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好,”高仁还想拿个架子,开个玩笑,但眼见小米神色淡淡,他又有些摸不准她的心思,只能老实回答,“临近年底,少爷很忙,本来想回来但是走不开。老杨几乎见不到,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小米听了却是没有说话,依旧那么望着高仁,高仁到底没坚持住,大大翻个白眼,摸出了藏在前胸的信封。
“给你,给你!原本还想换两顿红烧肉呢!”
小米这才露了笑脸,接了信放在袖子里,末了摸摸炕面儿有些温热,就放了被子,嘱咐道,“一会儿洗漱干净再进被窝,晚上别到处乱跑,路上辛苦多歇几日再淘气…”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唠唠叨叨没完,小爷跑了几千里回来也不是为了听你唠叨的,有这功夫给我多整点儿好肉吃。”
高仁一副臭屁模样,挥手撵人,但眼里却是满满都是欢喜,嘴角咧的几乎到耳根了。
小米也没心思再多说,直接回了后院。高仁从窗缝儿里瞄着小米进了院门,立刻低声呵斥道,“还不出来?等老子请你们呢!”
玄五玄六立刻出现在屋角,两人对视一眼,都是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绝望之色。来的怎么不是杨伯,这小魔星当家,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小米不知高仁新官上任,怎么折腾玄五玄六两个,她送了韩姨母出门,就坐到桌子对着包裹发呆。
许是害怕这么多贵重首饰丢了,韩姨母一直守在屋子里没敢动。
大炕是烧热的,被褥放好了,桌上纸墨笔砚俱全,油灯也剪了灯花,照的屋子里通亮。
小米微微颤抖着手拿出了那封信,轻轻薄薄的样子,让她预感很是不妙。
果然,信封里就一张纸,十几个字,“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等我!”
“这个榆木疙瘩!”
小米恼的一把把信纸揉成一团,扔到了炕上,“他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啊,连个恋爱都不会谈,多写几个字能累死啊!”
盼了这么久,居然还是只有这么几个字,就算不说生活琐事,总要说想念和惦记吧。含含糊糊,谁知道你要表达什么!
小米倒了一杯茶灌下大半,其余就倒在了砚台里,挽袖子磨墨,奋笔疾书。小脸上一时恼怒,一时委屈,一时又欢喜掺杂,真是丰富极了,手边的纸张也是一张摞一张,很快就厚厚一叠…
第二日一早,安睡一晚,满血复活的高仁,刚刚迈出门就见到黑着眼圈的小米,很是惊奇,“你这是怎么了,一晚没睡?”
小米根本不答,直接把厚厚的信封塞到他怀里,“送给你们少爷!”
说罢,就去了灶间。
高仁垫垫那堪比砖头的信封,很是为难的裂了嘴。这个东西,怕是累死信鹰也送不到京都,肯定要派人走一趟了…
“小米,小米,我要吃红肠,还有酥脆小麻花,还有糯米团子,肉丸子!”
高仁抬脚追到了灶间,小米正尝着肉粥是不是熟烂,江大娘倒是惊喜的拉了高仁,嚷道,“哎呀,高仁什么时候回来的?真是太好了!你要吃肉丸子,红肠?哎呀,都在库房呢,自从你们走了之后,家里也没断了这几样东西啊,就备着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江大娘不等说完,高仁就避过她还要帮忙整理小辫子的手,扭头就奔去后院了。
江大娘也不气恼,摇头宠溺笑道,“这孩子回来了,以后家里可热闹了。”
小米打了个哈欠,应道,“也别太惯着他,脾气又臭又硬,说不定哪日就闹得上房揭瓦呢。”
江大娘同韩姨母对视一眼,笑着不说话。
陆家上下,甚至整个村子,谁不知道,就小米待高仁最好。高仁再闹腾,也没高声呵斥过一句,从来不曾把他当奴仆看待。这话有别人说的,也没她说的啊。
小米许是也想到这点了,笑的有些无奈。
江大娘赶紧岔开话头儿,说起村里的闲事,“赵老六的大梅还有几日就及笄了,赵家媳妇说要几桌儿酒呢,到时候姑娘去不去?”
“这么快,大梅都要及笄了?”
小米倒是对大梅那个安静温柔的姑娘有些印象,随口应了一句,“提醒我这几日送一只簪子过去做贺礼,但酒席我就不去了,让我爹去吧,他再整日关在屋子里看书,我怕眼睛都不好了。”
“这倒是,”江大娘点头,转而却是想到,“不对啊,小米,你跟大梅是一年生的,我算算啊。这个腊月二十,也是你的及笄礼啊!”
