突然听到自己身后不远处,一声重物落地,回头看去,只见三个人立在军医房众人的另一边。
医房主事和高老头正弯腰于地,那声重物声响,看来便是他们手中放下的这口大锅。两人松脱了手,缓缓站起身来,湛湛然的眸子逼视孙玉乾等三人。
而孙玉乾日思夜想的医正沐含霜,也正提着一个木桶随立一旁。
不知道他们听了多久?听到了多少?但是身上都是浓重的排斥意味,逼得孙玉乾等三人不敢多待,讪讪道:“又没有欺负你们帐的人,凶什么凶?”
聂悯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口怒意,道:“今日正忙,若是有什么需求,明日再来。”
司徒凝香早把拳头抓得死紧,却又知道此时还不能发难,连说话也不能,生怕那些长久以来积累的愤恨宣泄得一发不可收拾。
林海如抬头看着暗沉的晚空,眸子深邃得难以言喻,晚风拂动的衣袍下,身体难以控制地轻轻颤着,却什么也没说。
梅若影隔远看着站在火光外的那三人,心中涌上复杂的情绪。说不出的辛酸,却似乎有着些许淡淡的甜意。别人猜不透他们的心事,看不出他们的动摇,难道他也不能?
虽然是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父亲,虽然是尚未彼此挑明身份,但是无论何时何地,有人关心爱护的感觉,是这么值得庆幸。
孙玉乾眼见初时几个军医房的利害人物不在还可以随心所欲,但是现在都回来了,随他而来的两个属下又莫名其妙地触了众怒,也不敢再多待片刻,眼馋地瞅了瞅对面日思夜想的“沐医正”,又有些眼馋地看了看近身的覃快,可惜地瞟了一眼倾倒的烧酒铜壶,最后一摊手道:“你们忙,你们忙,不打扰了!”
悄悄对梅若影道:“烧酒用完了,明天再跟你取。”
说罢一回身,背着众人鄙夷的目光,挥摆着大袖,洋洋得意地走了。
三人甫一离开,林海如也转身,就要启步离去。
他忍了多年没对传谣者痛下杀手,但是用如此险恶的话语和如此猥亵的神情诬蔑若影的,怎么想还是不能放过。就算不要他们命,至少也要他们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
虽然至今这三人暂时不能动,否则会引起司徒荣及的防备,但是在他们身上下点摄觅香的药物,方便日后寻找秋后算账,也是可以的。
聂悯知他心中憋闷,根本无法再呆下去,没有阻止,反而招呼着众人取用晚饭。
因孙玉乾一行三人没头没脑的来去而有些憋闷的医正医童们,立刻抛下了满心的不屑。
大家早就饿扁了肠胃。
梅若影仰头看着渐渐深暗的夜空,云雾渐开,星光渐亮。
明日,大概能迎来一个期待多日的好天气。
他慢吞吞站起身来,拍拍臀下,拖沓着步伐就要挤进抢饭的队伍中去。然而总算心有愧疚,经过司徒凝香身旁时,一直饿死鬼般地盯着人群中的锅和桶,并没敢抬头看上他一眼。
就这么短的时间内,一番抢夺之下,馒头总算还剩下六七个,汤锅里的东西已经不剩多少。抢到东西的医正医童们作鸟兽散,行动迅速地坐回原先的位子,好似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就连锅里桶里那空荡荡的惨状也事不关己一般。
想起司徒凝香等三人也还没有动碗筷,梅若影有些无可奈何,能剩下这么些东西已经是很给面子了,要是在底下的军帐,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肯定一早抢光,算是活生生地弱肉强食的例证。他没有多拿,只取了一个半的馒头和一把腌菜就要离开。
就在他想自菜坛旁直起身来的时候,猛然间觉得脚底摇晃,虽然并不明显,但的确是在摇晃!
