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愕然:“你说什么红砚?卫夫人身边的那个红砚?”
春分点点头。
素心一把拽住她的袖口,语气急切:“你确定你看清了吗?是那个原来世子身边的大丫鬟后来去伺候卫夫人的那个?被咱们夫人罚跪过的那个?”
春分点点头:“红砚姐姐被罚跪的时候我见过,再说都在公府,又不是不认识,我只是看着有些像,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她。”
素心心中乱糟糟的,宛如被猫挠过的毛线团。
“她穿成什么样子,当真是红砚吗?”
“她带着帷帽,跟在另一个带帷帽的女子身边。”
见素心神色慌张,春分不以为意,以为没什么大事:“没准是我看错了呢,也许只是长的像呢,素心姐姐着急什么啊,这世上相似的人多了去了。”
素心摇摇头:“你不懂,你不懂,这种重要的事不提前说,你这孩子,实在太胆大了。”
她茶也不去要了,慌慌张张回去寻孟秋蝉。
“世子夫人,为何独自一人在此处?”
居然迎面跟韩姑娘程姑娘碰了面,孟秋蝉笑的勉强,却还是极力遮掩,方才哭肿的眼睛,又被盖上了一层香粉,可从她红红的有血丝的眼睛上,还能看出她哭过。
“韩姑娘,程姑娘,我出来透透气,你们这是……”
韩程相视一笑:“我们也出来透透气啊,世子夫人要不要一起回去,方才郡公夫人还问起你。”
孟秋蝉摇摇头:“在席间吃多了两块茶点,实在有些肚涨,便出来走动走动,我消消食就回去跟郡公夫人请罪。“
韩姑娘点点头:“那夫人自便,我们就先离开了。”
两人走的远了些,可蛐蛐咕咕的声音还是能传过来,孟秋蝉听了个清清楚楚。
‘你怎么问她在这做什么,这不是诚心让她难堪。’
‘我就是故意的,怎么了,你看她那副样子,明明占了大便宜,哭哭啼啼的给谁看呢,好像谁欺负她了似的。’
韩姑娘仿佛一叹‘你说皇贵妃赏了流霞碎金,结果你拿了出来,她拿不出来,不就尴尬。’
‘哈,那我还说了皇贵妃赏你们家孔雀羽缂丝呢,你也没拿出来显摆啊,怎么你就不尴尬,她尴尬?她这就是心虚,谁故意针对她了,再说,就是故意的,又怎么样,昔年她装作一副清高样子,跟在赵雪芙身后,明摆着是让赵雪芙刁蛮衬托自己深明大义似的,以前还能装装样子,现在成了世子夫人,狐狸尾巴就露了出来。’
‘也别这么说,她能嫁给谢世子,想必有过人之处,谢世子必定有瞧得上她的地方。’
‘我说了,又怎样,你看谢世子会不会为了她来找我麻烦?’
程姑娘哼了一声‘当初赵雪芙欺负咱们的时候,她这个狗腿子,可是半句劝阻都没说过。’
‘那毕竟都是过去的事了。’
‘琳儿你是好心,我可没那么容易过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攀高枝谁也不会责怪,哪个姑娘不想高嫁呢,可她嫁了谢世子,就以为能高我们一等,叫我们捧着她那是不可能的,还想在京城女眷圈子里当老大?叫咱们捧赵雪芙狗腿子的臭脚不成,你瞧瞧她那个样,新婚第五天就火急火燎出来显摆,结果头上连个凤簪珍珠簪都没有,哪个公府世子夫人像她这样,外强中干,我就是看不上她一朝得势的猖狂样子。’
韩姑娘叹息‘她也是清流之女,怎的如此……你知道吗,前几日孟家的一位少爷,她的弟弟在红袖招捧花魁,欠了银子不还,高喊自己是副督军谢世子的小舅子,要他们去找他姐夫要钱,谢世子一世清名都要没了,世子夫人不约束好娘家人,却还在参加这个宴那个宴,还不知谢世子回来,要如何生气,怎么谢世子那般人物,就瞧上了她呢?’
