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殿窗户紧闭,只有一线光照进来,落在慈悲的佛香上。
素衣白发的太后双手合十。
“来了吗?让她在佛前站着吧,为死去的人祈福。”
“哀家知道她聪明,告诉她,敢有一丝懈怠,哀家随时能以当初东行护卫不利,杀了归德侯。”
这一站,就站了足足两个时辰。
阿圆看着苏棠毫无血色的脸,心疼的直掉眼泪。
这时,太后才扶着高公公的手出来。
“哭什么,难道是哀家苛待她了?”
“小丫环不懂事。”
苏棠示意阿圆退下,太后不同于其他人,这个护短又自私的老太太,可不会记得爹爹舍身救她一命的恩。
“你不觉得哀家在故意折磨你就好,听闻你暂住在凉山寺了,要是有空,替哀家抄几篇经文吧。”
高公公捧着一本《地藏经》过来了,“劳请永宁县主就跪在这里,一天抄写三遍,抄上一百天。”
《地藏经》是超度亡灵的,太后这是要替长公主折磨她?
苏棠接过经文,顺从的微笑,“是该抄写,最近瘟疫不知道死了多少百姓,他们亡魂没有归去,恐怕太后也不得安宁。”
自从瘟疫以来,太后除了奢靡享乐,根本没多问过一句老百姓的生死。
“苏棠,你大胆!”
“臣女难道理解错了,这经文不是给无辜死去的百姓抄的?”苏棠无辜的问,“总不会是给作恶多端被流放的长公主殿下烧的吧。”
长公主的罪名早已经被东阳侯夫人张氏公布天下,长公主死讯传来,百姓一片叫好。
为此,宫里根本没有把长公主接回皇陵安葬,东阳侯府也拒绝他们夫妇葬回祖坟,以至于只能草草找了块地给埋了。
“好,就当是给天下灾民抄写的,你敢抄错一个字,哀家便打你一个板子!”
“是。”苏棠行礼,“臣女虽然跟太后无亲无故,但一定会替太后尽了这份对天下苍生的善心。”
这苏棠,好大胆!
宫人们恨不得把头埋到地下去,也不敢看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被苏棠气得脸皮颤抖,最后只能冷哼离去。
“太后怎么这么不讲理,这地藏经这么厚,错一个字打一个板子,不是要打死人了!”
“放心,我不会如她的意。”
苏棠也知道,太后只是想折磨她替长公主出一出生前的怨气罢了,但她不是软柿子,谁都可以捏。
冬杏就淡定多了,一看小姐狡黠的样子,就知道太后这次是白来受气了。
翠儿夫妇连夜上山,听了苏棠吩咐后,一脸震惊的抱着本地藏经又赶忙下山去了。
“咱们人太少,清风,去一趟靖王府,告诉靖王殿下,我有一个大礼送给他。”几天过去。
皇帝带着丽妃一起来给太后请安,太后正好询问起苏棠抄经的事。
“她怎么样了?”
“太后,苏棠年纪还小,让她一天抄三遍地藏经,只怕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就是个铁人也熬不住,还请太后开恩。”
丽妃替苏棠求情,太后的脸色当即冷了。
“你们都觉得哀家是在罚她?哀家只是觉得,她既被赶出了归德侯府,区区一个县主之位,难以配得上靖王。”
“所以母后的意思是……”
“她这次抄写经文,也算心怀苍生,大功一件,她要是能一丝不苟的完成,哀家自然要封赏郡主之位给她,也不算她辱没了靖王。”
太后淡淡说着,一旁的高公公立即面色为难的凑了过来。
“太后,永宁县主她……”
“有话就说。”
“永宁县主她现在一天能出五本《地藏经》,一个字都不会错。”
皇帝和太后都错愕的以为自己听错了,就算是书局,专门抄书的书生,一天也不可能一天抄五本,苏棠是三头六臂的哪吒?
