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报复
等着,给我等着。
就是这么简单的几个字,不知要童言惶惶度日了多久。
那段时间她总做噩梦,在梦里,她重现回到那条寂寥无人的小路上,抬头看,依然是阴沉沉的天,血腥味萦绕在空气里,不知道是从哪个方向来的,却怎么都挥散不去。
后来的几次考试,童言的排名跌出了年纪前五十,老师见她状态那么糟糕,没忍住要她来办公室谈话,在此以前,这是从未有过的。
她家境不好,是贫困生,母亲的身体很差,没有劳动能力,她上学的名额是政府补助的。
这点大家都清楚,她当然也清楚,所以童言一向乖巧懂事,学习认真,从来不会要任何人替她操心。
别人可以不珍惜,但她不行,她没有资本挥霍时间,哪怕只有一点点。
“童言,你和我说说,发生什么了?”
童言紧紧攥着衣服的衣角,不语。
大概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不起,老师,我最近不是很舒服。”
她咬咬唇,硬逼着自己开口。
“怎么会?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去医务室看看?”
“不用了,我....说不上来是哪里。”
老师听完,也未必放在心上,“可能是压力大了点吧,这段时间的考试很多,你又一直很上进。”
她笑笑,也不再计较童言的排名。
稳居宝座是要付出很多汗水的,她再厉害,不过也只是个孩子,许是对她的要求过于严苛了。
“适当调节心态,懂吗?不要一直紧绷着神经,也不要过于放松,老师们都是相信你的。”
“谢谢老师。”
“好了,回教室吧。”
童言捏了把汗。
“我说最近南高太平了不少,上课的进度都顺了。”
走出办公室,与一个数学老师擦肩而过,她正抱着一沓学生作业,未踏进门,声音却高昂地传入了耳朵里,“一打听,原来是九班那位姓傅的祖宗不在学校。”
童言的后颈瞬间发凉,“啪嗒”,一滴冷汗落在手背上。
“怎么?又逃学了吗?”
“那倒不是,我听说他惹了点麻烦,进去了。警察不放,因为人家属想和他死磕到底。”
“老天有眼,那孩子我见了都想绕道走,他惹麻烦,不是迟早的么?”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从前九班到还听管教些,这届不知道是怎么了,一个比一个棘手。”
办公室的老师连连摇头叹气。
童言的心脏跳得很厉害,听到那个男生的名字,就不由自主地会觉得很害怕,她慌慌张张地回了教室,不敢再听了。
确实,那天之后,傅亦恺好似就这样从学校里消失,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一天,两天,三天,关于他的话题越来越少,没有他的南高,一片祥和。
有人说,他是出事了;也有人说,他被开除了,傅家要把他送到英国去,这位二世祖不会再糟蹋南高风气了。
童言过了一个月提心吊胆的日子,总算因为这些闲言碎语放下心,她以为,或许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他不会再来了。
直到他再次出现在她面前,以一种毫发无损的姿态,她才知道,自己又错了。
傅亦恺看上去依然恣意张扬,那件事似乎对他没有半点影响。
清隽的眉宇飞扬着玩味,右耳的黑色耳钉迸发出阴恻恻的戾气,要她软着腿跌跌撞撞往后退了好几步。
而他双手插兜,闲庭散步,轻轻松松地挡住了她的去路。
“童言同学,好久不见啊....”
傅亦恺对她笑了一下,露出小小的虎牙。
这个世界很美好,同时也很黑暗,她和他就是这样两个极端。
正是因为有一个正义勇敢的童言,导致傅亦恺被傅亦怀锁在家里整整一个月。
他歇斯底里地几乎快要掀翻整个傅家,而他只远远地看着,要别墅里的保镖将他好好看管起来。
“你以为你是我弟弟,我就不敢对你做什么了吗?再多动一下,我就要人打断你的腿,看你还怎么在外面继续作恶多端。”
傅亦怀冷眼睨着他,居高临下,语气没什么起伏,就好似在看一场与他无关的闹剧。
他用力抹去嘴角的血,“傅亦怀,我想咬死你。”
“随你便,只要你做得到。”
他并无所谓。
事实上,傅亦怀确实也和打断了他的腿差不多,至少身为兄长,他要傅亦恺付出了还算惨痛的代价,吃了不少苦头。
但偏偏,他骨头硬得很,冷笑着,没有丝毫服软的意思。
他死死地瞪着傅亦怀,眼眸底下是他最熟悉的那种恨意,并且随着年岁的增长,越来越浓,他大笑着,和个疯子一样。
他始终不明白,他不是不想对他好的。
当初傅亦恺刚刚踏进傅家的大门,七八岁的小男孩,漂亮得就像一个假人。
他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很意外,也很震惊。
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即便是没有任何表情,也像是一尊很精美的珐琅瓷器,而他唯一的情绪,或许就是一双乌黑的瞳孔,里面充斥着戒备和不友善,眼眸波动,竟是很机械的。
听父亲说,这个小朋友过得很不容易,他在此前亏欠他很多,于是傅亦怀便想着,能替爸爸补偿一点是一点,上一辈的恩怨不该要他们承担。
谁要他生来接受的教育就是做人要宽容,大度?
后来他对他的厌恶,不过都是傅亦恺自己太得寸进尺,咎由自取罢了。
他的所作所为无时无刻不再消磨着他对他的耐性,挑战他的底线,直到现在,半点都不剩下。
“你有本事就关我一辈子,不然等我出去,你以为我会放过那个女生?”
傅亦恺冷笑着。
“只要你敢。”
傅亦怀的语气依旧淡淡。
这个世界很美好,同时也很黑暗。
当童言惴惴不安地纠结挣扎,最终还是为了五千块,为了给妈妈买药,选择将傅亦恺断送进去。
而他也发现了人生另外一个乐趣,那就是找到了一个玩具,足够要他将从小到大受到的不公平,全都发泄。
不过也只是因为傅亦怀的那句话。
只要你敢。
那他便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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