‘这还不好理解,高门嫁女,低门娶妇,她遮掩的好,当初觉得她算是懂事理呗,谁知道是个这么不安分的,她也就在外面装装世子夫人的款,咱们这些人家谁不知道她,谢世子根本就不喜欢她,他喜欢的是皇贵妃封的那位乡君。’
‘这些所谓的清流世家,瞧不上咱们这种武将家的,说咱们是泥腿子草莽出身,瞧不上这个瞧不上那个,连陛下的母家,还有皇贵妃娘娘都敢指指点点,现在也该轮到咱们指点指点她们了。’
韩姑娘低声笑了出来,显然也觉的痛快。
程姑娘更是得意‘你瞧她,把那盒香粉故意拿出来,摆在那,等着咱们去追捧呢,七两银子的香粉罢了,当谁没见过好东西呢。’
‘点绛阁的东西自然是好,便是寻常香粉也难买,只是……’
‘只是在我这金螺贝面前,便什么都什么都不是了,你知道我的性子琳儿,我平日不爱这样,可今天她来了,我故意拿出来的,好好臊臊她,你瞧她那副样子,像不像个落水狗似的。’
两个姑娘嘻嘻笑着,走远了。
孟秋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睛酸的,眼泪都止不住,回头一看,素心满脸担忧的看着她,刚说了一句夫人。
她顿时收敛住眼泪,恼羞成怒,不论在外面怎么被编排,被看出外强中干,在这些丫鬟面前,她都是主子。
她可是世子夫人,轮得到一个丫鬟可怜她?
被说坏话的尴尬和难堪,被发现的绝望,被丫鬟可怜的羞恼,一起涌上心头,孟秋蝉常年得不到发泄的情绪,终于压抑不住,一个巴掌就打了上去。
她没留手,素心直接被掀翻在地。
素心捂着脸,不敢置信看着孟秋蝉,嘴唇都哆哆嗦嗦的。
她跟后来为了进谢府充门面买来的素纤不一样,她从小就跟着孟秋蝉,孟秋蝉也一直说,对她情同姐妹的?
这便是情同姐妹?说打就打说骂就骂?
素心感觉到脸上一阵红肿疼痛。
“夫,夫人……”
“死奴婢,你这么早跑回来做什么,茶也没拿,是想渴死我,看我的笑话不成?”
跟在素心身后的春分急忙也跪下,缩的要多小有多小,恨不得地上出现个缝隙,就立刻钻进里面去。
素心委屈死了,却不敢回嘴,她最是了解孟秋蝉的性格,气头上的时候越是辩解,她就越是生气。
“夫人,奴婢是有要事禀报,才匆匆忙忙回来的,并非是不给您要茶水。”
孟秋蝉喘了喘气:“有什么事快些说,难不成是你爹娘死了,你赶着去投胎不成?”
素心咬着牙,她是家生子,随着孟秋蝉嫁入谢家,自己跟爹娘成了陪房,一起跟了过来。
“不是奴婢的事,是奴婢忽然想起,在点绛阁买香粉的时候,瞧见一个带帷帽的女子,有些像卫夫人身边的红砚。”
孟秋蝉愣了一下,血一下子涌上头顶,脑袋中有一瞬间的空白:“红砚,你没看错吗?她不是跟那贱人一样,被活活烧死,都下葬了,你看清楚了?”
素心结结巴巴:“就,就是看着有点像。”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有点像?”孟秋蝉锐利的如鹰一样的双眼审视着她。
“奴,奴婢也没看的特别清楚,但是忽然想到此事,就来禀报夫人。”
孟秋蝉沉默半晌:“不可能,红砚已经死了,那女人也已经死了。”
“是啊,咱们是看着卫夫人入棺的……”
“卫夫人?”
素心打了个哆嗦:“不,不,是卫姨娘。”
卫婵是按照继妻礼下葬的,大临可没有什么继妻比原配低一等的说法,详细来说,继妻该被叫位再娶之妻,因为这个缘故,公府也有意让谢怀则高兴,才让奴婢们叫卫婵为卫夫人,而不是卫姨娘。
孟秋蝉自然不愿意,她沉默半晌,脑海中闪过卫婵那张人畜无害,却让她吃了好几个大亏的脸,忽然手心狠狠攥住,直接给手心掐出血痕来,都没察觉。
“知道了,此事我会处理。”
素心茫然抬头:“夫人,若是红砚当真没死,此事要不要报告给公府,还有世子?”
孟秋蝉眼神冷厉,强行压着声音,却止不住的咬牙切齿,从牙缝里露了出来:“你在胡说什么,脑子坏了,如果红砚没死,那贱女人也没死,你告诉世子,岂不就坏了我的好事?”
她起身,焦急的来回踱步,紧紧地咬着牙,几乎把牙尖都要磨平了:“她活着的时候我斗不过她,她死了还要压我一头,若她没死,这府里岂能有我立足之地?此事不要对外张扬,我自有办法。”
“夫人,打算怎么做。”
孟秋蝉冷冷一笑,说不出的阴狠毒辣:“不管那女人是不是红砚,她都得死,跟那贱女人沾边的人,都不能活!”
“夫人,这么做,这么做是犯法的吧。”素心被眼前的孟秋蝉吓坏了。
“你懂什么!”孟秋蝉啐了一口:“眼皮子浅的奴才,我要卫婵死,我要她死,她便是回了魂,也得再死一次,贱人,贱人,我看她拿什么跟我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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