凉山寺。
裴樾坐在上首,慵懒撑着额头合眼休息。
苏棠看他这样,劝他,“王爷,你要不要去歇会儿?”
裴樾凉凉看了她一眼,几天前,她居然请了十多个工匠,把地藏经的字一个一个刻出来烧制好,然后专人沾墨印刷。
初见这样的印书方法,裴樾都惊讶了。
要知道,现在的书籍,主要还是靠专人手抄,所以书籍数量少而昂贵,但要是按照苏棠的想法,批量做起来,其中利益牵扯,可想有多大。
也亏得她知道第一个来找自己。
“王爷真是辛苦,喝不喝汤,我再叫阿圆去炖一点?”
“我再给王爷把把脉吧。”
“等七星花种出来,再找到西域红斑蛇,我一定治好王爷。”
苏棠难得有点儿愧疚。
这印刷办法,是前世苏棠跟师父一起,采药时路过一个专给朝廷制作兵器的镇子,镇子里一个研究这些东西研究到魔怔的人发明的。
但苏棠又不好解释,为什么这辈子的自己会见过那个人。
况且,朝廷大将,但凡跟私兵私器扯上关系,搞不好就是一个谋反的大帽子。
所以只能让裴樾来背这个锅了。
“皇上驾到——!”
一声高喝,裴樾这才冷淡的把苏棠拎到自己身后,“父皇。”
“朕听说有什么印刷术,来看看。”
皇帝很有兴趣的看着一张张整整齐齐的地藏经被送出来,虽然墨迹未干,但这个效率,要是推广开来,对朝廷来说只有百利而无一害。
裴樾直接带他去看了,期间,皇帝试探印刷术的来源。
裴樾也不屑占人功劳,直接说出了那个发明的人,皇帝当然十分敏锐的察觉到了那个镇子的特殊之处。
“皇儿怎么会去那里?朕还以为你一直痴迷征战,不会到处乱跑。”
“想去就去了,父皇觉得不妥?”
真狂妄!
跋扈到没边儿的苏棠都忍不住暗暗惊叹,敢不把皇帝的猜忌放在眼里的,这世上恐怕就只有一个靖王了。
皇帝哈哈一笑,似乎并不放在心上,没多久就走了。
裴樾也因为印刷的事,要去工部商议。
苏棠看着裴樾的背影,眨眨眼,好像她总是,只能看他离开的背影。
“县主。”
颤抖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苏棠回头,就看到衣着单薄的霍柳柳朝她一笑,“听说归德侯府很快就要接你回去了,恭喜你呀。”
“你到是会见缝插针的讨好你的好姐妹,可惜,她再得意,也不会帮你脱离苦海,你就等着跟你那下贱娘一样给人做妾吧!”
霍永丰从后面冒出来,狠狠抓扯了一把霍柳柳的头发。
曾经最受霍家疼得庶女,此刻胆怯卑微的好像蝼蚁。
但,这可能吗?
果然,半夜的时候,苏棠的房门被急促敲开。
“永宁县主在吗?刚才霍国公府的永丰公子摔下山坡昏迷不醒,有人看到是永宁县主所为,请她立即跟我们走一趟!”
“怎么可能,我们小姐她……”
“快点儿!”那衙役粗暴的揪起阿圆的衣领,“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今天还有人亲眼目睹,她为了霍柳柳小姐跟永丰公子起了争执,结果永丰公子晚上就出了事,现在证据确凿,你这贱婢再敢狡辩,治你一个包庇之罪!”
说完,狠狠把人推在了地上。
冬杏扶起阿圆,冷冷看着那衙役,“既然是亲眼所见,不知道证人可否跟凉山寺的方丈对峙?”
“关方丈什么事儿?”
“阿弥陀佛。”
慈眉善目凉山寺方丈从外面走进来,而跟在他身边的,赫然就是苏棠!
“来啊,把她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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