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以后,孟广庆一直缠着他爹想要跟着进山去玩玩,可是他爹不同意,他娘也不同意,孟广庆还要再闹,最后他大哥一句话就让他没了精神,“你不上学了?小心先生打你手板!”
前世他师父对他皮鞭沾凉水的酷刑让孟广庆印象太过深刻,逃学是他不敢想象的,如今习惯成自然,孟广庆蔫头耷拉脑的偃旗息鼓了。这个时代的孩子上学没有寒暑假,他这个学要一直上到年根底下,先生再收一份年礼才会放假,假期也很短,过完了十五就又开学了。
李成奎第二天没有去杀猪卖肉,上午到邻村租了一辆牛车,下午留在家里干了半天的活儿,柴劈好了、水备足了、修了院门、收拾了厢房,还把三个孩子的兔笼子给搬到了朝阳的地方。
第三天一大早,三兄弟起来的时候他们爹已经走了,孟广庆在上学的路上一边走一边看不远处的大山,十分的心向往之。
他爹这一走就是四天,到了第五天的下午才赶着牛车回来了,车上拉了满满一车的木炭,孟广庆不懂好坏,不过当天晚上的炭盆里一点儿烟也没有,屋里还有一股木头香味,孟广庆认为他爹应该没吹牛,这炭他烧得确实不错。
李成奎进了一趟山不光烧了炭,还猎了两只山鸡和一只野兔回来。进山烧炭的几个男人砍完了木头没事儿干,在炭窑周围设了各种陷阱,一方面防止冬天山上的野狼偷袭,另一方面也是抓点儿野物打牙祭。
山鸡和野兔都是死的,冻得硬梆梆,孟广庆拔了两根山鸡身上的尾翎,准备开春做一把弩。
他们家没有干菜,李成奎这些年没有老婆,把日子都过荒了,一家人本打算再把这些猎物红烧,李成孝的老婆提着一个篮子进了院。
“没做饭呢吧?我看你们家厨房没冒烟呢。夏天的时候我上山采了点儿蘑菇晒干了,这东西炖野味最好吃了,我寻思着你们肯定没有就给你们送点儿过来,这时候用温水泡一下也还来得及。”
“那可真谢谢您了,嫂子您坐,”他娘程氏一边让座,一边接过蘑菇闻了闻,“哟,这蘑菇真好,一股清香味儿!我先去泡一点儿,嫂子您坐一会儿,我这儿也正有东西要给你们家送过去呢。”
“瞧你这,我这送东西来还要拿点儿回礼不成?你快把篮子给我,我还要回去做饭呢。”他大娘站起来跟着往厨房走。
“嫂子您坐着吧,要不然我还得跑一趟,您这就手就捎回去了,也没什么好东西,就是前几天按着我们家三儿的方法做了点儿腊肉,三儿说跟咱们原来做的咸肉不是一个味儿,这也能放好久,我做的多,您拿回去挂在房檐底下接着放着,还得过一阵子才能吃呢。”
“是吗?那我拿回去一条就行了,用不了这么多。”
“诶呀,您拿回去吧,我们家孩子他爹是干啥的您忘了?这东西在我们家不稀罕,您多拿一点儿……”
两个女人在厨房里推推让让的,孟广庆溜到后院,从地窖里摸了几个白薯出来,嫌初冬的井水冰手,孟广庆央求他爹帮忙洗了、擦干之后,自己埋进了炭盆里。
野鸡炖蘑菇迟迟不熟,一家五口也没闲着,围坐在炭盆周围吃烤白薯,他娘又在炭盆上吊了一只小锅,里面熬了一锅红豆粥,不过这要慢慢熬上一整晚,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能喝。
