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苏合和白略整装待发。
原本苏合是想把和罗与孙管事也带去的,谁知孙管事称店里需要帮忙,向和罗递了个眼色,两人便不约而同地表示不去,让苏合纳闷了许久。
苏合坐在马车里,很是郁郁。
“为什么不让我骑降真?”她皱着眉,对孙叔和和罗的异常表现极其不满。“还坐什么马车?真是浪费。”
白略倒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娘子,难得出来玩一次,你就别想那么多了。”
“对了,娘子。”白略盯着苏合涨的鼓鼓的荷包。“这几日你在配香房里,都鼓捣些什么了?为什么连我也不让进?”
苏合拉开唇角:“礼物。”
“礼物?”白略疑惑。“送给谁的?”
“很快你就知道。”
为什么?
孙管事和和罗在目送他们的马车远去之后,相互丢了个默契眼色。
自然是让大小姐和未来的郎子多些两人相处的机会啦!至于坐马车——
“自古以来,马车里均为奸情高发地啊——”孙管事咳了咳。“口误,口误。是激情。不不,是真情。”
只是孙管事和和罗万万没有料到的是,他们的大小姐,竟然晕马车。
“唔——”苏合捂了嘴,拍着车门。“停车停车。”
那车夫连忙停了下来。
只见苏合以非比寻常的速度奔到车外,寻了个位置开始大吐特吐。
白略的嘴角抽了抽。
待到她回来时,脸色苍白,唇色异常鲜艳。
白略递给她一张锦帕。“娘子,你既然会骑马,怎么会晕马车?”
苏合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
她用白略递给她的锦帕擦了擦汗,然后用他的袖子擦了擦嘴。
白略的脸色发青。
“小白,我不行了——”苏合朝他扑了过去,将他压在身下。
白略睁大了眼,脸色转红。
只见苏合大力地扑腾了两下,把脸颊贴在他的胸腹处闭上了眼似乎要睡过去。
白略推了推她的肩膀。“娘子,娘子!”
苏合微皱了眉。
“要是你实在难受,我们就改骑马好了。”白略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
苏合迷迷糊糊地丢了一句:“不行。我刚刚问了车夫,车钱已经付过了,即使不坐他也不给退。”
所以宁愿自己难受成这样也不想浪费么?白略心中生出无力感。这个女人究竟——
苏合忽然伸出手,抱住白略的腰,满意地蹭了蹭。
“白白,睡觉。”
白略看着在自己怀里昏昏沉沉睡去的女子,伸出右手掐了个诀,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撤去了手势,改将她圈在怀里。
这一次就算了。他心里想着,没有发现自己下意识地动了动身体,让她睡得更舒服。
于是马车上的日子,就在苏合的半睡半醒中晃了过去。全然辜负了孙管事的一片期望。
长安城终于还是到了。
长安城比洛阳还要大上许多,由宫城,皇城和外郭城组成。长安的平民百姓们都住在广阔的外郭城。外郭城里遍布府邸和民宅,以及东市和西市两个繁荣无比的市场。
苏合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景像,苍白了许久的脸也染上一丝兴奋的红。
“果然是来对了。”
白略无趣地四处瞄了瞄。“这儿与洛阳也差不多,不过是大了些而已。没意思。”
苏合笑了笑。“小白,这儿是天子脚下,比洛阳可好繁华了不少。若是美人香能开到这儿来,我便心满意足了。”
白略忽然反应过来。“原来你到这儿,是为了先看看地方,好在这儿开店?”他的脸色沉了沉。“我说你怎么忽然好心带我出来。”
“错。”苏合朝他眨眨眼。“这只是目的之一。”
“还有什么?”白略挑起眉。
苏合站在人来人往的长安大街上,舒了一口气。
“我要去见一个人。”
找了家客栈要了两间上房安顿下来之后,苏合便让白略出去打听打听在贯穿两市的大街上哪儿有出租或是出售的店面。
敢情她带自己到这儿来,其实是帮她跑腿来着。
白略满心忿忿,却见她拎着那只涨的鼓鼓的荷包神色匆匆地往外走。他迟疑了一下子,却念了个隐身诀,藏去身形跟在她身后。
说不上为什么。他自己也对这行为感到有些羞耻,但苏合刚刚的表情——
究竟是谁,可以让苏合不远千里地带着礼物从洛阳城赶到长安来?白略对这件事的好奇远远胜过了对自己现在这种行为的羞耻。
当然,他坚决否认自己的这种好奇是出于某种酸性物质的作用。
不过是侦察线索而已。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他如是想。
苏合问了几名路人,绕过几条街,终于找到了礼部尚书府。
门房是个中年男人,看上去有些刻薄。
他见苏合是一个人来,衣服看上去也算不得奢华,便翻了翻眼皮子。“你找谁?”