并非错觉!震惊下抬头看向司徒凝香两人,只见高医正也正满目疑惑地看向毒王。
第一下摇晃还属轻微,紧接而来的晃动则是连普通人都可以感觉得到。
“这究竟……”司徒凝香只来得及说出三个字,一声轻微的爆响自远方传来。
紧接着,是第二声。声音震动轰鸣,轰击在寂静的夜中,如同雷鸣,甚至甚于雷鸣。
众人惊疑不定,寻声看去。只见西北一方,墨蓝的天两柱火焰冲天而起,炸起的尘埃木块如同烟花般在远方纷纷坠落,夹带着炫亮的轨迹。
天际被染得昏红透白。
那声音与呈现在眼前的场面,如此诡异,是众人从来没有得见。
是雷神降世,还是地狱业火?
无法抗拒的惊恐在人们心中染上一层阴霾,那一片红云在林子远方猎猎燃烧,惊飞一林禽鸟。
扑通一声响,有人跌跪于地。
似乎被惊醒了震惊无比的神志,不论是否笃信九阳圣教的南楚人们,纷纷屈身下跪,跪拜显现了神迹的神灵,跪拜恐怖无法抗拒的灾难。
司徒凝香与聂悯面面相觑,尽是无法致信和惊疑不定。
梅若影蹲在地上,呆然望着天边的红光逐渐暗淡。林中潮湿,烧不到这边,心中的不安却如皓秋之火,瞬间燎烧了万里平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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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拔营起行,行不过**里地,终于看见昨日爆炸发生地。只见满目得焦黑与残渣,甚至还有被烧得如木炭般的全尸,被碎屑插透胸膛、砸碎颅脑的死人。
今日阳光灿烂,甚至是毫不吝惜地释放出了夏日的炎热。烘烤得潮湿的林地中湿气蒸腾。
一株附近的树木虽未被波及,但横出的树枝上挂着不知是谁的一截断肠。因被炸断飞起的时候,肠中的内容物尚饱满丰盈,挂落于树后,肠中的流质和肠壁的鲜血在树底淌了淋漓一地,吸引了许多个头巨大的苍蝇,在上面蝇蝇飞舞。
平日行军里常能听到的说笑声、打闹声全都没有,众人心中恐惧,都默默低了头走过。
梅若影撩起车帘向外看去,一眨不眨。
他昨夜已经不顾被发现的危险,跟随在闻声追去查看的南楚士兵后面悄悄潜来。
但是在场只有满地的狼藉,除了两个人在满面喜色地察看死尸,再不见一个完好的人。就算有活着的,也是断断续续哭嚎了两声就咽了气。
只能希望,满地粉碎绞缠的肉丝血沫中,没有他所认识的人。
活着的两人,竟然是司徒荣及和孙俊杰——也难怪孙玉乾难得大摇大摆带着从人来军医房挑衅。但是,若是这两人出手,加上如许火药的威力,颜承旧能否逃脱……
整整一夜,就在焦急等待中度过。
跟在颜承旧身边长大的雪风也一直没有找到他。数次放出这头灵禽,每次的最后,它仍是携带着原封不动的书信回来。
忧急无论如何不能排解,有一种无法压抑的冲动,想就这么离开军营,四处寻找。
但是往何方寻找?