晚上掌灯的时候,他们家的野鸡炖蘑菇终于熟了,一家人围坐在暖融融的屋子里吃饭,小锅子里的红豆粥咕咚咕咚的冒着小气泡,孟广庆把脚丫子伸到炕桌底下,觉得家里要是再养一只小猫就更完美了。
吃完晚饭后,他娘给他洗了脚,孟广庆被收拾干净以后躺在被窝里自己揉着肚子,他觉得自己胖了一点儿,举起火柴棍儿仔细观察了一小会儿,又白又嫩,看起来倒是一副很好吃的样子,自己咬了一下,孟广庆看着上面的小牙印儿偷偷笑了
这时候还没有气候变暖一说,天气越来越冷,转眼就到了滴水成冰的地步。冬天上学是个苦差,尤其是像他们这种没有马车的普通人家,哥仨在冷天寒地里苦苦坚持了一个多月,终于熬到了年前二十二,先生在这一天宣布开始放假,布置了一些功课之后就早早把他们放走了,过完正月十五元宵节以后再开学。
哥仨没有直接回家,不上学的日子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寒冷的天气也不觉得苦了。他们顶着寒风到根据地拿了工具跑到已经冰封的河上去钓鱼,这是他们早就计划好的,可惜冬天放学后的时间太短,一直没机会实施。
到了冰上,哥仨本想自己凿个冰窟窿,结果捡了个便宜,早上有人刚刚钓过鱼,凿开的冰窟窿还没有冻瓷实,三个小孩儿很轻松的就又凿开了。
“你们说,这里面还有鱼吗?不会都被他们钓光了吧。”李虎小心翼翼的蹲在冰窟窿边上问。孟广庆在那儿铺了一块木板,底下浇了一点儿水,没一会儿就冻住了,人踩在上面不滑。
“哪有被钓光的鱼啊,净冒傻话!”李龙一边回答一边帮着孟广庆挂饵,孟广庆在旁边忙乎着,他在冰窟窿里投了一把容易化开的香饵打窝子,现在正聚精会神的观察着水流。
“三儿,你别掉下去,你往后点儿!”李虎有点儿害怕,伸手去够孟广庆。
“你老实呆着吧,我看你别叫李虎了,叫李猫得了,还怕水!”孟广庆回头把他二哥的手拍掉,自己继续盯着水面。
“好心没好报。”李虎嘀咕着,依然不敢离冰窟窿太近。
不一会儿,孟广庆感觉水下的鱼聚得差不多了,冲李龙一招手,“大哥,把鱼钩递给我,先给我小钩儿,现在来的都是小鱼,一会儿才上大的呢。”
李龙把鱼钩递给他,孟广庆把上面的鱼饵掐掉一点儿,慢慢的放到了冰窟窿里去,他用羽毛的毛梗做了鱼漂,漂亮又好用。
李虎终于抵不住诱惑也凑了过来,哥仨一起蹲在冰窟窿边上,三双眼睛盯着鱼漂,有一点儿风吹草动李龙李虎都激动。
“三儿,动了动了,快拉啊!”
“你们俩别叫了,鱼都被你们吓跑了!那种动不算,是鱼在碰鱼饵,是试探。”孟广庆被哥俩搅得不胜其烦,打算给这两个普及一下钓鱼技巧,结果正说着,鱼就开始咬钩了,孟广庆赶紧提杆,“这才是上钩了呢,帮忙啊!”
李龙李虎一阵手忙脚乱,刚把鱼篓准备好,孟广庆就已经把鱼提起来了,这个时代的水里没有污染,他下的是双钩,一下子就钓上来两条手掌宽的鲫鱼,这下他也激动了,干脆给了哥俩每人一副钓钩,这鱼多得傻子都能钓上来,只要注意不掉进河里,明天他们三个也可以去卖鱼了。
兴高采烈的钓了一个多小时之后,鱼忽然不咬钩了,李龙李虎钓得正起劲,他们刚刚掌握了一点技巧,正是上瘾的时候,十分心急,“三儿,怎么没鱼了?”