苏合柔柔一笑。“我找你家小姐。烦请通报一声。”
门房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家小姐千金之身,岂是你相见就见的?”
这门房为尚书大人家守门,寻常人若想进去,难免要行些好处。偏偏苏合不来这一套。
“你只需告诉她我姓苏,她自然会见。”
门房微微睁大了绿豆大小的眼,从上到下地瞄了一遍,发现这小娘子虽然不通情理,却长得娇俏美貌,生了些调戏的心思。
“苏姑娘。这尚书府不必别的人家,若你想进去,还得按规矩行事。”他猥亵地笑了笑。“若是没钱,那就讨好讨好大爷我,也许我会破例一次。”
隐身跟着苏合后面的白略有些恼火。这个女人,平时不是还挺聪明的么?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却任他以言语相辱?
苏合的笑容越发柔和。
“这位爷,倒是有趣。”她轻轻撩开一截袖子,露出青葱十指,隔空一点。
那门房僵住了身形,脸上的表情很扭曲,像是要大笑,又像是要痛哭。
“不能动了?很痒?”苏合笑得花枝乱颤。“很有趣是不是?”
白略的唇角勾了勾。自己之前的担心,完全就是多余的。
苏合解了气,心内很爽快。之前在洛阳,碍着身份不好做什么。这儿又没人认识她,她总算能肆无忌惮一回了。
那门房脑门上的汗滴了下来,一双绿豆眼不停地眨啊眨,满目哀求。
“怎么,讨饶了?”
门房眨眨眼。
苏合叹了口气。“早些明白不就好了。要知道,第一个调戏我的人,进了土里;第二个调戏我的人,现在还躺在榻上起不来。你是第三个。”
门房脸色青白,脑门上的汗流不停。
苏合扬了扬手指,替他解了穴。
门房这口气一松下来,差些没瘫到地上。
“女-女侠饶命!”
苏合轻笑一声。“我可什么也没做。”
那娇俏可人的笑容在门房眼里无异于罗刹索命,他连滚带爬地逃了进去。
“小-小的立刻进去禀告小姐。”
不一会儿,门房小心翼翼地出来,带了两个面色恭敬的使女。
“苏姑娘是么?里面请,我家小姐立刻就来。”
苏合点点头,跟她们进了门。
门房打了个寒颤。原来这姑娘还真认识大小姐?他几乎已经可以预料到自己被扫地出门的下场了。
只怪自己没眼力劲儿啊。
他颓然做到椅子上,却忽然觉得有些冷。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发现无数条蟒蛇围在他身边虎视眈眈,每一条都吐着猩红的蛇信,朝他不怀好意地游走而来。
他还没来得及惊恐,只见蟒蛇们忽然齐声开口大呼。
“调戏苏合者死!调戏苏合者死!调戏苏合者死!”
群蟒嘶嘶的声音夹杂着冲天的口号,让门房兄在无比的惊恐以及纠结中晕厥了过去。
这个景象,成为了门房兄终生难忘的梦魇。
白略打了个响指,那些蟒蛇便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他走过晕过去的门房兄边,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真是没用的东西。
苏合随着两名使女,穿过主厅一旁的曲径和种满桃李的庭院,来到西侧的花厅。
一粉色衣衫的少女早已候在那儿,见苏合来到,连忙迎了上来。
“苏姐姐!”
少女面容美丽,举止落落大方,见到苏合的时候居然微微湿了眼。
“雁儿。”
苏合也有些感慨。这许多时间没见,当年还有些稚嫩的少女居然出落得这等美貌。
“苏姐姐。”李雪雁拉过苏合的手,屏退了下人。“这两年你可还好么?美人香的生意如何了?”
“很好。”
两人同坐到一处,便聊了些别后的话题。
白略见是名女子,松了口气,打算离开。
“苏姐姐,你到现在,还没寻得如意郎君么?”李雪燕向苏合挤挤眼。“我看无惑公子就很不错。他对你也很上心不是?”
这句话,成功把白略要走的腿又拉了回来。
他有什么好?白略忿忿。不过是个假正经!他张了淡灰的狐眸,有些紧张地盯着苏合,想知道她的反应。
苏合摇摇头。“表哥他一年难得来几次,待我不过如妹妹般亲厚罢了。”
白略松了口气。荧惑啊荧惑,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难道没有别的人,让你动心?”