颜承旧,好像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了踪迹……
梅若影紧紧握着车帘,一眨不眨地看着车外。
一夜没有合眼,一夜的忙乱奔波,此时困倦袭来,脑中却在突突地跳,气息混浊,无论如何也不能入睡。他茫然不知自己在思索什么,脑中虽在计算着早日完成任务离开此处去寻颜承旧,却紊乱得根本记不起究竟思考出了什么结果。
林海如坐在他对面,将青年似乎有些许茫然的神色收在眼里。车子颠簸,箱箱坛坛相互堆叠不稳,发出摇摇欲坠的磨擦声。
猛然间咯噔一大声响,车轮似乎绊到一块大石。车子轰隆一下剧震。
这样的事情一路上遇到多了。林海如内功卓绝,身形随车势起伏,稳如泰山,随手护住几乎翻倒的医药箱子。却发现对面的青年竟然没有像以前那样轻松避过震荡的风波,咚的一声,重重磕碰在车壁上。
惊讶下刚想起身去扶,却见那青年突然捂着口鼻,剧烈地呛咳起来。
“你……”
梅若影举手挡着,不让林海如起身接近。
胸口以下,经脉间的气息沸腾不止。冰寒刺骨的毒素正渐渐沁出奇经八脉的禁锢。身体被突来的寒流侵蚀得,几乎麻木殆尽。
缓了一会儿,他才道:“没事。”长长出了一口气,放下遮着口鼻的手掌,默默将溢出的毒血收入掌心。
不再理会林海如,坐回原位。
林海如犹豫不定地看着对面的青年,想要伸手相助,对方却一直在闭目调息。
……雷双——也是名叫梅若影的这个青年,似乎十分憔悴,脸色却没有多大变化。
林海如早就看惯了病人,望闻问切的功力甚好,可是青年脸上始终纹丝不变的色泽让他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昨夜只是离开了一会儿,便发生了惊天动地的震空爆响。等回来时,医帐里外,不论是士兵、侍应、医童还是医正们,都已经忙乱惶恐一片,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兵荒马乱”。但人群往来奔跑中,却独独少了这个青年。
他昨夜去了哪里?
遇到了什么事?
今日难得的反常,又是否与之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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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如与梅若影各怀心事,默默无言地相对而坐,并不知相距三五里地的前方队伍中,有一辆两马拉的密封厢式大车,其中正隐隐传来一个年轻人惨痛无比的哼声和哭泣。
声音窒闷,大概那人被封了嘴。车中不时传出重物碰撞车壁的钝响,还有似乎短鞭划破虚空的锐鸣,然后是顿时锐急的惨哼,以及来自不同男人肆无忌惮的嘲笑。
这些声息已经断断续续地持续多时,然而周围的护卫却目不斜视地直行着,充耳不闻,竟像早已见怪不怪一般。
日头西斜,下午已届,车厢中年轻人的声音越发小了下去,男人们越笑也越是欢畅。终于,一声挣扎的惨嘶传出,拖长而尖利,渐渐变得气虚,最终消灭在若不可闻的抽搐中……
片晌过后,车门被推开了一缝。
一个军士见状,赶忙催马上前——只见门缝内露出一个男人的半脸。
男人招了招手,军士赶紧在马上躬身低声问道:“家主有何吩咐!”
只见这个男子面目阴厉,原来是隐藏于这一小队中的司徒家主荣及。
他威势大极,并不说话,单手推出一个人,军士不敢有半点疏忽,仗着马术极好,便是马不停蹄地跟着车辆,也稳稳当当地将被推出的那人托了过来。
军士一直低眉顺目不敢多看,拿到手中,便感觉到果然是一具浑身□的年轻身体,身上被血液粘液涂染,已然气绝。
司徒荣及道:“扔。”
见军士不敢耽搁,一声领命便拍马离去,才关了车门回至孙玉乾身旁。
“怎样?”孙玉乾问道。
“总算你挑人的眼光强!”司徒荣及回坐到孙玉乾身边,换下冷厉的表情,颇为餍足地答道。
“军医房的年轻人多,又干净,虐起来又生涩有趣。下次再给你挑两个好的如何?不过也多亏了王老打和陈伍两人帮我掳人。”
司徒荣及听出他想引荐提拔那两个家奴,道:“知道了,有我的庇护,谁能找他们麻烦——不过话说回来,昨夜烧了几个难搞的贼子,真是让我大畅心怀!”
“我倒是觉得那火药炸起来可真够唬人的,要是在战场上使来,东齐小儿必然会吓得屁滚尿流。”孙玉乾懒懒地靠上司徒荣及,又抬头媚笑道,“今日阳光好,地面也差不多干了,咱们停了那么久的活动,今晚……”
司徒荣及了然地一笑,低头咬上孙玉乾丰盈白皙的面颊。
定下了夜晚的盛宴,此时一车□,真个快活似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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