孟广庆回头看看冰面上他们三个钓上来的鱼,全是鲫鱼和鲤鱼,最大的也就一斤多。想到一种可能性,孟广庆更兴奋了,把手上的鱼线检查了一下,觉得不保险,把两个哥哥的麻线也收了回来拧成了一根,虽然粗了一点,还不透明,不过胜在结实。
孟广庆在这根超级鱼线上绑了一个大钩,放上足量的饵食投放到水里,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有些期待的盯着水面一声不吭,连呼吸都不自觉的调慢了。
李龙李虎也被他感染,三个人盯着水面一动不动,孟广庆这次没有用鱼漂,凭他的经验足以判断大鱼是否上钩了。
十分钟之后,孟广庆光着小膀子站在冰面上,他刚才一时不察,脚底一滑被大鱼猛地拉下了冰窟窿,虽然他及时扒住了冰窟窿旁边的木板,避免了被大鱼钓走的命运,不过当李龙李虎大呼小叫的把他拉出来以后,他已经全身都湿了,棉袍重了好几倍,哗啦哗啦的淌水。
李龙李虎着急地想把自己衣服给他,可是孟广庆看都不看一眼,全都拒绝了,头也不回地让李虎去捡柴火生火,孟广庆感觉着鱼线那一头的力量,刚才情况万分紧急的情况下他也没慌,鱼线的另一头依然牢牢的攥在他手里。
孟广庆现在与水下的大鱼有了不共戴天之仇,骨子里的悍劲冒了出来,也感觉不到冷了,李龙李虎谁劝也不听,一丝\不挂的要手刃仇敌。
李虎在冰面上生起了火,把孟广庆的衣服拧了几下之后放在一边烤,李龙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裹在孟广庆身上,衣服很大,能把孟广庆从头到脚的罩起来。
“大哥,你从后面拉着我,我让你使劲你就使劲,我让你松你就松,你别抱我啊,我脚不挨地怎么使力气啊?!”突然被抱起来的孟广庆猛挣扎。
“我不抱你,你脚就冻掉了,听话!”李龙紧紧勒着他,生怕他从衣服里滑下去。
这时李虎也忙完了,过来把自己的棉手套套在了孟广庆的小脚丫上,然后和孟广庆一起拉着鱼线。
哥仨各司其职,就像一个合体变形金刚,孟广庆负责指挥,李龙李虎出力,三个小孩同河里的大鱼整整奋斗了三十多分钟,终于在最后把一条两尺多长的大鱼拉出了水面。
孟广庆被安置在河滩向阳的地方,旁边又生了一堆火,他的衣服始终不干,而且看那样子就算烤到天黑也干不了。李龙在冰面上慢慢的把鱼往岸边拖,李虎被派去找他们爹了,今天他们算是惹了大祸了,没有他爹在后面撑腰他们不敢回家。
李虎看着憨厚,其实也不傻,他没告诉他爹弟弟掉到河里的事儿,只说钓了大鱼抬不动就把李成奎蒙来了,结果李成奎看到光着屁股的孟广庆,气得在每个孩子屁股上拍了一大巴掌。
“你们越来越能胡闹了!从明天起,你们不许出门了,这淘气的都没边儿了!”
李成奎气归气,可是还得帮着想办法,看看小子们钓上来的鱼,他脱下自己的棉袍把孟广庆包好抱起来,把李龙的外袍扔给李龙,“把鱼和三儿的衣服都收好,你们俩抬着先到你们大伯那里去一趟,把鱼给他们留一半,让你大娘找个理由把你们娘骗走一会儿,我先把三儿抱回去。”
“那衣服怎么办?”李龙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
“怎么办?回去就洗呗!还能怎么办?!一股鱼腥味,你们以为晾干了就没事儿了?”李成奎气得踢了一脚地上的大鱼,指挥两个大的浇熄了火,李成奎抱着小的、领着大的,一边编瞎话一边离开了河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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