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的年轻小军官,一个个都眼含热泪,热血沸腾。
就连管豹,也被深深感动。
叶坤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
“兵者,存亡之道,生死之地,不可不察也。为了提高我们的战斗力,为了选拔人才,我们成立了谈兵堂,你们就是军校的第一届学生。
今后,我担任校长,皇甫琳将军,还有其他将军和出色的斥候、虞侯,担任老师,给大家上课。
我们的课程,除了部队正常操练之外,还有天文地理、军阵队列、战术战法、城池攻守、侦查与反侦察、各兵种的运用和配合、各种军械的使用维护、部队心理建设、军民关系建设、后勤保障系统、战地紧急救护,等等知识。
课堂如战场,军事化管理。如有违规,军法处置!现在,我宣布军校纪律和课堂纪律。”
台下众人都正襟危坐,竖起耳朵,生怕漏听了一个字。
叶坤宣读完纪律,让跟班写在旁边的黑板上,然后放松语气:
“第一节正式课,我来给大家上。今天,我们说一说春秋争霸时期,打仗的一些趣事。先从五十步笑百步说起……
打仗的时候,一方被打败,大家都逃跑。一个逃跑五十步的人,笑话逃跑一百步的人,说他胆小。大家说,这可以笑话吗?”
皇甫琳举手,笑道:“不能笑话,因为退了五十步的人,也是个逃兵,是个孬种,没资格笑话别人。”
“错,可以笑话的。”叶坤一笑:
“春秋时代讲礼仪,打仗的时候有规定,如果敌人逃跑了五十步,你就不能再追。再追下去,就叫不仁义,非君子所为。所以,逃跑五十步,你就安全了,没必要逃跑一百步。逃跑一百步,被人看成胆小鬼,也是应该的。”
台下学员们大笑。
叶坤又说道:“那时候还有规定,不能半渡而击,不能不鼓而战,不杀降兵,不斩二毛。二毛,指的是头发白了的老年人。比如……管主簿这样年纪的人,在战场上打输了,你也不能杀他,因为他老了。”
说着,叶坤把目光投向了管亚夫。
管亚夫在一边听着,郁闷不语。
管豹却听得津津有味。
叶坤笑道:“那时候还有个战例,两国打仗,甲方兵卒打到对方的君主面前,放下兵器,鞠躬敬礼。因为他们是小兵,不能打人家的君主。乙方的君主一看,嘿嘿,甲方的小兵懂得礼仪啊,有赏,给了他们一人一把弓,一壶箭,以示嘉奖。”
众人又大笑,怀疑叶坤在胡诌。
“各位,我没有胡诌。”叶坤忽然脸色一寒:
“我要告诉你们,战争的目的,决定战争的形式和形态。春秋争霸,诸侯争的是个面子。你叫我一声老大,推崇我为霸主。我有了面子,就不打你了。
那么,现在的战争,为什么你死我活?因为现在的战争,不是争霸战,而是灭国战!
什么叫灭国战?就是以消灭对方国家为目标,而发起的战争。
灭国战,有你没我。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所以,只要我们上了战场,就要全力以赴。哪怕是狮子搏兔,猛虎扑羊,也必须全力而为,决不可轻敌怠慢!”
深入浅出的讲解,学员们都明白了,各自点头。
叶坤也讲得口干舌燥,把讲台让给皇甫琳,让他讲解基础的阵法,自己前往十里铺。
出了城,管豹笑道:
“叶大人,都说你用兵如神,今日看来,果然名不虚传啊。听你讲课,很带劲。我都想投笔从戎,做谈兵堂的一个学生了。”
“纸上谈兵而已,真正的战场,瞬息万变,我也未必可以对付。”
叶坤谦虚一笑。
斜杠老头管亚夫,这次居然不抬杠了:
“叶大人,你虽然是纸上谈兵,但是我承认,刘栋梁说不出来这番话。带兵打仗,你比他强。”
叶坤差点感动哭了:
“管主簿,得到你金口一赞,下官荣幸之至。走吧,我们再去十里铺,看看我的奇技淫巧独轮犁。”
管亚夫理着胡子:“犁耙农具,造福百姓黎民,不算奇技淫巧。”
叶坤很服气,无法理解管亚夫的脑回路。
为什么自己发明的犁耙,不算奇技淫巧,发明的马鞍马镫,就奇技淫巧了?
到了十里铺,先吃饭。
然后试验独轮悬挂犁。
工匠们昨天连夜加班,做出了三款,一一试验。
其中有一款,轮子最小,最好用,的确省力。
这款产品的设计用途,原本是针对土壤疏松的旱地,不需要深耕的那种。
现在看来,再改进一下,也能适应深耕。
东巴郡现有的耕地,大约有四分之一,适用这样的独轮悬挂犁。
管亚夫忍不住,脱了长衫,亲自下田扶犁,体验一把,然后连连点头:“这个不错,叶大人,巴东百姓会记住你的。”
“记不记住,无所谓,大家能吃饱饭就好。”
叶坤很开心,抱拳对木匠们说道:
“各位师傅,独轮犁基本上就是这一款了,你们多试验,再改进改进,然后定型,先生产六百架出来。”
东巴郡内,叶坤新建了一百个百户村,每村配六个悬挂犁,也能稍稍缓解牛马不足的问题。
因为地处山区,树木众多,生产一个独轮犁,比买一头牛便宜太多了。
更何况,现在耕牛紧张,叶坤有钱,也没地方买。
木匠们又反应问题:
“加工没问题,但是干燥木料不够,新鲜木料,又不能使用。正常来说,木犁的木料,要在冬季砍伐,丢在水里闷着,过夏以后捞出晾干,才能加工。”
“水煮法,将就应付。”
叶坤画出图纸:“弄几个大池子,里面放上生石灰,加上冷水,把木料锯断,丢进去闷几天,捞出来就能用。”
过去的木料,大多数都要水沤,经过一个夏天,才能使用,为的是防虫、定型、防止爆裂。
但是叶坤等不及,只能用速成法。
亲兵又报:“叶大人,吴轩将军大破玉峰山,活捉匪首邵忠,等你回去发落。”
“是吗?我这就回去!”
叶坤有些惊喜。
玉峰山的一千土匪,是境内最后一支土匪力量了。吴轩带兵,已经打了十来天,今天终于活捉了匪首。
回到军营,叶坤召见吴轩。
吴轩志得意满,抱拳汇报:
“叶大人,末将强攻玉峰山,斩杀土匪八百,活捉匪首邵忠,已经带回军营。”
“斩首八百?”叶坤微微皱眉,问道:“我们自己兄弟,伤亡多少?”
“战死两百多,重伤一百不到,还有两百个轻伤。”
“胡闹!”
叶坤大怒,拍案而起:“吴轩,你身为巴东名将,带着本郡精锐部队,打一帮土匪草寇,竟然死伤四五百个兄弟,你可知罪?”
吴轩一呆,单膝点地:“叶大人,可是我打赢了啊。”
“住口!”叶坤面色铁青:
“前几天,我特意传令给你,让你围困就行,不必强攻。土匪没有纪律,性子急,只要将之困住,他们就会自乱阵脚,不战而溃。你为什么不遵守我的将令,下令强攻?”
“我……”吴轩额头冒汗,咬牙道:
“末将以为,当时战机已现,来不及向叶大人请令,所以当机立断,发起了强攻。”
“好一个战机已现,结果呢?我们死伤了四五百兄弟!”
叶坤手指帐外:“四五百啊,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数字,而是四五百个鲜活的人命。死了两百多个兄弟,就毁了两百多个家庭。你叫他们的父母、妻子和儿女,以后怎么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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