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足烧了三天三夜,等他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还躺在那个破旧的小屋子里。
屋里没有人,确切地说,是没有活人。
这是个农户之家,没有多余的房间。
因此,他被安置在灵堂旁边的小床上,睁眼就是一个大大的“奠”字,然后那具尸体还摆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饶是无忧向来不信有什么鬼神,这会儿也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连忙一咕噜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心想,给他也盖上一张白布,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屋里有两具尸体呢。
“姑娘?”
他起身之后,就开始四处寻找那少女的身影。
屋子就这么大,绕了一圈,甚至连尸体上的白布都揭开看过了,也没见人。
许是有事出去了吧……
无忧正想着,肚子却又“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这三天的昏迷,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没有得到足够的补给。
现在虽然醒过来了,但感觉烧也还没退。
于是他觉得,现在是时候了。
“你们可以出来了。”
他打开房门,对着门外的一片空旷,老神在在地喊。
等了一会儿,无事发生。
无忧心想,怎么回事,我家的暗卫也太不机敏了。
他又大声道:“你们可以出来了! 我生病了,撑不下去了,你们得带我回家!”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等来他家的暗卫。
只有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女从山下慢慢往上爬。
她的肩上系着一根粗麻绳,麻绳牵着的是一辆板车,板车上有一个薄得像是纸片一样的棺材。
少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独自一人,拖着棺材,踽踽独行于山路之中。
无忧刚看到她,她也抬起头,和无忧四目相对。
那双眼睛仿佛山中被猎人囚住的小狼,虽临绝境,却狠戾、 坚韧、 不屈而倔强。
然后她的脚下一软,摔趴在地上,板车也往后滑出去好几米。
少女惊慌地用力拽住绳子,顾不得自己摔着了,发出一声怒吼,竟然硬是拖着棺材又往上行了几步。
无忧赶紧下去帮忙,一边道:“何必呢?把你爹的尸体运下山去装殓不就好了?”
少女一边挣扎着前行,一边咬着牙道:“不行,我得让我爹体体面面面地出去。”
一具尸体,有什么意义?
不过他心中动容,往日那些张口就来的话这次竟没有说出口。
他主动把麻绳往自己身上套,却发现这板车比自己想得重,差点把他带得滚下山。
“……我这,生病了,身体不好”,无忧尴尬地道,“若换了平时,我可是特别有力气的。”
说着,又用力把麻绳扯住。
心下却暗暗吃惊:真的好沉啊,她当真是一个人扯到这里的吗?
少女把棺材拖到这半山腰上,靠的都是一股无路可退的劲儿。
眼下有个人可以分担一二,她未免就有些松懈。
然而她似乎高估了无忧,自己稍稍一松的时候,无忧也正有些吃力想松懈一番。
“啊!!!”
在两个人都松了力的情况下,那架着板车的棺材已经往下面狂坠。
少女尖叫着要去抓着,可人的力气已经松了,抓没抓住,反而被棺材带得滚落了山壁。
无忧在最后的关头扔掉了麻绳,一把抓住了少女。
那口薄棺就这样和板车一起滚落山崖,摔得四分五裂。
少女用尽全力才把它拉到家门口,没想到竟在这里前功尽弃,一时之间气急攻心,本就已经不堪重负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直接垮了。
无忧见她晕倒在自己怀里,也是傻了眼,连忙拍打着她的脸:“喂,你醒醒,你快醒醒啊!”
他稍稍一把脉,就知道这少女是不堪重负把身体拖垮了。
可他两手空空,如何救人?
当即他就气得冲着天空大叫:“你们到底还要躲到什么时候!快出来啊!再不出来要出人命了!”
……
而此时无忧的亲爹冉起,还在山下的农户家吃烧羊肉。
这家农户姓于,是村子里的小地主,家境还算殷实。
前头冉起还在十安任职的时候,带队剿匪曾经路过这家,那时候结识的。
这家男主人陪着冉起和李悍坐,说起十几年前的事,一脸感慨。
“乌鸦岭那群土匪,真真是害人”,他道,“冉将军,您瞧见了,自从匪剿了以后,我们这日子是一年比一年过得好。一晃十几年过去,如今我家都有这般光景了。”
冉起笑道:“是了,当年你家不过也就一间房,如今盖了四间大房了。”
男主人连忙要敬他的酒,但冉起还是坚决不肯。
这时候女主人过来了,笑道:“将军不愿意吃,你也莫劝了。你当人人都和你一样,是酒鬼么?”
她对冉起道:“记得当年将军来的时候,见我家妮儿玩的鸡毛毽子有趣,便要了一个回去给家里姑娘玩。如今这些年过去了,姑娘好么?许了人家没有?”
说到这个,李悍比冉起还激动,道:“我们家大小姐可能干,如今在大理寺当差呢,那可是当朝第一个四品女官,陛下亲封的!”
那夫妻俩都是一愣。
男主人道:“呀,这倒是头一次听说的稀奇事。”
女主人又好奇地问:“家里还有别的孩子吗?”
女子当官这种事情确实少见。
她会觉得,可能是冉家没有男孩子,留着女儿打算招赘的。
冉起道:“大女儿有三个弟弟。两个小的倒是很乖巧,就是长子不争气……”
正说着,院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女主人连忙站了起来,道:“你们吃着,我去开门。”
……
无忧背着昏迷的少女蹒跚下了山,和路过的每一户村民求助。
可这少女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坏事,村里人见了她,竟都把门关上了。
有那好心的,给口吃喝可以,一说要借地方养病,立刻皱眉说不肯。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绝望过,好容易又敲开了一户,大门在眼前敞开,然后他就看到他亲爹在人家院子里坐着吃肉。
无忧:“……”
冉起倒是半点不心虚,道:“怎么着,兔崽子。”
无忧嘴都干裂开了,眼睛都是红的,也想上去跟他拼命来着。
但眼下他权衡了一下情况,还是……噗通一声先跪下了。
无忧:“爹,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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