苏合迟疑了片刻。
白略的心又悬在她的唇上。
她却摇头。“我心里只有美人香,还有——爹娘的事。”
“这么久了,你还放不下么?”雪雁透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温婉成熟。她怜惜地看了苏合染上悲伤的眼。“若伯父伯母在世,也一定希望你能过得开心,而不是去追究那些过去的事。”
“这我也明白。”苏合垂了眼。“到现在也一无所获,也许我是该放手了。但一想到当年,若不是我身在青要,爹娘他们也不会——”
雪雁拍拍她的手背。“苏姐姐,那不是你的错。”
白略在一旁听得有些纳罕。原来苏合她心中还有一件让她纠结的悲伤往事?跟她的爹娘相关?自己这功课似乎做得不到家。只知道她的爹娘是在她十七岁那年死去,却不知道其中还有什么缘故。白略的眼眯了眯。
“好了,别说这些。”苏合掩去伤意,打开随身携带的荷包。“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她从荷包里拿出一个梨花木的匣子,递给雪雁。
雪雁欣喜地接了过来。打开一看,是一盒子粉白色的香膏,中间还间杂着闪闪发亮的微小颗粒。
“这是你为我配的?”雪雁拿起来闻了闻。“是梨花的味道!”
“是啊。”苏合勾起唇。“我知道你最喜欢梨花。这是我独家秘制的香膏,美容养颜的效果可是一流。”
雪雁用手指挑起一点点,在手背上试了试。
“还很滋润呢。苏姐姐,这发光的颗粒是什么?”
苏合面不改色。“那是珍珠粉。”
“谢谢苏姐姐!”雪雁开心得不知如何是好。也只有这时,才显出些属于小女孩儿的娇憨。
“你喜欢就好。”
一旁的白略,眼睛也快要脱窗。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些闪闪发光的小颗粒绝对是属于那颗夜明珠的。
原来苏合那几日关在房里,就是为了把夜明珠磨成粉制成香膏送给这个李雪雁?
这个雁儿妹妹在她心目中的分量看来很重啊。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看李雪雁的目光里居然有些嫉妒。
“姐姐,你有没有绝对有些冷?”雪雁生出些莫名的寒意。
苏合四处看了看。“好像是有些。”
看到白略所在地方的时候,苏合皱了皱眉,似乎感觉到什么。
白略一惊,虽然直到她不可能看见自己,还是慌了慌。
算了,自己还是遁吧。
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处。
“雁儿,无惑表哥说你急着见我,是有什么事么?”
雁儿敛去了笑意,把装香膏的盒子放到一旁,挽了苏合的手一同走到院子里。
“苏姐姐,想必你也听说,吐蕃的王松赞干布遣使者来大唐求亲的消息?”
“的确听说了。”苏合愣了愣。“难道——”
雁儿回眸一笑,两靥露出浅浅的酒窝。
“我已经决定主动应征,结下这场亲事。陛下已经恩准。”
苏合惊讶地握紧了她的手。“为什么?难道你与那松赞干布之前相识么?”
雁儿摇摇头。“不曾。”
“是江夏王希望你这么做?”苏合蹙眉。“雁儿,吐蕃与大唐相隔甚远,风土人情皆不相同。更何况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万不能这样草率。”
“苏姐姐。”雁儿的表情自信而坚定。“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她抬起头,在桃李之间慢慢行走。
“雁儿早就闻得吐蕃风景独特,天高地阔,与中土不同。”她的脸上有些向往的神情。“他们说,那里是里天神最近的地方。雁儿很想去看看。”
“雁儿,若为了这个,去游玩就可以了,何必嫁到那儿去?”
“苏姐姐,”雁儿转过脸来。“我已到待嫁年纪,若待在长安,一定会被爹爹许了一家官宦子弟,好也罢,坏也罢,这一辈子就这么过了。”
“我不想这样。我想要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雁儿的脸上光彩熠熠。“再说,松赞干布少年英雄,文武兼修,我听说过他许多事迹。嫁给这样一个人,并不辱没了我。”
苏合被她的神情所憾。“雁儿,我听说吐蕃居毡帐,衣毡裘,许多方面相当落后。我实在担心你到那儿之后会不习惯。”
雁儿笑着摇头。“我可以把大唐的文化和好的习俗带到吐蕃去。也许不久之后,吐蕃也会变成第二个大唐,同样繁荣昌盛。这也是爹爹和陛下的意思。”
苏合凝视着她,渐渐绽开笑颜。“雁儿,祝你幸福。”
“谢谢你。”雁儿同样报以微笑。“苏姐姐,我只想在走之前再见你一面。如今心愿得偿,我可以放心地出嫁了。姐姐,你也要幸福。该放下的,就放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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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合箴言录:
调戏我的掉茅厕。
白略箴言录:
调戏苏合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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