小米原本听个热闹,哪里知道还有自己的事啊。按理说,闺女的及笄礼都是母亲在惦记张罗,但白氏过世的早,小米一直当家,倒是让大伙忘了她的年纪了。
韩姨母显见也想到了这一点,她生怕小米心里委屈不舒服,赶紧笑道,“这可是大喜事,一会儿问问先生,若是先生没什么吩咐,就开始张罗了。”
“对啊,”江大娘也是笑道,“别的不说,肯定要做新衣裙,添新首饰,簪子,珠钗…”
一旁烧火的青花笑嘻嘻插嘴道,“高仁给姑娘拿了那么多的金银首饰,不用再买了!”
“青花!”韩姨母立时沉了脸,呵斥道,“平日都教你什么了,身为丫鬟,主子不让说的时候不能开口。谁准许你随便说起主子得了什么东西了?出去,跪一个时辰!”
“呜呜,”青花从来没见过韩姨母发这么大脾气,吓得手里的柴火都掉了,小脸上立刻就是眼泪淌成行,但她也不敢反抗,起身委屈应着,“是,姨母。”
青玉同青花一起在外流落,后来来了陆家,情同姐妹一般,哪里看的过青花挨罚,赶紧上前求情,不想韩姨母又添了一句,“谁求情,也出去跪着。”
青玉下意识望向小米,小米却好似没有看到,小心把熬着肉粥的砂锅从火炉上端下来。
青玉眼圈立刻就红了,转身出门,一同跪在了屋檐下。
小米心里当然舍不得,但想起以后她们也许要身处的环境,就不得不狠心。如今不狠心,兴许以后这两个丫头就会因此丢掉性命。
江大娘不明白出了什么事,猜的两个丫头许是因为她的话,才遭了惩罚,很是有些尴尬愧疚。
韩姨母却是握了她的手,低声道,“老姐姐,你不要多心。这事不怪你,你听说细说。昨晚高仁回来,给咱们姑娘带了很多首饰。你也知道,咱们姑娘不是小气又心窄的人,要张罗及笄礼,肯定要告诉你和刘家妹子。但两个丫头不经主子同意就把这样的事说出去,万一养成了习惯,岂不是咱们姑娘有个风吹草动,外人就都知道了。所以,我才罚了她们。”
“啊,原来是这样啊。”江大娘长松一口气,末了好气又好笑的点了两个外边跪着两个小丫头,说道,“这两个小丫头,可是该罚。咱们自家人,倒是没关系。这样大事万一被外人知道,起了歹心,可怎么办。”
“就是,身为奴婢,嘴巴严是第一个要守的规矩。”
韩姨母这话说的声音有些高,果然门外跪着的两个小丫头果然把头埋的更低了。
小米到底有些舍不得,待得早饭准备好了,就笑着同韩姨母说,“姨母,不如请刘婶子过会儿来坐坐吧。”
韩姨母怎么不知道小米这是在给两个丫头求情,心里又是感慨又是无奈。感慨的是摊上这样心软又善良的主子,是她们做奴仆的福分。无奈是这份心善,怕是有一日要吃亏。
但怎么说,这都不是如今该犯愁的事,于是她就冲着门外喊道,“还不去请人,难道等着姑娘亲自去啊?”
青花青玉忙不迭的爬起来,行了礼就一溜烟跑出门了。
几人都是笑起来,端了饭菜摆桌子。多了一个高仁,家里果然热闹很多,初一同他争争抢抢,想安静都是很奢侈的一件事。
饭后,刚撤了桌子,刘婶子就带了桂枝儿上门了。桂枝抱了小儿子,这些日子在家带孩子憋闷的厉害,出来走走别提多欢喜了。
众人坐下小米的屋子里,逗逗孩子,说说闲话儿都是欢喜。
刘婶子这些时日在山下帮忙张罗众人的饭食,对外同各家姻亲打个交道,比之先前行事更圆滑周到很多。
听得小米要及笄,她第一个想到的是,“若是村里别家闺女,那摆两桌酒席就成了,但小米可不能这么委屈。到时候陈家定然是要请的,还有老院长那里,甚至城里的贵人都可能来观礼呢,到时候办置的寒酸了,可是咱们整个老熊岭都丢脸。”
小米倒是没想这么多,听她这么一提醒,想起先前买铁锭给刘叔打兵器时候,铁锭受朝廷管制不好买,结果赵大人不知怎么听说了,直接让人送了很多到火锅楼…
这般殷勤模样,说不定她的及笄礼,这赵大人还要上门,倒是真不好简单办置了。
若是再有意图通过陆老三,搭上院长这条线的,那就更麻烦了。
小米头疼的揉揉太阳穴,问道,“不能不办及笄礼吗?”
“当然不能!”
刘婶子三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反对,末了见小米惊讶,刘婶子赶紧笑道,“姑娘的及笄礼可是大事,及笄之后就够年纪出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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